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再奢华的打扮也掩盖不了猎户内心的局促与卑微。
他走到哪都觉得别人在对他指指点点,像是在看猴戏似的偷偷嘲讽着他的举止,不停积压的猜疑让他选择了最坏的方式来维持自己的自尊心。
起初他只是用金钱来彰显身份,可这是皇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然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
他不是安仃,他单纯且愚蠢。
“天子来了也得叫俺一声爹!”
幸好无人在意一个酒鬼的醉话,然而在谢明峥看来,他已经是一个不得不想办法解决的危机了。
谢明峥并未想好该如何处理猎户,最好的结果就是安仃能劝说他安分的留在别院中,等待一切结束。
安仃望着谢明峥,只是平静的回了一句:“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那天猎户从醉酒中醒来,安仃亲手给他做了一顿晚饭。
猎户有些欣喜。
自从住进别院,他已经许久没吃过安仃亲手做的饭菜了。
那顿饭他是含着泪吃完了,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安仃抱着他的尸体,想:若在白石镇的时候,她假装意外身亡,独自来京城,会不会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人生的选项从来没有第二次机会。
安仃平安生下了孩子,然后以女官的身份入宫照料,再然后成了妃嫔,最后坐上了皇后之位。
她的孩子再次变回了她的孩子。
安仃并不知道前皇后是个男人,所以在她眼中,谢明峥是个深情、温柔又有雷霆手段的好男人,好皇帝。
偏偏这个人对他们母子照顾的无微不至,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人像他这般体贴的人了。
她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如果就像现在这样,他为帝,她为后,她的孩子是独一无二的太子,该是何等幸福?
女子的爱意是藏不住的。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谢明峥就像个木头似的,不解风情,她所有的暗示不曾激起对方心湖丝毫涟漪。
安仃在此之前,并不曾爱过谁。猎户只是当时她最好的选择,他们之间有情,却不是爱情。
所以,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让她失了理智。
安仃喝了些酒,屏退了宫人,直直地望着谢明峥,问道:“你可愿与我共享天下?”
她没有醉,所以她清醒的记得,谢明峥的神情,与那声长长的叹息。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又错了。
“谢某所做的一切,皆为报宁王之恩,若是让郡主产生了什么误会,是在下的不是,还望郡主见谅。”
安仃仍有些不甘:“你既无钟情之人,这人就不能是我吗?”
“谢某早就心有所属,实难回应郡主的心意。”谢明峥提起那人时,眼中是安仃从未见过的柔情,“他是这世间最美的故事。”
“待此间事了,我定是要同他一起离去的。”
“我知道了。”
安仃说这话时,声音冷静的像一块冰,一块铁。
安仃不会同谢明峥闹翻,尤其不会因为爱情这种东西同谢明峥闹翻。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能走到这一步,谢明峥功不可没。若没了他的支持,她皇后的位置形同虚设。
既然谢明峥终有一天要离开,那她必须学会自己握住权势。
往常安仃只是督促太子的课业,但那日夜谈结束后,她开始陪同太子一起上课。
听太傅讲古、讲史、讲治国之策、讲用兵之道……
她不动声色的听着,若遇到不懂之处,就借着孩子的嘴问出来。
她会成为太子最强的倚靠,会成为北梁的定海神针。
谢明峥可以,她当然也可以。
太子十岁那年,皇帝因劳累过度驾崩。
安仃拉着新帝的手在群臣的注目下,一步步走到龙椅前。
她将孩子扶到椅上,自己撩开珠帘端坐到新帝身后,见群臣跪拜,听群臣三呼万岁,再呼太后。
而她,淡淡地接了一句:“众卿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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