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宴握紧了拳头,压抑地道:“那你为何就能接受师尊?我就那么不可原谅吗?”
蒲忻澜还没说话,岑子宴忽地抬起手捂住脸,又道:“是啊,我差点害死你,你怎么能原谅我……”
“子宴,我说了,我不怪你,”蒲忻澜道,“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如何过去?你们不恨我吗?”岑子宴放下手,神情悲凉地道。
蒲忻澜转头看了喻逍漓一眼,喻逍漓会意,打开了乾坤袋,蒲忻澜拿出了里面的玄纁婚服,将它递还给了岑子宴。
岑子宴看着眼前刺目的颜色,没有动。他能闻到婚服上浓郁的血腥味,即便血迹被玄纁之色遮掩在布帛之下,他也能想象得到那是多么触目惊心的淋漓鲜血,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可是,就让他这么放手吗?
“阿澜,我们已行了天地之礼,结发为夫妻,”岑子宴直视着蒲忻澜的眼睛道,“仙魔两界共同见证了我娶你为妻,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岑子宴目光落到他手上的玄纁婚服上,冷声道:“你是反悔了吗?”
蒲忻澜耐着性子道:“岑子宴,你扪心自问,我同意过吗?”
岑子宴自知理亏,只能狡辩道:“后来你并没有拒绝,况且天地之礼顺利礼成,所有人都得承认,你就是魔界的尊主夫人。”
蒲忻澜懒得跟他犟,直接把玄纁婚服塞到了岑子宴的手上,不咸不淡地道:“你这话说的,喻逍漓之前还说要给我当媳妇呢,我跟他也拜过堂,这怎么算?”
岑子宴:“???”
喻逍漓:“……”
蒲忻澜当然不会说那是几百年前过的一次家家,喻年哭着闹着要跟他拜堂给他当媳妇,喻逍漓自然也不打算揭穿那唯一一次的得偿所愿,便站在一旁装聋作哑。
岑子宴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喻逍漓,又看向坐到桌边端起酒杯的蒲忻澜,他捧着玄纁婚服挣扎了好久,终于艰难地开口道:“那不然,我们仨一起过?”
“噗——!”蒲忻澜刚喝了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瞪向岑子宴的眼神里写满了“你没病吧”!
喻逍漓原本从容淡定的表情在听到岑子宴的话之后差点裂了。
“岑荻,你说话过过脑子行不行?”蒲忻澜一脸牙疼的神情,“你们魔族都这么荒淫无度吗?”
岑子宴不置可否,继续语出惊人道:“可是你说过你能接受。”
蒲忻澜:“???”你不要血口喷人!!!
喻逍漓不可置信地看向蒲忻澜:“???”师兄?!!!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要污蔑我!”蒲忻澜正气凛然地反驳道。
“你就是说过,”岑子宴一瞬不瞬地盯着蒲忻澜道,“当初你说二师兄和三师姐都喜欢大师姐,他们三个在一起你都可以接受。”
喻逍漓:“???”师兄?!!!
远处偷听四人组:“???”师伯?!!!
蒲忻澜脸都黑了:“……”啊!!!我什么时候说的这混账话?!!!
蒲忻澜真的没有一点印象,但看岑子宴的神情也不似作伪,他用力拍了一下脑门,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能过了!
“胡说八道!”蒲忻澜隐隐有点恼羞成怒,起身就往亭子外走。
太丢脸了!这地方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然而他还没走两步,两只手腕同时被握住了,喻逍漓和岑子宴一左一右拽住了他的手腕,生生把他扯在了原地。
这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感觉,真他娘的操了个鸡蛋鸭蛋荷包蛋!!!
“师伯,既然我喜欢你,师尊也喜欢你,你和我们都拜过堂,那我们三个在一起也未尝不可。”岑子宴自认为妥协退让了很多步,说起话来也理直气壮了不少。
“岑子宴,你给我闭嘴!”喻逍漓愠怒道。
蒲忻澜只感到一个头两个大,他很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这两人的手劲一个比一个大,他一个羸弱病躯根本就挣脱不开。
硬的不行来软的行不行?
蒲忻澜心一横,随后二话不说眼一闭腿一蹬整个人就软绵绵地向后倒去,喻逍漓和岑子宴顿时吓了一跳,几乎在蒲忻澜倒下的瞬间同时伸手把他往怀里接。
但他们有两个人,蒲忻澜只有一个,一人接了半个蒲忻澜之后都想把他往自己怀里揽,蒲忻澜就趁这两人暗中较劲分神之时,飞速捏了一个诀一个瞬移闪到了院子中间,徒留那两人一脸空白地僵在原地。
蒲忻澜看了一眼躲在墙后偷听的四人,随后将目光转向了亭中的岑子宴,吐出两个字:“荒谬。”
此时漫天大雪纷纷飞落,蒲忻澜独自一人站在一片漫漫白雪之中,莫名显出了几分孤寂来。
看着院中快要被风雪模糊了身影的蒲忻澜,喻逍漓心中徒然生起了一阵惶然,他没有任何迟疑地闪现到了蒲忻澜身边,在他的头顶撑开了一把绘满山荷叶的伞。
岑子宴慢了一步,当他也快速移出了亭子时,繁重的玄纁婚服“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包裹其中的衣饰头冠猝然滚落,数十枚颜色鲜艳的珠花顺着台阶弹落进了雪地里,远远看去仿佛泼洒的鲜血。
岑子宴浑身僵硬地停下脚步,想回头捡起玄纁婚服,又想上前靠近蒲忻澜,两厢为难,让他一时怔在了原地,半步也迈不开。
“为什么,师伯,”岑子宴没有看蒲忻澜,只是盯着雪地里血红的珠花,“仙山这么对你,你就一点恨也没有吗?”
蒲忻澜被冻的脸颊和鼻尖都有些红,可能是冷风迷了眼睛,他的眼眶也泛起了红,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这就让他看起来像是不太高兴,又似乎受了什么委屈。
“为什么要恨呢?”蒲忻澜反问道,他的声音带了点鼻音,“我所遭受的一切并不是仙山造成的,我没有理由恨它。”
“可是他们是如何待你的?明明你也是仙山一峰之长,他们做什么事有想过你吗?”岑子宴的呼吸有几分急促,他转头看向几步之遥的两人,他们一同站在伞下的画面让他心中腾然升起了一把火。
“听着,岑子宴,我没有那么无聊,他们是何想法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想知道,我也不在乎,”蒲忻澜淡淡道,“很多事情并非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我能安稳在修竹峰虚度四百年光阴,难道不是仙山也在迁就我吗?”
“这里没有人对我不好,我很喜欢这里,你不用再浪费口舌做无谓的挑拨了。”
听了蒲忻澜这一番话,岑子宴的脸色变得很不好,他向前走了两步,看着蒲忻澜生硬地道:“跟我回去。”
“岑子宴,我想有件事你必须明白,”蒲忻澜不为所动道,“我从来都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我自己,我可以选择去任何地方,但绝对不是跟谁去什么地方。”
“如果你一定跟我要一个说法,我可以同你写和离书。”
岑子宴当即便急了,他怒视着蒲忻澜道:“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岑子宴目光阴沉地盯着蒲忻澜,那眼神像是要把蒲忻澜直接生吞活剥,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润清朗。
喻逍漓察觉到异样,不动声色地将蒲忻澜揽到了身后:“岑子宴,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放手对谁都好。”
“师尊说的倒是轻巧,若今日站在这里的是你,你会放手吗?”岑子宴冷笑一声道,“你不过是仗着师伯喜欢你,才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是,你把不喜欢你的人拴在身边有什么意思呢?”蒲忻澜从喻逍漓身后探出头来道。
岑子宴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起伏的情绪道:“我问你,如果你的心爱之人不喜欢你也不愿意跟你走,你当如何?”
蒲忻澜下意识看了喻逍漓一眼,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自然也没有办法设身处地地体会到岑子宴的感受,他的确也不是什么圣人,他倘若真的冠冕堂皇地说出诸如“成全”之类的话,那才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他又不是滥情之人,对于感情一事他甚至有点刻薄,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心掰成两半谁都分一点,也不能理解岑子宴走火入魔一般的妄想。
蒲忻澜没有答话,岑子宴又冷笑了一声,理所当然地道:“所以,我就算不择手段地把你留在我身边,也是人之常情。”
“什么狗屁歪理!”蒲忻澜从喻逍漓的身后站了出来,蹙紧了眉头道,“你一定要闹到两边都下不来台才肯罢休吗?”
“只要你肯跟我回去,我不会闹,”岑子宴半眯着眼眸,周身的气压很低,连带着飘落的雪花都似乎凝滞在了半空中,“师伯也不想看到我和仙山作对吧?”
喻逍漓拉住蒲忻澜的手,看着岑子宴道:“岑子宴,他不会跟你走,我也不会让你在仙山撒野,你若还顾念着一点情分,就离开这里,否则,我断不会再手下留情。”
喻逍漓说完这些话,江意迟四人也从墙后跳了出来,分散站在院中,警惕地盯着岑子宴。
丛苋眼神凛利地看着岑子宴,口吻严肃地道:“子宴,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师伯,但你可曾真的在意过师伯的感受?当初在芙蓉仙岛,你真是演了一出好戏,什么威胁下毒,不过是你装无辜的借口!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还是纵着那混蛋给师伯下毒,让他们当众揭师伯伤疤让师伯难堪!”
“靥蝶毒是什么你不知道吗?那些往事会让师伯难受不知道吗?破解禁术会伤及师伯性命你不知道吗?你知道,可是你不在乎,你不在乎师伯会受到什么伤害,你只在乎你自己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人!这就是你的爱岑子宴!真他娘的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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