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出去了,它已经出去了,快放开我。”
阎妄川哼笑一声这才松开手,反手刀鞘就重新套在了暗青的佩刀上,殷怀安站起身,脸红了一片。
“这下脏东西跑了吧?”
殷怀安抬眼就对上了那双眼仿佛能看透闹剧的似笑非笑的目光,知道露馅了,懒得再说话,干脆摆烂站在一旁,阎妄川摆了摆手,暗青出去,他施施然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
“说吧,要去阎宁祠做什么?”
还脏东西上身,亏他想得出来。
殷怀安立在那里有些不好说出口:
“就是去拜拜呗。”
阎妄川盯着他,殷怀安这下是知道瞒也瞒不过去,索性直接坐在了他身边:
“我说出来你别生气啊。”
这事儿毕竟是武帝爷先不是东西的,惦记人家家的王妃,做的太不地道了,可和他没什么关系哦。
“你说。”
殷怀安摸了摸鼻子,沉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出声:
“就是上次你不是提到了蒸汽机是武帝爷提出来的吗?这蒸汽机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想来那位武帝爷对于武器有很深的造诣,我知道,武帝爷对先焰亲王妃有些爱慕之心,又留了东西在你们阎家祠堂里,多少对你家先祖是不太尊敬,你肯定是心中不喜的。
但是如今大敌当前,洋人来犯,万一武帝爷留下的东西中有如今能用的上的呢?所以,王爷,先人早已作古,武帝爷已经驾崩几十年了,就算和你们阎家先祖有些恩恩怨怨,如今想来在地下他们也已经和解了。”
阎妄川盯着殷怀安那不断在说话的嘴,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懂人话:
“你说什么?武帝爷爱慕先焰亲王妃?”
这是人话吗?
殷怀安见他语气都挑了上去,就知道这种秘辛后人也是不愿承认的:
“那个,爱慕之心人皆有之嘛,武帝爷除了在你家祠堂里面留了点东西,不是也没做什么吗?”
他底气不足地为那位可能造了孽的穿越者老兄解释着,阎妄川简直都气笑了:
“这等荒谬言论是谁和你提起的?
殷怀安不是失忆了吗?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楚,怎么可能自己编排出这么离谱的东西?这是从哪听来的谣言,简直罪不容诛。
阎妄川的模样不太像恼羞成怒,殷怀安现在自己也有点儿懵,他肯定是不能直接把元宝供出来的,难道真的哪里不对吗?不应该啊,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留给后世的东西不放在太庙,不放在皇陵,非放在一个臣子的祠堂中,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他犹疑着没有出声,阎妄川简直气笑了:
“阎宁祠中供奉的先祖,乃是正德帝年间的焰亲王和宁远侯,此后的焰亲王牌位皆是随祭,正德帝距武帝年间差了近100年,武帝爷一生系心于永安王一人,不设后宫,驾崩后与永安王合葬帝陵,武帝爷文治武功皆为一流,唯有此事在史书落瑕,怎么可能爱慕焰亲王妃?传谣之人简直罪在不赦。”
这一句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吓人了,殷怀安都愣住了,什么?武帝爷不设后宫是因为爱永安王,现在的永安王不就是宋鸣羽他哥吗?那就是武帝爷爱的就是宋鸣羽他爷爷?再者,永安王都和帝王合葬了,那是咋留下孩子的呢?那位武帝爷这么大方吗?一边爱着永安王,一边还能允许他有妻妾?我的天,这是什么关系啊?
还有,焰亲王的家祠供奉先代焰亲王,为什么还要供奉宁远侯呢?那位焰亲王和宁远侯是什么关系?
一个瓜接着一个瓜立时就把殷怀安砸蒙在了原地,甚至连从哪问起都弄不明白了,张了张嘴愣是没蹦出一句话。
阎妄川扫了他一眼:
“你就是为了武帝爷留下的盒子?”
殷怀安立刻点头,对,盒子,重点是盒子,不管那个武帝爷和焰亲王家是个什么关系,他弄出蒸汽机不是假的,这种逆着科技发展方向而凭空出来的东西绝不可能是巧合。
“那盒子放了五十年,不知道多少人曾经去开过,无一例外都打不开,你何必白费这个功夫?”
既然那位武帝爷和焰亲王妃没什么关系,那就更不存在放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在阎宁祠膈应阎家后人的事儿了,殷怀安现在几乎可以确认,那东西他能打开:
“王爷,我和那东西有感应,它在召唤我。”
阎妄川现在只想撬开殷怀安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一会儿脏东西上身了,一会儿盒子又在召唤他,这是话本子看多了吗?他累了一天实在不想和这大晚上犯病的人掰扯。
“那就让那东西继续召唤你吧,现在周公在召唤我了。”
说完他就起身解开了外氅,也不嫌弃那盆里是殷怀安用过的洗脸水,他草草洗了个脸就准备躺下了。
殷怀安也看出他脸色不好,今晚是拖住了洋人,明天是个什么情形都还说不准,算了,早晚他是有机会去那阎宁祠中看看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限的脑容量刚才被一股脑地塞满了瓜,此刻也躺下的殷怀安的眼前至少是不像方才那样的过电影了,脑子里充斥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
所以那位很有可能是他老乡的武帝爷应该是个弯的,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这自古以来帝王和一个王爷合葬帝陵那都是相当炸裂的事儿,还空设六宫,又刚又专一,没给他们穿越者丢脸。
这一晚殷怀安就这么在瓜丛中睡了过去,再睁眼是被一阵甲胄声吵醒的,身侧那个简易的小床上已经空了,阎妄川出去了,他侧耳细听,外面都是马蹄和兵将走路的声音,他怕是洋人有什么异动,迅速穿好衣服就冲了出去。
营帐门口一列瞧着差不多有二三十的铁甲骑兵进来,风尘仆仆,为首的竟然是一名女子,她不曾身穿铠甲,只着了一身素色束袖长裙,外裹了狐毛大氅,眉宇间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娇柔,自带一股英气,走在这群铁甲将士中也丝毫不显得突兀。
她下马之后向着阎妄川见礼:
“王爷,我离得近一些,率先点了幽州库中的药品过来,伤兵营在哪?”
阎妄川知道她的性子:
“这一路颠簸,先去吃点儿东西,随后我着人送你去。”
殷怀安发现身边好像站着个人,一侧头就看到是宋鸣羽,一双眼睛满是钦佩赞叹,痴汉似的,看到他他就不禁想到昨晚阎妄川说的那位武帝爷的爱人,能让武帝那等雄才大略的君主钟爱一生的人得是何等风华绝代?竟然能生出眼前这傻不楞腾的孙子?
宋鸣羽一侧头就对上了殷怀安那好像十分惋惜的目光:
“你看什么?”
殷怀安笑了:
“是你在看什么?和痴汉似的。”
“我在看黑甲卫啊,护送顾姐姐的可是黑甲卫,黑甲卫世代镇守北境从不轻易调动,这次王爷回京也只带了十八名黑甲卫,这可是几十人呢。”
宋鸣羽从未想过有今天能和黑甲卫并肩作战,那语气和脸上都是一股子说不出的豪情,好像一下就出息了。
清晨风凉,殷怀安双手对插在衣袖里,凑过去问:
“顾姐姐?是那名女子?她是做什么的?”
宋鸣羽看了看他:
“你真失忆了?”
“骗你有银子啊?”
“顾云冉,淮安将军的嫡女,算起来和焰亲王也算是远亲,据说她五岁习医,十三岁便跟着北境的军医在军中行走,医术了得,肠子都炸出来的人她都能救活。”
殷怀安看着那个往军营中去的女子背影有些钦佩,这放在现代不就是战地医生吗?这大梁朝还挺开放的,女子可以从医,还是在都是男人的军中。
宋鸣羽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哎哎哎,你可别起不该有的心思。”
殷怀安白了他一眼:
“女子也可以在军中行走吗?”
“寻常女子自然是不可以的,只有医籍的女医者可以在军中行走。”
“医籍?”
宋鸣羽看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忽然就颇有优越感地哼了一身:
“问我啊,问我我就告诉你。”
殷怀安看着他这样子也哼了一身:
“不问,爱说不说。”
火头军亲卫军已经开始生火做早饭了,不等早饭吃完,穗康县的军报就传了进来:
“王爷,昨夜洋人登岸后果然想取道穗康镇直入京城,他们也不傻,分批进入,前面进去的折损不小,但是那些埋伏对后面的洋人就没太大作用了,不过或许是被接二连三大的埋伏吓着,他们昨夜回到了船上休整,此刻他们集结了兵力绕过的穗康镇,怕是,来者不善了。”
阎妄川搓了一把脸颊,振奋了两分精神:
“洋人不是傻子,埋伏这招用多了就没用了,早上都多吃点儿,硬仗要来了。”
而这一天的京中,早朝之上,刘太后却是被阎妄川昨天私截圣旨弄的既惊又怕,手握重兵的王爷连皇帝的圣旨都敢随意拦截,就是说一句谋反都不为过,若是放在平时,单单这一点,朝中御史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阎妄川。
但是今天早朝,底下寻常叫嚷声最欢的那群朝臣却齐齐哑了火,反常的齐齐为阎妄川开脱:
“陛下,太后,王爷此举虽然不合规矩,但想来也是无奈之举,曹礼和吴兵确实素有嫌隙,这二人要是领兵一处,恐怕洋人还没打,自己就掐起来了。”
“是啊,王爷想来也是事急从权,若是真的让洋人顺水而至洞庭湖,那江南的麻烦就大了。”
“太后,如今焰亲王领兵与大沽港的洋人浴血奋战,此事还是押后再议吧。”
议政宫此刻别管从前是谁的人,现在谁都不敢在此刻惹火阎妄川,谁人家没个探子没个消息?前天晚上绑着大沽港的战况的信鸽就飞入了各家各府,大沽港两千守将就剩下了不到两百人,是个人就知道那一战多惨烈了。
前有洋人屠杀全县三万多人的消息,彼时议政宫的官老爷们只拿那三万多人的人头当成一张轻飘飘的战报,该歌舞歌舞,该宴饮宴饮,这三万多人左右也不是自家人,没人在意。
但是如今洋人的屠刀悬到了他们的鼻梁上,那股血腥味儿他们自然是顷刻间就受不了了,甚至这两日已经有朝臣上书暂时迁都西都了,如今有阎妄川挡在外面,他们还能有个指望,若是此刻惹火了阎妄川,京城城门一旦被踏破,谁能保了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洋人混着鲜血的脚步声,生生是让议政宫内团结一致,对阎妄川私拦圣旨一事暂不追究。
战火比殷怀安想象中来的更快,双方虚耗了两天,洋人也清楚这一战若是拿不下京城,他们此次偷袭大沽港就算是功亏一篑了。
那临时打在河里的木桩只能打洋人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一夜过去,那木桩生生被洋人铲平沉入河底,洋人的舰船进不去护城河,便一路到护城河外登岸。
城楼之上的守卫这一次终于亲眼切切实实地看到了洋人的舰船,黑压压的铁甲犹如厉鬼一样从河中扑了出来,而城楼下方,阎妄川的辎重也已经到了,不过一夜的时间,战火便瞬间蔓延到了九门之下。
轰——
重炮与洋人的火炮隔空相对,火热的气浪在冬日里将官道外的雪都融化了一片,火炮声震的大地都像是跟着颤动,滚滚浓烟混着烟尘在大地上升腾而起。
洋人这是发了狠,知道除了今天恐怕再难有机会攻入那繁华京都,此刻几乎是不计任何代价,不死不休。
探子高声喊着过来:
“王爷,洋人的舰船停在护城河外在炮攻城楼。”
舰船虽然开不进那围着皇城的护城河,但是护城河离城楼只有二十多米宽,洋人的火炮隔着护城河就能直接打到城楼上。
阎妄川看着此刻城头上缩着脑袋的兵将,简直目眦欲裂:
“城内守城兵将是谁?炮呢?缩着脑袋让人打,是没长脑子吗?”
此刻看到城头上一缩头的朱文贺,宋鸣羽第一次正面迎敌,紧张的要命却还是出声:
“王爷,上面那人应该是朱文贺,羽林卫统领。”
阎妄川想起来羽林卫统领朱文贺是礼部尚书的小儿子,窝囊废一个,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京城的废物竟然废物至此。
九门内此刻已经乱成了团,洋人奇袭大沽港时,阎妄川点兵出征,只留下了一小部分的羽林卫和亲卫军,其中稍微有点儿战斗力的羽林卫此刻全部都护卫在皇宫周围,这九门便交给了亲卫军,亲卫军都是一些纨绔,但是这纨绔中也还是能分出优劣来的。
以朱文贺为首的就是当初想方设法留在京城的,其余稍微还能提起来一点儿的都跟着宋鸣羽战战兢兢的出征了。
殷怀安看着那在城楼上缩头缩脑的人简直气结,居高临下,正是最好的反击时机,竟然缩着脑袋不敢打,真是逆风局还碰到猪队友。
他此刻顾不上别的,立刻看向阎妄川:
“王爷,火离院中当初是留了一些守备用的炮火的,能不能送我回城,我有法子能守住侧面的城楼。”
阎妄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殷怀安冲他点头。
“暗青。”
“在。”
“你率二十黑甲卫跟着殷大人,着我令牌绕到北侧角门进去,一切听殷大人令,城中守将若有违令者,杀无赦。”
黑甲卫援军未到,阎妄川此刻拨给殷怀安的是早晨随顾云冉来的黑甲卫。
阎妄川转头匆匆交代殷怀安:
“暗玄是我的亲卫,有他在黑甲卫尽会听令于你,到城内可便宜行事。”
殷怀安知道阎妄川这是在暗示他,若是到了城内遇到阻碍,黑甲卫可为他所用。
“你放心。”
宋鸣羽却拉住了要走的殷怀安:
“王爷,我也跟他回去吧,我不是贪生怕死啊,亲卫军中我还是有两分威信的。”
阎妄川点了头。
此刻的皇宫九门紧闭,唯有传信兵可入:
“报——”
“洋人,洋人已经打到九门外了,此刻正在炮击城楼...”
“阎妄川呢?”
“王爷率军与洋人正面交锋,但是洋人停靠在护城河外的舰艇却在炮轰城楼,王爷鞭长莫及,陛下,太后,这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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