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老实死板无趣的男人。
“我喜欢的人,只要喜欢我的人对我老实,我不就不会受伤了吗!”
钟青夏猛地起身,脑袋用力撞向郭伟泽的头。
剧烈的疼痛与眩晕袭来,郭伟泽紧闭双目身体往后倒,抬起被钟青夏松开的手,捂住额头。
冷冽的冬风,夹杂着雪的气味,吹进车内。待郭伟泽在剧痛中回过神时,眼前车座上,只留有白色的围巾和黑色的羽绒服,钟青夏已经摸到车钥匙解锁并打开车门,逃得无影无踪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钟青夏脑袋也又疼又晕,但他是主动出击,是抱有目的,因而能够及时反应及时作出行动。
没有羽绒服御寒,钟青夏浑身冻得发抖,只是依靠逃离危险的本能,在雪地上踉跄着往前快步走。他一时无法辨别方向,不知道要去哪儿。
季永泽。钟青夏脑海里响起这个名字。季永泽。对了,季永泽还在发烧,去找季永泽,让他知道自己没事,让他放心……
“钟青夏!”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钟青夏没有反应过来。感觉到有人接近,他才扭头,看到季永泽边脱棉袄,边走到自己面前。
寒风好像停歇了,肩膀和后背都暖和了一些——季永泽把棉袄披到了钟青夏身上,并催促他“快穿上”。
“不,不用……”
或许是惊魂未定,又或许是被冻傻了,钟青夏甚至往后躲。季永泽抓住他的胳膊,帮他把棉袄穿上,然后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入怀里。钟青夏瞬间说不出话了,身体也没有躲避、抵抗。
好温暖,季永泽裸露在外的肌肤很凉,但他被棉袄包裹的身体很温暖,至少比钟青夏温暖。钟青夏感到身体疲软,或许是紧张、恐慌的神经,终于放松、安心下来了。
“他现在在哪里?”季永泽目光警惕地巡视着四周环境,双臂拥抱同时也是守护着怀里的钟青夏,问道。
“在……文学院……我从他那里逃出来了。”钟青夏控制不住声音发颤。他感觉季永泽在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发,像安慰哭泣的小孩似的,鼻子突然一酸,喉咙哽咽。
季永泽略微松开手臂,低头,看到钟青夏头发凌乱,眼角湿红一片,额头上好像肿起了一个包。
“他打你了,还对你……是不是?”季永泽眉头紧锁,心脏被揪住般疼,攥住拳头,“他对你做这种事,应该跟你道歉。”
“季永泽。”钟青夏拽住季永泽。
季永泽看着钟青夏,抬手,将他棉袄后的帽子给他戴上,然后指着旁边的方向:“往那边走就是超市,你到那里等我,里面暖和。”似乎是为了让钟青夏放心,季永泽尽全力对他露出微笑,“我去把你的衣服和围巾拿回来。你的手机也在他那里吧?”
“季永泽……”
“听话。”
“……”
眼见钟青夏还是要跟过来拽住自己,季永泽加重语气,并挥动手掌,但还没打到钟青夏的屁股上,他就忍不住咳嗽起来,改用手捂嘴。
“季永泽。”
这像是提醒了钟青夏,季永泽还在发烧,他怎能不担心?
季永泽的目光,落到钟青夏朝向自己的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他的内心也如融水般柔软了,清清嗓子,对钟青夏轻柔地说道:“没事,不用怕。”
不用怕。
多么让人心安的话语。
只要有人这样对钟青夏说,他就会感到肩膀轻松,可以不用再操心,只用听话就好。
钟青夏站在原地,看着季永泽的背影远去。季永泽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看样子他不知多久前挂断和钟青夏的通话了——然后把手机拿在耳边,像在跟谁打电话。
是跟郭伟泽吗?钟青夏心里又忐忑不安起来。他一直不想让季永泽和郭伟泽起冲突,一直尽力阻止他俩接触。
但是,一直回避,解决不了矛盾。
也许,让他俩就这样正面对峙一次,就真的都结束了。
听话。
钟青夏的视线,转向季永泽所指的,超市的方向。
听话。
他不用再思考那么多,不用再担心害怕,不用掺和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乖乖听话,在那里等待结果就好。
就像以前一样,听季永泽的话,不惹他生气,这样就会被他喜欢。
听季永泽的话,他不喜欢,就不做他不喜欢的事。他不喜欢被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就不牵手、不拥抱。他不喜欢我幼稚黏人,我就努力成熟独立。他不喜欢我……那就分手,听他的话,我不会耽误他,我不会让他为难。
听话。
我一直都很听话。
钟青夏脑海里忽然响起咳嗽声。他迅速回过神,看向季永泽远去的方向。
季永泽还在发烧。钟青夏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是季永泽的棉袄。季永泽现在是拖着那样脆弱的身体……
听话。
不行,他不能听话,他必须过去。
不用怕。
钟青夏抬起脚步,走向季永泽离去的方向,脑海里那反复回响的“听话”,变成“不用怕”。
不用怕。
这三个字,不光会让他想要听话,也会让他有坚定自己的想法,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决心与勇气。
第64章 第64章
郭伟泽站在敞开的后座车门旁,看上去状态也不太好。季永泽注意到郭伟泽头上也有个大包,但他只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弯腰低头,身体探进后排车座,把围巾和羽绒服以及钟青夏的手机拿出来。
“我听小夏说,你床上技术很差?”
季永泽刚直起身子,就听到郭伟泽不咸不淡的声音飘入耳内。郭伟泽盯着季永泽的一举一动,在与季永泽对上视线后,轻笑了一声:“你知道小夏对上床有心理阴影吗?”
正在赶来的钟青夏,已经看到郭伟泽的车和他们两人的身影,并隐约听到了郭伟泽说的话。
“你技术到底有多烂?都让他不敢跟我上床。”郭伟泽嘲讽道,“难怪他会跟你分手。”
钟青夏心里一咯噔。郭伟泽的声音不小,他离他们还有一段较远的距离,都能听见他在说什么,那季永泽一定更能……
“我听说就是你俩做过后,你跟他分手吧?你是不是对自己那个……很自卑,觉得以后在小夏面前抬不起头,才分手?”
遭了,季永泽会不会又以为我把我们的床事告诉别人了——钟青夏意识到这点,但很可惜,他目前看不清远处季永泽脸上的神情。
“是你自己没能力,你却怕面对这个事实,抢先一步提分手,这样被放弃的就是小夏,好像是因为他,你们两个才分手。”郭伟泽逼近季永泽,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狠狠说道,“其实全是你自己无能,你不敢面对他,才提的分手。”
本学期的课程基本都结束了,因此今天文学院教学楼这里没有多少人,偶尔会有进出院楼的人往他们这边看一眼。但随着郭伟泽的嗓音越来越高,并表现出要动手的行为,渐渐有人停下来围观他们。
季永泽盯着郭伟泽,片刻后转身,走了几步,把手中的围巾和羽绒服以及钟青夏的手机,放到路旁长椅上。他折身一步一步慢慢走回郭伟泽面前,声音平静地开口:“第一次见面时,你说过,你如果见到钟青夏的前男友,一定会揍他。”他停在了抬手就能抓住郭伟泽的距离,目光似乎在用更深的力度刺穿郭伟泽的瞳孔,“你为什么不揍我?”
就在这一刹那间,钟青夏的视线被一棵树挡住了。他往前走出一步,再度能看到季永泽和郭伟泽时,却见他们两人拽着对方的衣领扭打起来了。
是谁先动的手?钟青夏根本来不及想这个问题。他惊慌失措地加快脚步,刚要出声叫他们,结果脚下一滑摔倒了。
“你害得他一直自责害得他留下心理阴影!你凭什么还有脸回来找他跟他复合,凭什么他还对你……”
钟青夏听到郭伟泽的怒吼声,仿佛响彻整个校园。他忍住疼痛,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他们两人已经开始用拳头揍对方了。
怎么办、怎么办。钟青夏大脑一片空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俩斗殴,郭伟泽明显是故意选在文学院这里,故意那么大声说话,一方面挑衅、刺激季永泽,另一方面是让学校里的人听,而现在身为大学教师的季永泽还正中他的下怀跟他打架,这一系列操作都是在加剧损毁季永泽在学校的形象。
可是,钟青夏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从没遇到这种情况,这种小说电视剧才会出现的场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那个在旁边急着叫喊“你们不要再打啦”的角色。
只是在旁边叫喊没有用,他们打上头,根本不顾周围环境。而且——
“季永泽!”
钟青夏直接冲到他们两人之间,用手抓拽着努力分开他俩。
他注意到季永泽处于下风——当然了,他发着烧还穿那么薄在寒风中受冻,如果不是凭借意志力硬撑着,估计早体力不支倒下了——如果再不赶紧让郭伟泽住手,他怕季永泽真的会没命。
别打了别打了,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别打了……季永泽,季永泽……!
只要季永泽动手,郭伟泽想要损害他形象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郭伟泽就不会被动挨打,反而有理由多揍狠揍季永泽。
钟青夏大脑仍是一片空白,他只是控制不住地不停说着“别打了”,不停叫着季永泽的名字。
后来的事情,在他记忆里一片混乱。他记得有很多人来了,好像警察来了,季永泽对他们说了一句:“我报的警,我揍的他。”
“……”
然后,钟青夏记得自己和季永泽、郭伟泽去公安局了。再然后,钟青夏记得最清晰的,就是在调解室里,季永泽看了他一眼,接着扭头,目光射向郭伟泽,冷冷道:“跟他道歉。”
季永泽态度非常坚决。郭伟泽和警察那时都已经知道他还发着烧,如果郭伟泽不道歉,他根本不会放过他,也不会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大概是怕真的会出人命,郭伟泽跟钟青夏道了歉,并看着他说道:“我,不是因为他让我道歉。我是真心的,对不起你,我不应该用那种方式,对你……”
钟青夏在那一刻,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愧疚的歉意。他好像冷静下来,就清醒了,后悔了。
郭伟泽说完,又转身面向季永泽,但他垂着头,没有看季永泽,也什么都没做,只是低声道:“你现在对他这么拼命……三年前干什么去了。”他握紧拳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三年前如果也对他这么拼命,把他看得比你的前途,比你的命还重要……如果你没跟他分手,你俩一直都在一起……这几年我就不会跟他……”
不知是不是他太过用力,声音微微发起颤抖。
季永泽沉默不语,没有反驳,没有辩解。
之后,立案等事都很顺利,郭伟泽供认不讳。他仿佛就是冲着这个结局才做那种出格的事情,或者说,只要做成那些事,即使是这种后果,他也愿意承担。
“我就说‘会毁了你’……我什么都跟他说清楚了,也劝他了……我有做错什么吗……是我不该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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