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抱住那软软的一团,白猫睡眼惺忪,借着云简初的手舒展身体,前爪张开,露出了锋利的指甲,眨眼间又收了回去。
“下去了。”
屋里炉火正旺,烧的噼啪作响,云简初也不知小白怎么就跑床上来了。
风雪未止,云简初披衣起身,推开窗棂,冷风夹杂着细雪扑面而来。
微微眯起眼,望向院中,雪地上已覆了一层薄薄的新雪,隐约能见到几个脚印。
可甚至还未彻底天明。
转身回到屋内,云简初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冷茶,抿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更添寒意。
小白贴着云简初,尾巴不时扫过他的小腿。
正当他思索之际,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云简初抬头望去,只见官居披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手中却提着一个食盒。
伸手拂去官居肩上的雪花,云简初关切道:“就是为了这个?”
“自然。”
官居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迎面而来,里面是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官居,再这样下去,我都快被你养废了,”
云简初话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我日后要是和你不在一起了,恐怕哪哪都会不适应。”
“那阿初就走到哪里都把我带上。”
“可你不是什么物件。”
在云简初身旁坐下,官居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斟酌着措词:“再过不久,就是萧师姐的喜筵。”
“萧忘归与江烈风的……那他们成亲我们也要早些准备贺礼才是。”
“不是。”
“嗯?”
云简初微微抬眸。
“我的意思是,罢了,”官居料想云简初心思确实是细腻,但在某些方面却比常人迟钝,索性直白道,“阿初何时给我一个名分?”
“名分?”云简初先是一愣,随即想开口又被呛到,咳了几声才缓过来。
岂料官居眉头一皱:“阿初竟然都没有想过这些?”
云简初确实没有考虑过与官居成亲一事,眼下官居脸色不佳,早将他视作了一个负心人。
“阿初不想对我负责?”
第48章
=
“阿初之前说的话……”
官居练练追问。
见云简初咳的难受,官居沉默着为他倒了茶水。
而云简初被官居的话噎得一时语塞,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目光落在杯中那轻微晃动的冷茶上,心中却是情绪翻涌。
不承认,他大可以欺骗官居,只是这问题着实来的仓促。
“官居……”云简初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和无奈,“我并非不想对你负责,只是……有些匆忙。”
闻言,官居眉头微微舒展。
这便是代表他还有可能了。
“成亲,容一切事情都解决后再谈,可否?”
云简初抬起头,对上官居那双深邃的眼眸,心中一阵悸动。
他从未想过,两人之间的关系会走到这一步。
官居见状,自叹他又能说什么,伸手抚上云简初的脸颊,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肌肤,仿佛在安抚他内心的不安。
“阿初,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给我一个名分的那一天。”
但这一天想必不会很远。
夜色如墨,浓稠得恍若要吞噬一切光亮。天空中,皎洁的月亮不知何时被厚重的乌云遮蔽,只余下一圈模糊的光晕,勉强映出几分惨白的光。
四周寂静无声,偶尔几声鸟鸣从远处传来,刺破夜的沉寂。
“……山庄弟子……放肆!”
低沉而严厉的训斥声似来自地底深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那声音断断续续,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在训斥着什么,却又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听说有的弟子往声音的来处看去,隐约看见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个‘人’,背对着他们,随着训斥声的起伏,手臂不时挥动,像是在鞭打或教训着什么。”
枝叶随着风摆动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了几分阴森诡异。
“当他们想要上前查看个究竟时,四周倏地静到极致,声音停止,那道人影也不动了。”
像极了警告。
“那‘人’也在这时缓缓转过头来,可那身影的面容被一片阴影笼罩,只能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睛,泛着幽幽的绿光。”
直叫人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盯住,动弹不得。
“恰在此时,乌云散开,月光倾泻而下,那‘人’站的位置空空荡荡。
而他的声音还没有停下来。”
官居恰到好处停了下来。
“然后呢?然后呢?”
陈不休一脸兴味。
“这……”江辰微感诧异,“可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暂时不清楚,”云简初接上,“可是,不止一个弟子看到过这个人影。”
众人神色逐渐凝重,余光年道:“总不可能真的有鬼。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鬼鬼神神。”
“若真是鬼还好,只怕是人。”
谢颂歌话留了一半,不过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心。
“关键是……”
官居罕见地顿住,神情恍惚。
陈不休追问:
“什么?”
“他们说,那人很像父亲。”
一语惊起千层浪。
余光年呼吸顷刻变得急促,怒道:“师兄已经去世四年,竟有人还利用他来作文章?”
“呵,”江辰眼底湿润,“若真是师兄就好了,他能再回来一次也好,哪怕,不是人。这四年……我多希望那只是一场梦,醒来大家都还在。”
“师父。”
谢颂歌鼻头一酸,张口几次最后只能无奈垂下头去。
云之仪夫妇的死,云简初的失踪,一直是众人心间的一根刺。
这刺,看不见根末,摸不清端头,可只要一想起来,便叫人痛彻心扉。
拳头捏紧,不再留一点空隙,感受到手心的刺痛,官居才勉强平复心绪。
云之仪,是他的义父,是他敬爱的人啊。
“此事影响不小,还需要你们注意下面的情况,不能再将它扩大了。”
云简初替官居开口。
江辰忍住浓浓的鼻音:“自然。”
“都怪我啊,”余光年用力按在桌上,“如果我再早一点回来就好了,只要再早一点,师兄他们也就不会出了意外。我该死,简直是该死!我对不起他们!”
“这并非你本意,”云简初急言安抚,“我已派出云起暗探,只要有了当年假传信给你之人的消息,届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不,不。”
余光年急急摇头,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余师弟,与其在这里互相揽着罪责,不如先一起找出真相,那才是哥哥他们希望看到的。”
手上青筋暴起,余光年已然忍得难耐,最终还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师兄说得对。”
几人离去,官居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失神地看着桌面。
“官居,”云简初坐在他身边,“你可以发泄出来。”
许久,官居摇了摇头:“这算什么样子?”
抚上那人微凉的侧脸,云简初双眸定定地望着他:“对我,你怎么样都可以。”
“不好。”
官居轻轻侧过头。
“官居,我见过你许多模样,你可以对我毫无保留。”
“不可,”官居似是笑着,可声音早已变了调,“江湖儿女整日啼啼哭哭的像什么样?
阿初,你知道么,还有人说,父亲再临云起,并非是来探望故人。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四年了,他四年还徘徊在人间,还来云起警示众人,只是因为,死不瞑目。”
云简初呼吸一滞。
官居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压抑了太久的情感急需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可他,难以给自己机会。
“官居,我知道哥哥的死对你来说,从来都不是一场可以轻易放下的梦。”
眼中的情绪如潮水般翻涌,官居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桌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云简初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官居的手:“官居,当年的事情太过复杂,谁也无法预料到会发生那样的变故。你一直在自责,可你有没有想过,哥哥若是知道你这般折磨自己,他会有多心疼?”
“可我……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他走的时候,我却在霁月谷。阿初,他真的不会怪我么?”
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官居不由紧了紧眉。
“哥哥在天之灵,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而不是一直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
官居沉默了片刻,半晌,看向云简初:“嗯,幸好有你相陪。”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云简初勾唇一笑。
翌日。
辰时,大雾四起,笼罩着整个练武场。
“师姐,这雾气如此之大,今日晨练还要继续么?”
林喻清至多看得到几步开外,若互相碰着打着了便不好了。
“你们先在外等候,容我去问问师父的意见。”
谢颂歌一走,大胆的人已经走向了大雾中。
“那,那里有人!”
有人惊慌失措说了一句。
假使是在平常,雾里看见人影他们是万万不会感到害怕的,可不巧的是,今日才听到先掌门“回来”的消息,如何能不令人惊悚。
“那身影好像,先掌门!”
雾中是寂静的,众人只看到那两个人影停了许久,也不动作。
二人似是相对而站,一个形象威严,另一个像是受教的一方。
练武场,过去,云之仪也常常在那里训诫弟子。
余光年和江辰匆匆赶来,却见一群人噤若寒蝉。
“那是?”
余光年问道。
“是,是,那夜的人,恐师叔你们有别的安排,便不敢擅自上前。”
余光年与江辰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点了点头,一同向人影走去。
练武场相对两侧,至多长约五十丈,每靠近另一端一点,雾气又将他们身后的路给遮掩。
“师兄?”
江辰只盼着大梦在此刻醒来,雾气散尽,他的师兄能够再次出现。
雾里的两人似是听到动静,开始了动作。
“江辰?”
终于,云雾退散,江辰看清了对方的容颜。
或者是,听到声音那刻他便知自己的妄想不可能实现。
“师兄。”
余光年揪着的心放下,却有说不清的苦涩。
“你,那那是?”
官居也在余光年疑惑的目光中自雾里缓缓走出。
“你们怎么来练武场了?”
云简初:“毕竟总要来看看到底是哪里怪异。”
“不过并未发现任何异处。”
官居话语里多是遗憾。
“原来是这样,”江辰无奈道,“他们远远看到人影,以为是……原来是一场误会。”
“那正好,”官居道,“很快就是一年一度的考核,便趁此机会让他们无心这些鬼怪之事。”
官居的话音刚落,练武场上的雾气似乎又浓了几分,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雾气有些不对劲?”余光年忽道。
“或许只是天气变化,不过,小心为上。”
江辰亦是沉重。
“今日看来得将晨练先取消了。”
余光年算着大雾消散的时间,只怕需要不少时间。
“也好,告诉他们考核的事情,且让他们先缓缓,”江辰一顿,“不过,今年的考核是否要加上胜者可以向掌门请教一项?”
先前云之仪身死,便将此项给暂时划去。
“都好。”
官居自是没有关系。
只是在考核前,他还有要事要做。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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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我来看你们了。”
二月,春意回暖,草木开始复苏。
眼前的坟墓静静地伫立着,几根枯黄的野草歪斜着,遮挡住了墓碑上的字眼。
石碑久经风吹雨打,更添了几分岁月感。
四周寂静无声,枯树上几只飞鸟停下,目光冰冷寒凉,好似在注视着这少见的一幕。
余光年撩起衣袖,仔细清理墓碑,触及那几个字,手不禁一抖。
似是自嘲:“你应该不想看到我吧。可我四年来日夜受着煎熬,我又何尝舒坦过?也罢。”
余光年摆上祭品,燃上蜡烛,烛火闪烁,竟一下灭了。
面容一僵,余光年很快又点燃了蜡烛,甚至用手护在周围,待火光稍大才移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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