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道侣,不是死士。
倦元嘉小时候脸是圆的,大了反而有些变了。
道院时期不少人想和她好,明菁当然知道,还有人情信送错,把写给倦元嘉的给了她。
原来还有一式两份的情信,像是广撒网。
感情在修真界很随便。
明菁更觉得没必要。
那现在呢。
她的心惴惴不安,从前缄默不能言的苦涩原来出自这里。
她们还是不同的。
站在长廊首位,明菁杀不得的人,倦元嘉顺手杀了也无事。
“你身子不舒坦?”
腿软的人还是朝她走来,外袍摇曳,里衣领子歪斜。
明菁别开脸,“不是。”
倦元嘉:“那是什么?”
“这种试探我也厌恶,回头我让那老头给你道歉。”
她好像没有一丝一毫怀疑过明菁。
“为什么?”
倦元嘉:“给你道歉要为什么么?”
明菁抬眼问:“为什么?”
倦元嘉这才看见明菁赤红的眼眶。
上次她见到如此事态的明菁还是在除州。
明菁握住她靠近又退开的手,“为什么?”
后面本应该还有两个字,明菁说不出口。
不过是。
为什么选我而已。
“不为什么。”
倦元嘉好像懂了,“就是那年,那一天,遇见你……”
不知道是飞舟的船舱摇晃还是前面有乱流。
倦元嘉分不清天地星河,她只听到明菁说不要后悔。
“我让你打开松信,不是打开这个。”
“不用打开。”
“什么意思?”
“……”
“你其实都记得吧?”
“我没有欺骗你。”
“那你打开。”
“你别后悔。”
……
明瑕整整三个月没见姐姐。
倦家上下不见主君,对外宣称主君闭关去了。
等倦元嘉再次出现的时候,修为回笼,甚至还容光焕发的。
明瑕问明菁:“姐姐,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明菁:“陆陆续续。”
倦元嘉笑了一声。
明瑕又问:“那你们这三个月去哪玩了?”
她伤势未愈,也想游遍大江南北,梅池总邀请她去西海,也未能去成。
明菁:“都在照洲天都。”
明瑕眼睛一亮:“那么好玩?”
倦元嘉心想:玩我呢,能不好玩?
第171章
又见到她了。
这是祖今夕在水族公园鲨鱼馆工作的第三个月。
水族公园很大。
新馆长上任后做了很多改革,社交软件上也有不少推广,发售的周边小动物很可爱,参观人数也越来越多。
祖今夕来的第二个月,除去鲨鱼饲养,还成了鲨鱼馆的印章客服。
这也不需要脑力。
只需要告诉游客套色章的顺序,说几句温馨提醒,甚至不需要推销水族馆的印章本。
有很多学生自己带本子盖章。
祖今夕见过很多和这个怪女孩一样校服的孩子。
只有她独自一人。
同龄人大部分和朋友结伴出游,要么偷偷恋爱,为了白鲨群游过的绝佳机位可以等很久。
这个年纪的小孩自认为的死气沉沉在大人眼里看来也是点燃的柴火。
但这一个,像一根打湿的火柴。
不止祖今夕注意到她的不同,一起工作的同事路过盖章台,注意到祖今夕的视线,“怎么又是她?”
“天极一中很好逃课吗?”
祖今夕刚入职的时候同事说水族馆的工作相对轻松,一开始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年头拍摄恋爱剧都不喜欢水族公园老土镜头,她们的工资全靠地方拨款,不像同一个城市的动物园盈利很高,员工奖金也丰厚。
入职后的第二个月,新馆长上任三百把火,各种活动和宣传,水族公园的入园人数一再破纪录。
还联动了某漫画家的IP形象,祖今夕所在的鲨鱼馆也成了热门场馆。
没有淡季和旺季的区别,只有旺季和超旺季。
工作日是旺季,会有人错峰前来游玩,周末全是特种兵,为了半个月换的套色章满园跑。
很少有学生会穿着校服在工作日的时候过来。
还一待就到闭园的时间。
“她来过很多次吗?”祖今夕问。
“你没来上班之前她就总过来,她是超级年卡会员,那还是上上任馆长在的时候推出的。”
同事拎着很重的鲨鱼饲料,祖今夕搭了把手。
她穿着工作服戴着帽子,黑色的口罩遮住半张脸,身形单薄,包得严严实实,只能从胸牌辨认她的身份。
鲨鱼馆就她一个年轻人,同事比她大很多,搞不定这些看上去长得一模一样的刻章。
一天到晚,祖今夕只有喂养鲨鱼和回家睡觉的时候是不遮住脸的。
祖今夕又看了几眼站在玻璃展柜角落的女孩,一边轻声指导小朋友盖章。
已经过了最后入园的时间了,水族馆的工作和祖今夕之前的工作相比,轻松许多。
也不用为了一篇研究论文熬夜失眠。
医学院的学生时代离她远去,她喜欢待在有水的地方。
她决定晚上吃海带鱼头汤。
“园区即将闭馆,请各位游客尽快离开所在区域。”
水族馆的总览通知响起,祖今夕目送最后一个盖章的游客离开,收起导台上的刻章锁好。
今天的鲨鱼群也下班吃饭去了,她看那个女孩还站在原地。
“闭园了,你还不走吗?”
这个女孩的校服似乎有些小了,裤腿往上,露出一双印着鲨鱼图案的袜子。
她的运动鞋鞋带也开胶,可以看出磨损得很严重。
书包也同样,不知道是黑色洗成了灰色,还是灰色掉皮成了黑色。侧边的袋子塞进了一个肥胖掉漆的保温杯的,像是要把网袋撑破了。
“哦。”
女孩个子不高,侧脸有点圆,披着头发,遮住半张脸。
她转身要走,一兜零食掉在地上,祖今夕捡起,上面印着鲨鱼的图案,是进口的……
鲨鱼肉。
家境似乎和装扮有些矛盾。
祖今夕还没有说话,女孩一把抢走她手上的零食袋,像是怕祖今夕偷吃,迅速离开了。
室内水族馆不在意室外的天气,祖今夕上班三个月转正,习惯了永远幽蓝的工作环境。
同事已婚,总是提前离开,祖今夕习惯写完工作日志和这群海洋生物再待一会后离开。
她离开鲨鱼馆才发现外面下着暴雨。
天彻底黑了,祖今夕的车驶离停车场,即将转弯的时候车灯在暴雨下扫过路边。
狂风吹梧桐,簌簌落叶堆在公交车站台前唯一的小孩身上。
水族馆不在市中心,距离天极高中也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祖今夕脱离校园太久,不知道现在的高中生到底晚不晚自习。
智能公交站显示到站公交车刚走,或许不是这个女孩的那一班。
吃得起一袋两百克售价一百多块钱的鲨鱼肉不至于打不起车。
除非她没有手机。
这年头还有高中生没有手机吗?
白色的轿车在黑夜暴雨下像是一条白鲨,出现在百无聊赖踩着落叶的梅池眼前。
她浑身都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一张脸比的反光镜还圆。
梅池看着看过来的一张脸。
和眼睛的漂亮比,这个人的下半张脸很丑。
不知道是烟熏火燎还是什么创伤,梅池分辨不出这是微笑还是天生的嘴角上扬。
她没有害怕,导致祖今夕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戴上口罩。
“要问借你手机打个电话给家长吗?”
祖今夕没打算送小孩,她很清楚自己现在长相的杀伤力。
所以她找不到正常的工作,又不喜欢烦人的电话客服。
水族馆是她最好的选择,朝九晚五,人际关系简单,不需要建立深刻的社会关系。
湿漉漉的圆脸小孩摇头。
祖今夕又问:“那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梅池惊讶地看着她。
祖今夕:“让警察送你回家。”
梅池觉得她有病。
今天的暴雨突如其来,令她t想到妈妈离开的那天,错过了末班公交车。
手机没电,她也打不了车。
反正没有人会找她。
父亲不会,继母不会。
她就是想吃点什么,或者莫名其妙死掉,就能见到妈妈了。
妈妈以前说,黄昏会遇见奇怪的事。
那是睡前故事,奇怪的事或许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
今天没有黄昏,出现的人也不是陌生人。
梅池见过这个女人,她是鲨鱼馆的新员工。
她看对方处理过鲨鱼饲料,爬着伤疤的手能拎起巨大的鱼头,似乎不在意鲨鱼的牙齿,也很喜欢大型食肉鱼类咬合瞬间的血腥。
但她不知道这个女人长什么样。
她总是戴着口罩。
鉴于对方有一双像玻璃弹珠的眼睛,梅池猜她长得不错。
没想到恰恰相反,眼睛是对方唯一的优势。
下半张脸千疮百孔,像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伤口,永远保鲜,也很可怖。
也很像鲨鱼馆里那条受伤还苟活的鲨鱼。
梅池起身,踩碎簌簌的梧桐叶,拉了拉不符合水族馆低薪员工开得起的豪车车门,冲驾驶座的女人说:“我没有家。”
“可以去你家里吃饭吗?”
“我想吃海带鱼头汤。”
祖今夕知道有些人没有边界感,譬如她硕士时期的学妹,喊师姐嘴甜,却喜欢把工作推给她。
博士期间同门没有这么离谱的,私下聚餐也有不太在意距离的类型,还擅自用了祖今夕的餐具。
医学生不是人人都是洁癖。
祖今夕不认为自己是洁癖。
这个瞬间,她觉得自己怎么也得做一次洁癖。
但又做不到把一个未成年赶下车。
车就这么开出了水族馆所在的郊区。
过了好几个地铁口,祖今夕试图把副驾驶座的女孩放下,但对方上车后一言不发,圆脸绷紧很像祖今夕上网总刷到会在人类厕所方便的小猫,祖今夕又说不出话了。
等红灯的时候她试图缓和气氛,问:“你和家人吵架??”
外面还在下雨,梅池打湿了祖今夕的车座,她并没什么歉意,那袋风干的鲨鱼肉还在她的校服兜里。
“可以吃饭的时候说吗?”
祖今夕不太理解,她怎么一点都不害怕,“我是陌生人,你确定和我吃饭没有问题?”
“你是鲨鱼馆上班的,我知道。”
开车的女人戴上了口罩,她很瘦,给梅池一种很容易掰断的错觉。
梅池喜欢她苍白的肌肤,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堪堪到耳根浅色的短发,不是那种整齐的修剪,很随便。
像是她渴望的自由。
一点点,不用太多。
祖今夕的社交关系因为那场爆炸断裂。
也有人试图开导她继续做项目研究,却不知道灼热的痛依然席卷她的日夜。
她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只好斩断一切回到这座她长大的城市。
“然后呢?在水族馆上班的也不一定是好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普通,梅池想到她和小朋友说话,会柔和更多,像是人类和小动物说话的嗓音。
“你一个人在住。”
“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
“还喜欢吃海带鱼头汤。”
梅池的反驳更像是观察结论,祖今夕都没想到她会关注这些。
她是一个人住,单身,喜欢海带鱼头汤。
“为什么是海带鱼头汤?”
“你和爆炸头阿姨说的,偶尔还要加玉米,但最近玉米涨价了。”
小家伙平时一声不吭,这个时候对答如流,就算祖今夕年长她很多,都有些好笑。
“你是关注我还是无意听到的?”
坐在副驾驶座的女孩抱着她脏兮兮的书包,她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校牌,祖今夕只是从外表判断她是高中生。
“我一个月去六次水族馆,总能听到。”
外面灯光很亮,又是一个漫长的红灯,祖今夕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除了脸圆,眼睛也比较圆,眉毛很浓,塌鼻子,不精致也不漂亮。
就是很普通的小女孩而已。
祖今夕的车内冒着冷香,又像像中药房的味道,梅池多闻了两口。
开车的女人又说:“就算是周五,你今天下午也不上课?我记得你前天也来过。”
“其他时间我要工作。”
“什么?”
梅池:“不是穿校服就是高中生吧,我已经十八岁了。”
祖今夕:“十八岁不是高中生吗?至少也是大一学生。”
梅池:“我不上学很久了。”
她没有沮丧,陈述的语气平淡,蹙眉可能是因为别的。
祖今夕:“那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漫长的沉默。
祖今夕看她不像智商有问题的小孩,结合她那句没有家,猜测她有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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