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天下之大,字迹相像又有何奇?”
“奇就奇在胡梨镇就你一个姜来。”
“我受够了,别和他废话,现在还在撒谎!”陈不休气势汹汹上前揪住姜来衣襟,挥舞着拳头,“还装?你再装我就把你打一顿丢到院子里的那口井里去!”
“不!”惊恐瞬间湮没姜来,姜来猛地抬起头。对上几人探究的目光又低下头,闷闷道,“杀人犯法的。”
“谁知道是我们杀了你的?”
姜来要逃,自是不想死,官居声音森然,“你邀齐子尧来胡梨镇,然后呢?齐子尧失踪,你把他弄哪去了?你若好好回答,我们自然不会对你怎样。”
“你来胡梨镇很久了,乡试落榜了两次。而最近一次,是近两年前的那次。四年前,你开始与齐子尧书信往来。
方才提到井,你反应很大,不会齐子尧就在……”
“胡说!你胡说!”姜来推开郁离,转身从柜子顶端取来一把剪刀,双手握着柄,惊惧地指着最近的两人,“滚!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滚出我家!”
“找打!”陈不休岂会被吓住,叫了官居一声,随即几招夺了利器,一脚踢翻姜来。
“呕”姜来侧身吐出一口血,直接翻身在地上躺平,闭上了眼。
官居拧眉:“死了?”
“啥?不至于吧?我收着力的。”
陈不休眨眨眼,伸出手指靠近姜来,感受到温热的鼻息,陈不休松了一口气:“没死。”
“你们杀了我吧。”
地上的人开了口,很是平静。
须臾,姜来接着道:“齐子尧死了。我杀死的。你们猜的不错,他的尸体就在那口井里。
我后悔了,他死前的眼神我一直忘不掉,梦里他一直问我为什么。能为什么呢?那年我初考落榜,看见他在施粥。
我们不过说了几句话,大多时候他都在宽慰我。他告诉我,他再几日会寄来书信与我细说,我只当他是随口一说,好让我平复心绪。等我回家后一年,他果然寄来了书信。
我一直以为他身份尊贵,只是随口说的。我与他就像是云与尘,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不过是在可怜我。我敷衍了几句,而他回的恳切。他应该对谁都是这般吧?后来,他说他爹爹似乎不喜欢他,即便姐姐有病在身。城主府,让他很压抑。
他把我当成了真正的朋友,我再回信时也多用了几分心思。可身份的差别,我始终无法跨越。
他不用像我这般,十年寒窗,结果还未可知,他生来就是城主府的公子,哪是我能比的?
很长一段时间,我与他无话不谈。他担心我备考时过得不好,还寄来了银票。可我还是落了榜,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一个好的出生。
可他还把我当作好友,甚至是知己。笑话,我不过把他当成了一个倾诉的工具罢了。
得知我考试失利,他叫我再试一试,真是讽刺至极。他没有我的担忧,他自是觉得无所谓。
胡梨镇的梨花很好看,他来时正是盛季。与梨花同葬,也算不辜负他。
我推他入井那日,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可我还是狠心杀了他,杀了这唯一的‘朋友’。”
“你真该死。”陈不休恨恨道。
“报官吧,这事总要给城主府一个交代。”
如姜来所说,差役果真从井里打捞出了一副骨架和一块玉佩。
齐锦里闻讯赶来时只一眼就认出了那块玉佩,那是齐子尧出生那年他特意去寺里求来的。
齐子镜注定无法担任城主,他的希望就落在齐子尧身上。齐锦里希望经他严格的教导,齐子尧日后能独当一面。
可这个儿子,愈加的沉闷。父子二人相对时常常无话可说,齐锦里只能转过身无奈叹息。
一年前,齐子尧失踪。他熬了几日几夜,四处问询。奈何骗子太多,他逐渐放弃了希望。
如今,他的儿子找到了,不过却是一副骨架。齐锦里有时希望没有齐子尧的消息也好,没有消息好好活着也是好的。
来城主府报信的人是个小孩,齐锦里无从找起。方想派人去灵市撤了任务,灵市来了人,只道早些时候任务就成交了。
而本该已经回来的“白榆”兄弟也迟迟不归。齐锦里意识到什么,不过也都不重要了。
城主府公子找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北城。见到老妇时,老妇再未唤着“阿来”。
姜来说的可能不错,齐子尧这般的人对谁都是温和的。他好不容易找到“知己”,看见路上的人也会忍不住去分享。
“婆婆,齐子尧找到了。”
郁离温和说道。
“子尧……呜呜……”
老妇捂着脸哭了起来。
齐子尧曾找她说过很多,但因为庄世仁他没办法带她走。最后那一日,齐子尧拿了什么给庄世仁,只说希望庄世仁能好好照顾她。
她听得懂,但她不能作出回应。有子如庄世仁,也是她的不幸。
深秋,老妇没有挺过去,死在了同仁医馆门前。
几日后,同仁医馆照开不误,只是来往的人总会习惯性地往不远处的石阶上看上一眼。
可石阶上,是一片空荡。
第17章
=
“叔父,你不仅失忆了,连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了。”
话音刚落,陈不休接着叨叨,脸上露出自豪之情:“那就让我这个闯荡江湖数年的人来告诉你吧。”
“前面的那些话可以省了。”
官居不耐。
“好吧,”陈不休乖乖坐好,伸出一根手指,“这第一条,就是要遵守侠义之道,别人可以不遵守,你,必要时也可以不遵守;这第二条嘛,就是要广交朋友而提防小人;三,避免正面冲突;四,不要轻易暴露自己。其他的,关键是咱们也没什么背景,也不用担心谋杀什么的。
当然了,这些对你来说肯定没问题,最重要的一点——”
陈不休拖长尾调,“就是不要给对你图谋不轨的人好脸色。刚那个、那个丑男人,要是官居没有及时赶到,你不就要被他揩油了么?”
郁离扬起一抹尴尬的笑:“也没这么严重吧?”
方才走到郁离旁边“问路”的人,手就差抚在郁离腰上。郁离虽在喝着茶水,视线却紧跟着柜台前的官居二人。
那人的眼神,郁离自是注意到了,本来差点就拔出袖中的匕首的,但迎头官居就沉着脸推开了那人。
陈不休微微拔剑,那人见了才悻悻而去。
于是乎,郁离被拉着讲了很久的道理。
“叔父,你喜欢南风馆的风调么?”
官居忽地问了一句。
“好吧,我记下了,你们不用太担心。”
郁离为二人添上茶水,托着下巴无聊地盯着桌面。
官居不急着离开北城,那他也不必着急。
陈不休依旧是咋咋呼呼的,倒是给这无聊的日子添了几分乐趣。
每日就是练武,回客栈,再顺便领一个灵市的任务,不知不觉在北城也呆了很久。
流月派,本派也在北城。三派分治江湖后,流月派隐隐有称霸的势头。
当流月派的二师兄温晋余带着一众师弟师妹出现在长街上时,郁离也没什么意外的。
云起山庄退出后,流月派再不能满足于三家制衡的局面。仔细算来,诸多门派里,也就它一家能争盟主的位置。温晋余此行也是为了筹备这件事。
不久前灵宝阁举办了拍卖会,聚集了众多江湖人士,正是个召开比武大会的时机。届时温华章再得众人拥护,那江湖就成他的掌中之物了。
不多时,温晋余进了客栈,和掌柜的低语几句,一旁的弟子便拍了拍手:
“诸位,可看过来。”
“实在抱歉,打扰到大家,”温晋余抱拳一笑,“我乃流月派门下弟子温晋余,本着促进江湖和谐的原则,五日后比武大会将在流月派比试台举行。我今日来也是想再问问可有哪些侠士也想参加这次大会的?
比试皆是点到为止,可主动邀请,可依照排位,报名只需登记名字派别即可,若是得了这前三名,流月派还有额外的奖励。”
话音刚落,在座的人接连站了起来。
“我乃苍梧派谢智说,烦帮忙添上我的名字。”
“苍梧派贺州行。”
“万灵谷张宸祎,张宸枝。”
“彭山阁江宰。”
……
“官居,我也想去。”
陈不休碰了碰官居,眨巴着眼睛。
官居却是偏头询问郁离:“想去么?左右暂时闲来无事。”
“自然。”
大会上能见识到各派的剑术功法,若是能从中学到一些有用的,那于他也是极其有益的。
郁离刚要起身,官居示意陈不休:“报你的名字和郁离的。”
“你不去吗?”
“相思门、霁月谷等应该会来人,我不好去。”
陈不休方说了两个名字,流月派负责记录的弟子又问:“门派?”
官居答道:“无门无派。”
像他们一样的人很多,没一会,陆陆续续又站起了很多人。
“我还以为你要报霁月谷。”
官居在云起出事后长期住在霁月谷,与萧云霁关系密切,陈不休都要以为他转投他派了。
“不休,你若想去霁月谷就去,我不会看轻你的。”
“官居,当我没说嘛。”
“三日前萧姨来信,萧忘归会代表霁月谷前来。其他门派,还不好说。”官居敛眸,指腹摩挲着杯壁。
郁离方才欠缺考虑,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那我还需要遮掩容貌吗?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认识你的人大多不在世了,再说,四年,你变了这么多,就算站在别人面前,他们也不一定认得出你。”
“会有云起山庄的弟子来么?”
官居心下好笑:“叔父就这么担心?”
郁离认真地点点头:“担心,很担心。”
“还留在山庄里的人,大概是不舍得直接杀了你的。”官居斟酌了一会,那些人固然知道前因后果,但不保见面时还会心软。
郁离最对不住的,只是云起山庄,其他的,也没有资格对郁离指指点点。
“这样啊。”
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郁离有些畏惧和云起的人再正面碰上。
至少现在不能。
“要不我把我的名字划掉?”
“别啊,郁离,你走了,我一个人多没意思。”陈不休当即不干了。
见状,官居掩袖低咳一声:
“其实,只要你不承认就可以。他们也不能把你怎样。”
“我不承认我是云简初,你不也……”心里的话一下说了出来,但看官居还没有异色,郁离止了口,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可行。
“郁离,你要想啊,得了前三名就可以得到奖励了,若它是百两黄金,那我们不就不再用做那什么破任务了么?”
陈不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直说得他都要信了。
“你很缺钱?”
“不缺,”陈不休转折,“但你缺啊。”
他一人自是没什么,官居在枝城有一些资产,但现在是在北城,而且他们三人大有闯荡江湖的趋势,归期不定,怎么能嫌钱多?
郁离:“……”
“而且你当年也算得上是江湖中的风云人物,更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这随随便便不得得个前三么?”
郁离:“这饼,够大吗?”
且不说他现在武功忘得差不多了,四年里江湖人才辈出,还有一些隐世的高人。郁离在慎重考虑陈不休话里的真实度。
而且江湖上的什么排行榜也可以靠金银上去,实在是假。
陈不休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官居身上:
“郁离,实在不行,你让官居替你上嘛。他肯定愿意的。是吧,官居?”
郁离看向官居:“是么?”
“官居师弟!”
萧忘归挎着包袱,对着随行的五人指着官居三人所在的方向,“我们去那里坐。”
一张小桌可容下四人左右,萧忘归坐在了官居右手边,剩下五人挨着坐到了附近的一桌。
“师弟,好久不见啊,”萧忘归打着招呼,目及陈不休,“这位是?”
“在下陈不休,一介闲人。”
“哦~”萧忘归点了点头,这名字他倒是听官居提起过。再面对着郁离,萧忘归还是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师叔”。
因着萧忘归的加入,陈不休也沉默起来。秀眉一挑,萧忘归道:“我方才看见贺赴雅了。”
郁离不明所以,余光却瞥见官居明显僵硬了片刻。
陈不休兴致勃勃,勉强压低声音:“贺赴雅?姓贺,苍梧派的?”
“对,就是贺掌门唯一的女儿,”萧忘归气定神闲,不顾官居,“她来这儿,也许就是想证明什么吧。你说呢,官居师弟?”
“萧师姐,离了萧姨你就彻底放开了?”官居颇有反唇相讥的意味。
“可不是?说来,这也和师叔有着很大的关系,”萧忘归对郁离温婉一笑,“官居师弟,你竟然都不跟师叔说!”
官居明显不想提到和贺赴雅相关的事,而且这还和他扯上关系,郁离起身:“我先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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