顾棠蛄蛹了两下,躲开踩在自己身上的脚丫子。
谢明峥又用力踢了下:“别装死。”
顾棠果然坐起了身,然后,闭着眼睛爬到床角,把被子一裹,缩成一团,倒头又睡了过去。
谢明峥:“……”
他可算知道为什么顾棠每天都能睡出个花来。
见温柔的方式叫不醒,谢明峥直接把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撩起衣服,将药膏涂上。
北方的天气恶劣,风沙与旱气比岁月还要催人。生活在那里的人,除了得天独厚的个别人,多是满身满脸的粗糙,皮肤摸起来总归是有些涩涩的。
和被南方水土娇养的公子小姐们完全不一样。
谢明峥擦完药,手指却不愿意离开,像上瘾似的,轻轻摩挲着细嫩的皮肤。
许是他手上的茧蹭起来有种莫名的舒适感,顾棠的后背慢慢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呓语般地哼哼了两声。
直到,顾棠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他又闭着眼,摸索着要往被窝里钻。
谢明峥连忙拽住:“等药膏干了再盖被子。”
要不怕是整张床都要蹭上。
顾棠迷迷糊糊的,见被子盖不了,立刻抱住了离自己最近的热源——人,一点都不客气的将凉冰冰的手塞进了谢明峥的衣服里取暖。
谢明峥按住顾棠的肩,想要将人推开,可低头间那张漂亮的脸上毫无防备的无辜模样让他的动作僵在原地。
“美人总是免不了被另眼相待。有时被命运优待,有时也更受恶意的青睐。”
谢明峥还记得郁错说这话时脸上戏谑又悲哀的样子。
“顾棠啊顾棠,你会是前者,还是后者?”
谢明峥叹了口气,将人揽进怀中。左右自己睡不了,他索性拿起巾帕替顾棠慢慢擦拭起了长发。
“至少现在是前者。”
顾棠醒来时,小五刚好拎着早餐进来。
他掸了掸身上的水滴,探头问道:“身上的疹子怎么样了?”
“疹子?看不到。”顾棠抬手摸了下,“不过,好像不怎么痒。”
“外面下雨了?”
“嗯,昨天半夜就开始了,一直没停。”小五凑近看了看道:“唔,还剩些印子,今天再涂次药估计好就能好了。”
“药?什么药?”
小五道:“主子昨晚让我去太医院拿的。”
“我说后背好像有点黏糊糊的。”顾棠嘟囔道,“我还以为泡出泥忘记搓了。”
“饭前不要讲这么倒胃口的事情。”小五摆着菜,疑惑道,“你不知道药?”
顾棠撩着帘子走出来:“我回来就睡着了。”
小五“啧啧”两声:“主子对你很好嘛~”
“我觉得我以前白操心了。”
“操心?”顾棠快速洗了个漱,“你个小屁孩操什么心。”
小五可不敢搭这话,连忙岔开话题道:“明天我就不过来了。”
“小福禄的事情忙完了?”顾棠坐下,捏起一只小笼包塞进嘴里,“那你以后还能来玩吗?”
“嗯,今天收个尾事情差不多就结束了。”小五舀着粥,“我直属于主子,主子让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没事就随便转转。”
“空闲的时候来玩玩,主子同意的话,应该没关系。”
顾棠一边吃着一边捏了捏下巴:“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凑齐四个人了。”
“四个人怎么了?”
顾棠道:“你们这,没有麻将吗?”
“麻将?”
顾棠大概解释了一下玩法和牌面:“也可能叫打马吊。”
“这个啊,我们那有个差不多的。但打的是纸牌,叫雀儿牌。”小五道,“不过,一般都是闲在家里的妇道人家玩的东西。”
顾棠拍了下桌子:“这种既能动脑又兼具娱乐兴的游戏,你们居然不玩?”
“好玩吗?”
顾棠道:“我过年的时候,能打两个通宵!”
小五心道:你们皇室人过年这么个性吗?
顾棠拍了拍小五的肩膀,认真地盯着他问道:“我带你玩的游戏,有过不好玩的吗?”
小五想了想,他还真的都挺喜欢。
“行,你画个图样,我想办法帮你整来。”
顾棠似是突然想到什么,道:“你出宫方便吗?”
“和主子说一声,他同意就可以。”小五问道,“怎么了?”
“我知道一个手艺很好的木匠,你可以直接拿着牌面去找他做。”
“手艺好?多好?”
顾棠指了指猫爬架道:“这就是他们按着我说的做的,结实又漂亮,米饭可喜欢了。”
“是做的挺好的。”小五道,“那你知道他住哪吗?”
“方笙他住……”顾棠忽然闭上嘴,装作为难地抓了抓头发,“我记不太清了,小福禄应该知道,你可以问问他。”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顾棠犹豫了下,道:“嗯,还有,还有老木匠他孙子身体不太好,你这次去帮我问问,上次给他们的药吃完了吗?身体有没有好点。”
“你挺关心他的啊,”小五开玩笑道,“怎么,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顾棠掐住小五的脸颊,揉捏着故意大声道:“对,我老中意他了。论可爱,你在我心里只能排第二。”
“不行啊。”
“怎么?你还想篡位?”顾棠打趣道。
“不是。”小五掰开顾棠的手,一本正经道,“你心里第一的位置,只能是主子。”
“呵,他跟你们不是一个赛道的。”
小五眨了眨眼,暧昧地笑道:“也对,我们是好兄弟,主子是夫君,当然不一样啦。”
刚走到门外的谢明峥正要进来,听见小五的话后,突然缩回手,安静地站在门口,微微侧了侧耳朵。
像是在等着顾棠的回答。
然后,他就听见顾棠磨着牙道:“他排在最讨厌的第一位。”
第32章 换药是主子的工作
谢明峥闻言, 立刻推开门,故意踏重脚步,走了进去, 似笑非笑地望着顾棠:“聊什么呢?”
“朕听着, 在说什么讨厌。”
顾棠僵硬地转过头, 心虚地笑了下道:“哦,我们在说下雨真讨厌。”
小五坏笑着看了眼顾棠,问道:“主子今天怎么这么早?”
谢明峥半真半假地回道:“天气不好,都惦记着回家睡个回笼觉。”
“我不是说主子下朝早, 我是说主子你往这边走得有点早啊。”小五抬手捣了捣谢明峥,揶揄道, “往日不都是在政厅呆着么?”
谢明峥冷着脸斜了他一眼, 小五毫不在意:“主子, 我要出宫。”
“出宫做什么?”
“做麻将。”小五把图纸一展,“顾棠画的,说弄好了,以后我们四个一起玩。”
谢明峥拿过仔细看了看:“有些像雀儿牌。”
“玩法也差不多, 多了些花色。”小五道, “换成木头雕的方牌,能摆桌上, 比拿在手里方便。”
见不是什么别有用意的东西,谢明峥把纸扔回去:“去吧。”
小五抬手接住:“对了, 主子,福禄公公在哪?我要去问问那木匠住哪。”
“自己去找。”谢明峥闻言瞥了眼猫爬架, 叮嘱道,“别说是宫里做的。”
“知道了。”小五把图纸塞到怀里,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小五离开后, 屋内就剩下顾棠与谢明峥。
顾棠琢磨着,他们刚刚聊了那么久,应该忘了自己说坏话的事情了。
不等他松口气,就听谢明峥道:“是下雨讨厌吗?朕怎么好像听到有人提起朕的名字了。”
有完没完,一个大男人,心眼怎么这么小呢!
“哪有,陛下听错了。”顾棠脸上堆着笑,“陛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呃呃……”
以前谢明峥听顾棠说这些讨好的话,只觉得他阿谀谄媚,令人恶心。
但现在,细细看来,这人浑身都写着“敷衍”二字,拧巴着脸搜刮自己肚子里的词。
莫名地,让人有些想逗逗他。
“还有呢?”
顾棠愣了下:“不应该是‘闭嘴’吗?”
“朕今天心情好,想多听几句,继续。”
顾棠:“……”
“想不出来了。要不你自己随便找本书,里面但凡是夸人的,就是夸你的,成么?”
谢明峥竟真的从那堆话本里随手拿了一本打开,扫了眼道:“肤如凝脂?月貌花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一看就是翻到了描写女主美貌的段落。
“用在‘皇后娘娘’身上倒是挺合适的。”
顾棠低头挠了挠脸颊:“过奖过奖,虽然是那么回事吧。”
谢明峥忘了,这人全身上下,就属脸皮最厚。
谢明峥放下书走到里间,冲着顾棠招了招手:“过来。”
“干嘛?”顾棠嘴上问着,人却乖乖走了进去。
谢明峥从袖袋中取出药罐,指着床道:“趴着,上药。”
“让陛下亲自己替我擦药,多不好意思啊。”顾棠蹬蹬蹬地跑到床上,撩起衣服,“快点,这一上午没管,又开始痒了。”
“原来想让小五帮我涂,但他没找到药膏放哪。”
谢明峥瞅了下,后腰处果然又红了起来。
他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涂完药后嘱咐道:“等晾干了再放下衣服。”
“哦,”顾棠道,“那你帮我拿本书进来。”
谢明峥:“……”
倒真不客气。
小五问到了木匠的住址后,带着腰牌出了宫。
反正时间充裕,他干脆在街上溜溜达达的转了几圈,玩够了才往方柘家走。
“唔,应该就是这个了吧。”小五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咽下,抬手敲了敲门,“有人吗?”
不多会,院门从里面打开,清秀孱弱的少年探头看着他,小声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这是方木匠家吗?”小五打量着少年,突然打了个响指,“你是方笙?”
“是。”方笙微微蹙眉,“我们见过吗?”
“没有。”小五道,“我找你们做个东西。”
“笙儿,怎么了?”方柘在院中问道。
方笙让开了门,回道:“爷爷,有客人。”
小五拿出图纸,笑眯眯地走进来。他刚要开口,却突然看到了坐在这院子里的第三个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你怎么在这?!”
黎翀侧头看向小五。
虽然对方没有穿着谢明峥亲卫的衣服,但他还是认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兵变的那天他们交过手,小五还被他坑了一次。
说起来,也算是仇人见面了。
“休沐的时候,好像也没规定我不能去个木匠家吧。”黎翀尚算稳重,也无意和亲卫起冲突。
然而,小五性子直,脾气来得也快。
一想到那天打输让对方抢先进了东宫,若不是福禄公公先一步将人带走,自己差点坏了大事,就觉得憋屈。
“你过来,我们再比比!”小五不服气道,“如果你没使诈,咱们的胜负还不好说呢。”
黎翀懒得搭理,推脱道:“大家同朝为官,严禁私下斗殴。”
小五想了想,老三好像的确和他提过这事,于是道:“什么斗殴,我这是邀请你切磋一下。”
“没兴趣。”
小五见对方死活不接这茬,顿时有点急了。脑子一热,拔刀劈向黎翀面前架起的木条,想要逼他应战。
木条炸裂,碎片四散着崩出。
一截尖锐的木头直直刺向旁边的方笙。
“糟了!”小五一惊,连忙伸手去抓,但他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黎翀抬手挡了下来。
“黎大哥,你、你流血了!”方笙急道。
“小伤而已,不碍事。”黎翀安抚道,一转头看向小五的目光瞬间冷硬了下来,“谢明峥就是这样教导你的?看来谢家军的军纪也不过如此。”
小五的气焰顿时萎了:“你、你不要乱讲主子,是我自己脾气不好。”
他将刀收了回去,别别扭扭地走上前,从怀里掏出金创药:“那个,我我、我错了,我莽撞,我给你道歉,我给你治伤。”
“你、你不许说主子。”
黎翀瞪着他:“你要道歉的人是我吗?”
小五立刻反应过来,走到方笙面前,老老实实鞠了一躬:“抱歉,让你受惊了。木头多少钱,我赔给你。”
“剩下的边角料罢了,不值钱的。”方笙慌张地摆摆手,说完也不理小五,扭头望向黎翀,“黎大哥,还是快些处理下伤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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