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样的话,有种自己在逼他辞职的感觉。太任性了。钟青夏心里觉得不舒服,说:“不想他为了我妥协……”
“你要为了他妥协吗?”
“……”
钟青夏每句话都是越说声音越弱,柯泉都是在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后,停上几秒钟,再慢慢开口问他。
“你可以为了他,自己退一步。但是,为他妥协,你会感到满足或幸福吗?”
柯泉继续问着,而钟青夏完全没了声音。
“钟青夏,不管你想再跟谁谈,我希望你不要只为他着想,不考虑自己的感受。”柯泉的声音放轻了许多,似乎这样就不会触到某处伤疤,“你以前跟季永泽,你不是也是经常委屈自己吗?”
钟青夏的鼻子一瞬间酸了,过去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涌来。
郭伟泽在知道季永泽是大学老师后备受打击,钟青夏因此觉得自己就更不应该因为对方的工作而拒绝他,那样就等于印证他的担心,会伤他更深。
“小夏,我更宁愿,你是害怕我知道后会不想跟你在一起。”
“因为不管对方是谁,你都会害怕他受伤。”
钟青夏想起郭伟泽说过的话。
郭伟泽也不愿自己只是被他同情吧。
郭伟泽要的是他的爱,他希望他爱他。
“我不想跟我没感觉的人在一起……”
两人吃了会儿饭,钟青夏停下筷子,又低声开口说道。
“可是,我如果,我如果真的,一直不喜欢他的话,我要跟他提分手吗?感觉好残忍……”
钟青夏真的心太软了。
他觉得,不知道拒绝过多少人的柯泉,可能不理解自己这种矛盾心理吧。他惶惑地看着柯泉,继续道:“我应该怎么跟他说呢?他会不会生气?他伤心的话我怕我又会心软,他生气的话,会不会对我……”
柯泉瞳孔骤然缩了缩。
“分手……我也不知道。”
虽然柯泉很快恢复,但是在他说话期间,他的瞳孔仍有细微颤抖。
“怎么处理上头状态的追求者,怎么避免双方都不受伤,怎么万无一失地保护自己……我不知道……因为我过去……”
颤抖扩展至全身。
柯泉呼吸困难,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缩到座位角落扶额闭眼,努力压下没来由的恶心与恐惧。
“柯泉。”
钟青夏意识到他此刻大概就是自己听说过的“犯病”了,赶忙要起身到他旁边。
“没事。”柯泉垂着头,抬起另一只手阻止他,“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就好。”
钟青夏静坐不动,紧张地注视着柯泉。虽然柯泉的手把脸都遮住了,但是他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他肌肉紧绷像在用力却不知道力气都打向了哪里,钟青夏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出他有多难受,恐惧、痛苦仿佛在他身上具象化了。
大约十几分钟后,柯泉放下手,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般看上去疲倦不堪。他从角落坐回中间位置,缓慢地端起水杯,一口一口把一杯温水都喝完了。
“柯泉……对不起。”钟青夏担忧地看着他,说道,“你这样,还是应该让你男友陪着……”
“我不同意。”柯泉轻微摇了摇头,放下水杯,“我不让他陪。我不能一直离不开他,他也是。我想锻炼我自己,一个人,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
他在自己锻炼自己。他没有完全依赖他男友。
“你真的好独立……”
“谁都不是生来就成熟独立。”柯泉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说道。
钟青夏看着柯泉,忽然想到,柯泉能够吸引那么多人的目光,也是他像现在一样不断“锻炼”的结果。
柯泉也有恐惧的事情,也有无法冷静的时刻,也会面对棘手的问题,但是他都是积极去想办法解决,所以才会让人觉得他始终都是游刃有余、不露破绽。
不想面对问题,不想付出真正的努力,怎么可能会有想要的结果。
我的问题是什么?我的阴影……
快吃完饭了,柯泉去厕所。钟青夏后背靠住椅背,正准备以舒服的姿势看看手机,一个人却走到了他的对面,也就是原本柯泉坐的位置。
钟青夏抬起头,看到牧行的视线从上方射向自己。
他心里一惊,眨眨眼睛确保自己没认错人或出现幻觉,只见牧行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
原本只是怀疑牧行跟踪柯泉,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几年前,你跟我说,柯泉喜欢我,希望我去找柯泉。”牧行开口道,“你说,你是觉得柯泉对你很好,所以你不想让柯泉痛苦。”
钟青夏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懵懵地“嗯”了一声。
“因为我心里只有泉哥,所以过了这么久,才想起来,我忘了跟你说了,”牧行停住,端起柯泉用过的水杯喝了口水,继续道,“我觉得,不是柯泉对你好,你才不想让柯泉痛苦,而是你,很好。”
钟青夏更懵了,只是瞪着大眼看着他。
“如果是个大坏蛋,不管你对他多好,他可能都还巴不得你痛苦。”牧行道,“也是因为我知道你很好,所以在我知道泉哥是想来你这里玩,我才没有阻止他。如果是其他人,我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千里迢迢去见其他男人,还有女人,绝对不会。”
钟青夏感觉到他情绪如以前一样又激动起来了。怎么办,只有柯泉能降住他……
牧行突然闭上嘴,移开视线,往周围尤其是柯泉离开的方向看了会儿,再扭回头,坐姿都变得老实了一些。
钟青夏愣,不由也往旁边看,没有看到熟人,没有柯泉的身影……对了,他可能是怕被柯泉发现吧。
猜到这点,钟青夏有些放松了。接着,他想到柯泉刚才犯病,牧行是不是看到了,所以才走出来?
他该不会是生气我让柯泉犯病了?钟青夏又紧张起来,同时又想到这似乎确实有自己的责任。他感到歉意地出声道了歉,结果与牧行对上视线,害怕得瞬间噤声。
说起来,他竟然没有蹦出来直接打我骂我,看来他现在的脾气真的比以前好多了……钟青夏这样想后,还是支支吾吾努力张口发声,把牧行对于柯泉犯病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走——他问牧行为什么不直接陪着柯泉来。
“泉哥命令我不准陪着。为了锻炼他一个人……”
“你那么听他的话吗?”
“当然没。刚才差点儿就跑出来了。”
那会儿,牧行坐在不远处的餐桌旁,注意到柯泉犯病,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本来都已经站起来甚至离开餐桌几步了,却看到了那熟悉的柯泉阻止别人接近的手势,而又停下,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柯泉,慢慢反身坐回去。
“对,你现在就是不听话地擅自偷偷跟踪他。”
钟青夏说完,想起前几天,自己和郭伟泽在一起,还带郭伟泽回自己家,季永泽也有擅自跟踪。
他是不是也有好几次,差点儿就跑出来?
钟青夏心想。
因为我不想被他纠缠,我告诉他,我要跟别人谈,所以他就听话地不出来打扰。
钟青夏看着坐在对面的牧行贼头贼脑地东张西望柯泉有无回来。
但是,他又跟牧行一样,还是会忍不住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钟青夏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跟牧行有这样正常的聊天。他与牧行又聊了大约五分钟后,牧行离开了。然后又过了三四分钟,柯泉回来了。
牧行坐在不远处的餐桌旁,依然不时注意着柯泉和钟青夏那边的一举一动。在看到他们站起身穿外套时,牧行心知他们要走了,于是准备结账,却被服务员告知已经有人替他付过钱了。
服务员们正在收拾柯泉和钟青夏坐过的餐桌。牧行再看门口,柯泉已经和钟青夏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第54章 第54章
“老师,用外国的理论来研究中国的作品,这是不是就像那句话,用刀和叉子吃中餐?”
本学期最后一节课,上课前,前排学生找季永泽聊天。
最近同事们都注意到季永泽变得没精打采,但他们都以为是临近期末过于劳累的原因。
一周只见一次面的学生,不会那么容易发现他的变化,因为他是公私分明的人,他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带到工作中。课堂上的他本身就是在演戏,演“老师”这个角色。他与往常上课时的精神面貌没有太大的差别,手里习惯性地拿着教案,咳嗽了两声,慢条斯理地跟学生说话,余光见有人从教室后门走进来。
他恰好要稍作思考,将视线从学生的眼睛上挪开,本来是要漫无目的地游荡,却看清了那个人。
学生:“老师?”
季永泽整个人像是突然定住,教案从他手中滑落,“啪”地掉到讲桌上。
这一声似乎让季永泽回过神了,但他的眼睛仍直直地看着某处,只有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在课桌上摸来摸去,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教案。
学生:“……??老师?”
钟青夏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抬起头,与站在讲台上的季永泽四目相视。
那天牧行趁柯泉不在,偷偷摸摸找钟青夏聊天时,说他也知道钟青夏遇到了感情上的问题,正好,他也算来还人情了。
钟青夏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人情:“那个没什么。我是说,以前我跟你说柯泉喜欢你,希望你去找柯泉的事。我就算那个时候不跟你说,你也会去找柯泉。”
听说,就是那次牧行去找柯泉后,直到现在,他们再也没分手了。
牧行:“是啊。你呢?我们都不来跟你说的话,你的想法是怎样的?”
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怎么想的。
钟青夏当时沉默了,没有回答。
熟悉的大学教室的摆设,熟悉的ppt,熟悉的清澈愚蠢然而可能比他们更聪明的现在的大学生们……
钟青夏正坐在这个环境里。
我到底怎么想的?
钟青夏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他来了。
季永泽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钟青夏的目光集中向讲课的季永泽,此刻是大学老师的季永泽。
季永泽为什么一直想让他去他的学校?
他为什么不想去?
去了会怎样?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只有去了才能知道。
所以他来了。
钟青夏在季永泽快上完课的时候,离开了教室。他在教学楼前的长椅坐了会儿,拿着手机回复了一两条消息,抬头,看到很多学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他低头继续回消息,直到察觉到有人走过来,才又抬头,看到了季永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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