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峤叹了口气:“也不值当感动成这样吧?一个桂花糕而已。”
祝知希哭得嘴都瘪起来了:“你别管了……快点开车吧李峤。”
“好好好。”李峤很没办法。
就这样,在奇怪的氛围中,他们回到了医院。傅让夷还没完全恢复,有些喘不过气,但时间宝贵,他没有犹豫一秒钟,带着祝知希去了婆婆的病房。
手术完的婆婆已经清醒过来,但反应有些迟钝,在看到雪球时,她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仿佛很恍惚似的,但很快,她意识到不对,虚弱地叫了一声“雪球”。
尽管雪球的记忆消失了很多,可这一声他听了一辈子的呼唤,唤醒了它对主人本能地爱,它在祝知希的怀里抬起了头。
“雪球?是你吗……”婆婆手握着栏杆,支起身子,“雪球啊。”
雪球的脑袋慢吞吞地歪了歪,反应了几秒后,忽然挣扎起来,发出急切的“呜呜”声。祝知希知道它认出了主人,因此将它小心地放回到婆婆的怀里。
婆婆喜极而泣,抱着雪球亲了好多下,抬头时脸上挂着泪珠:“是你们找到它了?在哪儿找到的?太谢谢了,谢谢你们……”
祝知希轻轻摇头:“是雪球自己来医院了,它肯定很放心不下您。”
婆婆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她检查了一遍雪球的身体,又抱着它轻轻晃着,仿佛抱着一个婴儿。
“谢谢,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祝知希摇头,忍着眼泪微笑说:“找回来就好。”
婆婆伸手,拉住祝知希的手,对他说:“孩子,你真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孩子。这么好的小孩,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祝知希心绪难平。他从没有这么复杂的时刻,好像那个倒计时依旧没有离开他似的,他依旧害怕清零的瞬间,因为知道它一定会到来。他也知道,如今找回雪球的快乐和幸福,在那一刻,会化成更加沉重的痛,落到婆婆孱弱的肩上。这是爱的重量。
不知怎么的,明明窗户紧闭着,房间里莫名起了阵风,更奇妙的是,和风带来了一片雪白的羽毛。
祝知希愣住了,伸手捉住了那片轻盈的飞羽。
这瞬间,他心里冒出熟悉的声音。
[祝知希,雪球有话要对你说。]
祝知希看向雪球,雪球窝在婆婆的怀里,黑溜溜的眼珠也望向了他。
[希希。谢谢你。延长了我最后的时间,如果不是你,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婆婆离开人世,看着坏人欺负我的小主人。你给了我好多机会,让我可以实现所有的心愿。
但我只是一只小狗,你要做的事情太多啦,我帮不了你,你要自己陪着他哦。
不要装病,他会担心。
希希,你是最好最好的人。你的一生会和我的一样,很幸福的。]
作者有话说:
——雪球的心路历程——
1、离开主人,不要让她花那么多钱给狗狗治病
2、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死掉,脏脏的、高高的大桶附近就很安全
3、还没死?那……狗狗想去看看那个给了狗狗第二次生命的小主人,不知道他在哪儿呢
4、发现了一个超级超级好的人,把这个人带去给小主人认识
5、怎么倒计时消失了?那狗先去公园里大跑特跑,滚滚草地,之前一直要牵绳
6、跑累了,去小主人找到狗的地方玩一玩,差点被学校保安抓住,好危险
7、倒计时去哪儿了呢?
8、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两个主人都有危险!
9、太好了,超级好的小希救了婆婆,他果然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10、去小花宠物店看看,咦?这里已经不是宠物店了诶
11、坏人!咬死你!好痛……
12、倒计时原来在小希身上……好痛,狗狗要躲起来,不能被坏人打死。
13、小主人为什么心情一天比一天差呢?好伤心。狗能闻得到,他苦苦的
14、婆婆可以治好病了吗?她的心跳不一样了!
15、到底怎么才能回家呢……狗的家在哪里……
16、小主人要痛死了,怎么办!狗要去救救他!谁能救救他?
17、换回来了,呼……放心了。小主人闻起来没那么苦了。
18、嗯?是我的主人!我回来了!快带我去公园玩球球!
19、所有人都幸福的话,狗狗就会很幸福啦。
第79章 温暖巢穴
傅让夷的信息素紊乱症状还在反复,情况时好时坏。于是当晚,李峤就帮忙将他安排到单人特护病房,接受半封闭治疗,期间尽可能地避免与人接触。
祝知希是唯一可以随意进出的人,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性别,无信息素,只要进去时做好携带信息素的消除工作就好,每次他都猛猛喷消除剂,甚至还想买几瓶放家门口。
但后来他才知道,其实是因为他是傅让夷出现反标记现象的源头,也是治疗里最重要的一环。
“我和之前那位大佬聊过了,傅让夷这个情况属于典型的反标记现象,但还好,不算特别严重,也没有像之前那个Alpha一样出现精神失常的状况,这可能是因为傅让夷自身的精神力和痛苦耐受力要高于一般人。”
李峤的最后一句,像一根细细长长的针,没入祝知希的心口。
痛苦耐受力……他宁愿傅让夷没有这样的东西。
李峤并不知道傅让夷这次出现意外的原因,但他是清楚的。在倒计时所剩无几的日子里,傅让夷表现得平静、镇定,一直在想办法满足他的心愿。祝知希甚至都相信了,他可以接受这件事,可以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说不定再过几年,这段婚姻、这短短几十天的陪伴,也都可以被放下。
直到发现傅让夷休克,祝知希头脑瞬间空白,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傅让夷根本不可能放下。
他只是习惯性用沉默应对痛苦的侵袭,直到崩溃为止。
“那怎么办?”站在病房外,祝知希问李峤,“有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案呢?那个大佬那么厉害,应该有办法的吧?”
“AB之间的反标记现象在临床上是特别罕见的,如果是Omega就好办很多,提取信息素作为药物进行反复剥脱,有点像针对A的‘标记清洗’,但是B没有信息素啊,想要彻底清除是不可能的。”李峤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也别担心,你们的情况和那个案例又不同,你们又不打算离婚,人专家说了,短期内半封闭治疗,先把信息素指标稳下来,重点在于减少和反标记对象的分离,多接触,多安抚。”
那这不是和易感期差不多?只是焦虑抑郁大于对欲望的需求吧。祝知希听完,松了一大口气。
“包我身上!”
住院第一晚,傅让夷睡得并不好,尽管他一声不吭,可睡在小床上的祝知希能感觉到,他呼吸声很沉,一直辗转反侧,检测仪器中途发出好几次中度警报。
后半夜祝知希睡着,却模模糊糊感觉到一只手抚摩他的脸颊、鼻梁,还有眼皮,时间很久。他醒不过来,却觉得那就是傅让夷,因为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那触感不会错。
是害怕这一切都是梦吗?所以放心不下,半夜也要下床来检查?
可是一到白天,傅让夷又格外正常,没有表现出丝毫焦虑,甚至还会劝他回家补觉,问他在展览期间请假是不是不好,吃饭时坚持自己动手,还帮他擦嘴角,甚至会开玩笑。
在祝知希回来时,傅让夷说:“你喷得太少了。”
“什么?”祝知希一听,立刻抬起手臂,东闻闻西闻闻,就好像他真的能闻到信息素似的,“没消除干净吗?”
“嗯。”傅让夷用一只手掰着胶囊,一本正经,“一股甜腻腻的黄油味。”
“真的?谁啊,谁的信息素这么没礼貌留我身上?真烦人。”祝知希甩完锅,立刻起身,准备回到门口隔离区补喷,没想到被叫住了。
傅让夷轻笑了笑:“嗯,没礼貌的奶油红豆鲷鱼烧。”
“啊?”祝知希一愣,下意识摸了摸嘴角,“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吃了这个……”
傅让夷下巴抬了抬:“小票露出来了。这么好吃吗?买了十个,一个也没带回来?”
祝知希低头一看,还真是。
“那是因为我突然好饿,一下车就闻到了,排了一会儿才买到的,一口气全吃完了。本来我是要给你带的,但是李峤说不可以。”他把小票塞回去,人也坐回到椅子上,肩膀一松:“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傅让夷坐起来些,靠近他,朝他嘴角伸手。祝知希还以为自己嘴上还沾着红豆馅,但下一秒,傅让夷的食指就戳上他的唇边。于是他的嘴角就被动上扬了。
“不好笑吗?”他微微歪头,望着祝知希,“你好久没有大笑过了。”
祝知希忽然有些委屈,下意识瘪了嘴。但很快他就调节过来,拉住傅让夷的手晃了晃,冲他笑:“你好起来,我就会很开心,开心就会笑啦。”
然而第二晚,傅让夷状况也并没有好太多。祝知希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天亮之后没多久,雪球就要离开了。
因此他也睡不着。
傅让夷不能离开病房,也不能再受刺激。于是一大清早,祝知希自己悄悄离开,回到婆婆住院的地方。原以为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应该还睡着,谁知去了他才发现,婆婆竟坐在病床上陪雪球玩球。
但雪球已经没有力气咬拽了。
“我知道它快不行了。”婆婆说,“我能感觉到,所以不敢睡觉。”
她说着,又问:“你怎么来这么早?要好好睡觉啊。”雪球也跟着发出呜呜声。
祝知希笑着说:“我就是……突然特别想雪球啊。”
明明倒计时已经消失,可他却好像还能隐约听见那声响,一分一秒,流沙般逝去。越是靠近,他越难过。
“小希,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一份早餐?我突然有点想吃汤包。”婆婆说着,从枕头下面拿出钱包,抽了一些纸币塞到他手里。
“现在吗?”祝知希有些为难,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要不再等等?我……”他望着雪球逐渐浑浊的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现在吧。”婆婆看向他,露出平静的微笑。她仿佛一个寓言故事里的先知和智者,对一切早有预感,不会受困于迷津。
“小希,都会有这一天的,人也一样。”她银白的发丝在灯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微光,“正是因为有死亡,人们才能意识到,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很宝贵的幸福啊。”
于是,在这个凉爽又美丽的初春清晨,祝知希又哭着吃掉了十颗汤包。每咬一口,新的人生领悟就像滚烫的泪水一样溢出来,被他吞进身体里。
见过动物大迁徙,也看过企鹅从冰川上排队跳下,帮受伤的母豹接生过,也给小猩猩喂过奶粉,但这些充满生命力的体验,都没能消除他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
然而,一场荒谬又奇妙的的生命倒计时体验,一只小狗的离世,却给祝知希带来了缺失二十年的死亡教育。
妈妈你看,这是一只很好的小狗。它是新来的,你要帮我照顾它哦。
那天上午他回了一趟家,给雪球摆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铺了它曾经待过的白色毛绒袋子,摆上了小狗零食和水果。
然后他收拾了好多东西,大包小包,搬家似的回了傅让夷的病房。
傅让夷看上去比他平静多了,竟然还倚在床头读文献。不过祝知希一回来,他也被这架势给唬住:“这是干嘛?”
他看到了熟悉的卡其色的帐篷布。
祝知希仰起脸,笑嘻嘻说:“你在病床上睡不好,所以我把你的巢搬来啦!”
傅让夷还是很懵,但本能地要下床帮忙,被祝知希摁住。
“你就一只手,昨天还在用呼吸机呢,你省省心吧。”祝知希袖子一卷,三下五除二就搭好了帐篷,又把行李箱摊开,从里面取出兔毛毯子和衣服,一一铺在里面。
最后,他拉着傅让夷钻进去,陪着一起躺下来,搂住傅让夷,笑得很甜:“欢迎回家。”
这里的帐篷缺了星星灯,比在家时昏暗,病房里亮堂堂的白昼,此刻变成了一个卡其色的“夜晚”,在昏沉的视野里,祝知希清楚地看到了傅让夷凝视他的双眼,柔软得像水,小狗一样的眼神。
“喜欢吗?”祝知希往他怀里蹭了蹭,鼻尖快要贴上,“这样会不会比较安全?”
傅让夷没有回答,蹭了蹭他的鼻尖,吻了他。
这是倒计时消除后的第一个吻,轻得好像蜻蜓点水。仅仅一两秒,虚弱的蜻蜓就打算离开,但祝知希勾住了他的脖颈,手指轻轻拂过腺体。
“要多进行令Alpha有安全感的接触……李峤说的。”
傅让夷盯着他,说:“接吻前就别提他了。”
第二个吻也轻轻落下,比刚刚更久一点。他们像是回到了暧昧期,借着续命的由头,一步一步突破亲密的界限,亲吻,拥抱,只是安抚的对象颠倒过来。
断断续续地亲了好多次之后,傅让夷将脸埋进了祝知希柔软的颈窝,深深地吸嗅,然后呼出长而深的气息。
他沉声说:“倒计时停止的时候,正好是早上的8点25分。好巧。”
祝知希怔住了:“和你的生日一样的数字……”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倒计时停止的具体时间?
傅让夷抵着他的锁骨:“那个时间天已经大亮了,刚好有一道光斜着照了进来,就落在我身上。”
“可能是它在和你说再见。”祝知希拍着傅让夷的后背,轻声说,“不要伤心,看到你难过,它在天上也会着急的。”
傅让夷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说:“其实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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