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也会不记得吗?”明修予脑子一团浆糊,“他破了我的化鱼诀,又破了鱼塘的阵,是成仙境。他要是记得,怎么办啊,师尊,我给你,给合欢宗惹了麻烦。”
“所以我们才要躲。”
让闵初月和阮清颜在外头候着,余玉绮捧着明修予的脸,语气轻柔,“修儿,你看着师尊。没事的,就算他记得也没事,师尊会帮你料理好这一切的,相信师尊嗷。”
说着,她将明修予抱在怀里好一阵,直到感觉明修予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才将人塞进密室里,不忘嘱咐两句:“无论发生什么事,感知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回头,余玉绮走出门,看到两个徒弟,脚步不停地吩咐道:“初月,你从现在起就是合欢宗大师姐。你俩记得,我们合欢宗没有明修予这个人。”
“师尊,发生什么事了?”
闵初月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得到心心念念的大师姐身份,但她并没有感到开心,只觉得奇怪。
余玉绮站于春山大殿内,拿出好几件刚从密室里顺手带的结界与阵法宝器,对着密室所在的殿宇设下重重阵法与结界,做完这一切后,她朝两个徒弟微笑:“无事,不该问的都别问。”
日子过了两天风平浪静。
倒是修仙界又有大事发生,仙首没死,普天同庆,外界传闻是仙首与阎鬼王一战后身受重伤,养伤期间还与思贤道君一起将藏身于修仙界的魔尊晁珏揪了出来,不愧是心系天下的仙首,实在让人令人敬佩,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人能及啊。
明修予藏身在密室中,密室中深海明珠散发着光浑,将整个密室照得有如白昼。
看着明珠,明修予的心绪有飘远,他忽地回想起,这不是他第一次给余玉绮闯祸了,只是这一次闯的祸太大,已经牵连到合欢宗了。
从前也有一次,只不过明修予不晓得算不算严重,但给余玉绮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他在秘境之中见到一人被魔气缠身,魔气浓郁模糊了那人的五官,明修予第一次看不出一个人的修为境界,这侧面恰恰说明了那人的境界不低,正好那会他已经习得将魔气提纯修炼的秘术,贪念一起,他做了打算,想着替这人解了魔气留下好感,将来或许能将这个化鱼修炼,再者还能拿这魔气来试试手,一石三鸟,左右都不亏。
可惜明修予没想到,这不是普通的魔气,更没想到,他不过是想减轻一些对方被魔气缠绕的痛苦,谁知竟一下子将所有魔气尽数吸了过来。
差点命殒当场,所幸他强撑着离开,第一时间召了余玉绮过来。
那一次导致的后果便是五行灵宫的前木宫主容栩和云剑门前掌门段云霆双双堕魔。
余玉绮将护犊子进行到底,发现明修予身上的魔气只能引渡不是能散过,直接叫了两个相好过来引渡魔气。
两人并不肯,明修予至今没忘余玉绮的变脸速度,卸下往日的娇态,亮出渡劫期的修为,左手虎口掐着段云霆的脖子,将自己身上的上古魔气尽数引向他们二人,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反抗。
“你们不过是堕魔而已,我的修儿可是性命难保啊。”
余玉绮捂着胸口,泪染眉脻,一副逼不得已的样子。
后来,他俩很长一段时间跟在找师尊的麻烦,恨她偏又打不过她,恨她偏又下不去死手,直到被全面追杀,才去了魔界。
明修予其实真没什么良心,他跟余玉绮一样,都是利己主义者,这个“己”只包括了他和师尊而已。
只是,得知解云霁是段云霆之徒,看到虞柏洲的牌子,他到底心存有愧。
说来说去,还是贪心惹了祸。
这次也是贪心惹了祸。
明修予胡思乱想了一堆,他站起身,来到最里间的密室,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待在这里,跟师尊一起找补修体的法子,找可以修炼的秘籍。
明修予只觉得对不起余玉绮。
从里间翻出师祖们留下的秘法典籍,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明修予突感一阵地动山摇,心里记着师尊的嘱咐,但他终是没忍住,扔下手中的书起身离开了密室。
余玉绮设下的结果防的是人进去,却没想到一向听话的明修予会出来。
前殿内,几位长老个个危襟正坐地看着不速之客,如入自家后院的玄渊,如临大敌,大气都不敢喘。
反倒是余玉绮,神态自若,让人上了茶,自已端起茶蛊轻饮一口,朱唇轻启:“仙首要的人,我们合欢宗没有。”
美目轻抬,一一掠过在座的长老,余玉绮道:“我派长老皆在此,可有名为‘明修予’的弟子啊?”
座下的长老们都通过气了,自然不敢应有。
玄渊皱眉,他没想到余玉绮居然能睁眼说瞎话,他在合欢宗的长老们看到一个眼熟的人,正是那日被他带出鱼塘的鱼之一。
此刻黎青卯神态自若地饮着茶,似乎周遭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余宗主,我不是来听你说有没有的。”
玄渊实在不想绕圈子了,他被圣虚子扣住耽误了两天,耐心已经被耗光了,他一直心系明修予,现在只想看到人。
“明修予在哪?”
不等余玉绮响应,他又道,“半柱香的时间,我要见到明修予,否则我便砸了合欢宗。”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余玉绮站起身,无畏地看向玄渊,轻笑一声,“别说砸了合欢宗,你就算杀了我,也是没有!”
明修予一路跑到前殿,刚好看到就看到余玉绮正与玄渊对峙这一幕,灵压对冲间,整个春欢殿晃动起来,余玉绮渐渐不敌落于下风,眼看她就要直接动手。
“仙首!”
闵初月和阮清颜也在场,她们本想拦住明修予,但明修予比她们更快一步,朝着玄渊的方向,毫不迟疑地跪下,“此事系我一人所为,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合欢宗吧!”
“修儿!”
“修予!”
看到明修予,余玉绮分出神来去看他,那边玄渊速度更快,他一个闪现,已经来到明修予身边,眼见明修予就要伏地嗑头,连忙扶住他的肩膀。
玄渊的手顺势滑下,扣住明修予的脉门,眉头一蹙:“你的伤果然还未养好,你随我回凌霄派吧。”
明修予愣了一下,拿不准玄渊的意思,心思百转,正想说些什么,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拦腰抱起。
“玄渊,放下我徒!”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明修予回过神来,余玉绮的声音已经消失在身后,移形换境,他已身处于凌霄派。
玄渊轻手轻脚将明修予放到床上,将明修予扎起的头发散下来,又拍拍枕头让他躺下,然后盖好被子,做好这一切,玄渊目光炯炯地看着明修予。
明修予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大概能猜出玄渊的意思,玄渊不会伤害他,也不会对合欢宗下手,只是他觉得累了。
“仙首,你不会真对合欢宗下手罢?”
知道是一回事,但明修予更想要听到玄渊一句保障。
“不会,”明修予问得认真,玄渊也答得认真,“因为见到你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没见到自己,他真会将合欢宗砸了。
明修予深呼吸一口气,发觉自己连笑容也扬不起来了,他索性将话敞开了说:“我知道仙首对我有意,但承蒙仙首厚爱,我实在……”
“玄渊。”玄渊打断明修予的话,“修予,你还是唤我名字吧,之前我便想提了,可惜总寻不到机会。”
行,明修予点头,身家性命在玄渊手上,总得听话,他从善如流,换了个称谓准备继续说,但话到嘴角,却换了:“你……为何喜欢我?”
玄渊愣了一下,继而不好意思地偏了下头,他牵起明修予的手,斟酌了下语言,开口道:“其实远在思贤的竹居见面前,我们便见过一次,百余年前,在秘境。不知你可有印象,那时有人与魔族串通一气,引我入局,致使我魔气缠身,想让我堕魔。偏巧你闯进我所在的山洞,二话不说便为我疏导魔气,竟将所有魔气尽数吸收过去,后来你身负魔气离开了,我本想追上去,可魔气残留导致我还得调息了一下。可就这一会功夫,竟没能让我追上你。后来我便一直在寻你,那上古魔气凶悍,我担心你应付不来,万幸再遇你时你没事。”
明修予看着玄渊,恍神道:“……原来是你啊。”
玄渊继续说:“起初我寻你是想报恩,托了许多人找你,可不知为何却被他们误传成了倾慕之情。这我倒不曾想过,但久而久之,日思夜想的,渐渐地这份恩情也变了味,此后你便在我心里扎了根。”
明修予笑了下:“道友,你这不是喜欢我啊,你所倾慕的是一个源自于你的幻想,并非真实的我。”
“我知道,”明修予对他的称谓变回了道友,但玄渊不再纠正,他凝视着明修予的双眸,一双眼里盛满了柔情,“因我拿不准自己的心意,究竟是喜欢你还是我的幻想,我想着定要找到你。说句不好意思的,再遇你时,是我见色起意了。”
这可惊到明修予了,他指着自己,不确定地询问:“你对我,见色起意?”
“你与从前并无二致。”换言之,明修予的模样没有变化,跟玄渊见过的所思所想的一样,玄渊低头把玩明修予的手,明修予的手指甲修剪整齐,特别干净,不带一丝污垢,玄渊捏了一下他的指腹,道,“所以我做了打算,若你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以后我便将你关起来或带在身边让你向善以报恩情,若死性不改一恶到底便酌情让你死个痛快。如若不是……”
玄渊抬眸,唇角的笑意耀眼:“如若不是,我想顺从本心,与你两情相悦,结为道侣,常伴彼身。”
玄渊的笑过于炽热耀眼,明修予的手被像烫到似的收回来:“我……”
“你不是,”手里一下子空落落起来,玄渊双手一合,道,“这世间不是非黑即白,亦有灰色,你是灰色,你算不得恶人,你没从伤害过谁,那些化鱼的人,你修炼完以后不也好好的送回去了,不是吗?”
明修予抿唇:“你如何肯定,我送回去了?”
“我们在思贤的竹君重逢时你所放生的鱼,便是梵音门的梵明,对吗?”
百川和摇星去火云宗一趟后回来,曾提过一嘴火云宗在思贤附近的地方遇到梵音门少主,他问过河的上流通往何处。
玄渊从未放在心上,但关于明修予的事,他总能巧妙地存有印象,并联想在一处。
明修予无话可说了。
玄渊看着明修予,重新去牵明修予的手,刚碰到明修予的手,便听他开口:“可我不喜欢你,我见你,并无心动。”
“有的。”玄渊抓住明修予的手,语气笃定,“云剑门后山的萤火虫,便是你的心动。”
明修予倏地想起萤火如昼下的璀璨笑颜,手又想收回来,偏玄渊这回抓得很紧,不由得他挣脱半分。
“无妨,你若真不喜欢我,我可以等,我可以一直等,直到你我两情相悦为止。”
“荒唐,”明修予只觉得好笑,“若我就是不喜欢你呢?”
玄渊道:“我说了,我可以等。”
“……”明修予败下阵来,颇为无奈地劝道,“道友,你知我修质不行,我无心情爱,只盼修为能涨几分。”
“我可以助你。”玄渊趁机上了床,在明修予震惊的目光中得寸进尺,“修体生来受损,并不只有一种修炼方法,合欢宗采补修炼法诸多,我是成仙境,我可以一一同你来试。”
明修予目瞪口呆,玄渊还在说:“你以此入道,多半是再没有试过其他修法,这下好了,以后我们一起研究。”
“我……”明修予拉开一点距离,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若不答应呢?”
玄渊作苦恼状:“那我只能去砸了合欢宗。”
明修予看着玄渊,发现他一直以来真的拿不准玄渊的心思,但对玄渊此刻的亲近,他心里却没有任何不悦感。
明修予忽地想起,他曾觉得玄渊甚得天道偏宠。
现在想想,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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