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竹菊,四君子唯独少了菊花。
“不对,不是这样的,”
萧梓雁绕着几幅画来回走动,“画上不是这样的。”
“梓雁说,那画上画的什么?”
“是郁离哥哥。”
云简初心下一动,上前查看画卷边缘,果然另有乾坤。
终于,按下机关,三幅画作纷纷翻转过来,显露出另一幕。
看清楚画中人物时,云简初呼吸一滞。
那人眉目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人比之自己更为气宇轩昂,英姿焕发。
那哪是他,分明是兄长,云之仪。
萧梓雁不识云之仪,错认也情有可原。
暗室机关凭萧梓雁自身很难打开,若是他人有意让萧梓雁看到这一切,这个人是谁,又意欲何为?
画上的人,或低眉抚琴,或迎风舞剑,或端坐冥想,栩栩如生。
费尽心思将这几幅画藏住,又是为了什么?
暗室之事,知道的人应当不多,而灰尘未曾堆积,定是有人经常来打理。
能轻易进出萧梓雁的房间而不被怀疑,又有极多的时间的,那便只能是与萧梓雁同住之人,林悯。
林悯,怎么会与兄长有交集?
一瞬间,众多思绪一齐涌入脑中,云简初怔了怔。
看来,她对云之仪的感情也不清白。
“郁离哥哥,我就说吧,我真的见过你。”
不过是以书画的方式。
“梓雁,”云简初蹲下身,看着萧梓雁的眼睛说道,“这就当作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今日我们来过这里的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可好?”
“唔,好哇,”萧梓雁随即笑应,拍着手道,“这样,我和郁离哥哥之间就有更多别人不知道的事了。”
“不过,梓雁,画上的不是我。”
心上的烦闷许久也未消散,连果酒似乎也开始醉人。
云简初揉了揉额角,又将一切恢复原状。
林悯,林悯。
照理,霁月谷大小事总要萧云霁做主,暗室的存在定然不会瞒过萧云霁的眼睛,而且林悯是照顾萧梓雁的人,并无过多权力。
所以萧云霁是默许了林悯的行事。
那她可知这间暗室的秘密。
云之仪、萧云霁等人曾几何时总是聚于一处,尽管师门有异,几人一同练剑、行侠仗义,好不潇洒肆意。
云之仪成婚后,萧云霁似乎与云起山庄的来往也少了一些。
云简初当时只当萧云霁在避嫌,可事实上,萧云霁没有必要那么做。
凭借几人的关系,外人如何说也不能动摇他们半分。
当年只留下了彼此之间的疏离有礼,而今萧云霁门下又有人和云之仪有了牵扯。
若萧云霁都知道,她对云之仪又是抱着何种心情?
第52章
=
“北语,四年了。”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时值萧忘归大婚,而林悯却只能避开众人,偷偷地烧纸祭奠。
“我很想你,你还不知道吧,女儿已经长大了很多。不过,我近半生被留在了霁月谷,早就倦了,”神色逐渐凝重,林悯苦笑一声,“我得早些为她做打算,总不能也让她留在这是非之地。”
脸上不知不觉间湿了一片,林悯用衣袖草草一擦:“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我们的女儿离开这里。”
环顾四周后,林悯方才将火星打灭,毁掉了痕迹,而后匆匆离开。
寒风吹过,颈间一凉,云简初从一棵大树后走出,疾步来到林悯之前所在的地方查看。
除了空气中淡淡的焦糊味与烟熏味,一切恍若从未发生。
林悯出了宴席不去照顾萧梓雁,竟然跑到了山上追念亡夫?
女儿,林悯的女儿也在霁月谷,云简初几乎是瞬间想到了萧梓雁。
母亲牵挂女儿,自然不愿意她受苦。
而林悯多在陪伴着萧梓雁,并且对她很好。
此念方出,云简初顷刻摇了摇头。
萧梓雁的母亲是萧忘霖,林悯或许也是出于母亲的身份而对萧梓雁多加爱护。
“简初,好久不见。”
思绪被骤然打断,云简初回过头去,正是秦修与。
“秦修与。”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秦修与也未曾感到意外,喉咙处溢出一声低笑,似是满意极了:“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数年来难得遇到一个有意思的,他怎么好轻易放过他?
霁月谷恰逢喜事,秦修与又出现在这,云简初只得道一句,不巧。
“你是来杀我的?”
“不。”
闻言,云简初倏地笑了。
云起有官居和江辰,秦修与拦他在霁月谷也无甚用处。霁月谷自有萧云霁坐镇,也无需他忧心。
“你是来和我叙旧的?”
见秦修与眉色稍动,云简初手指紧了紧未洲,“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没有叙旧的可能。”
秦修与脸上浮现出几分伤心失落:“简初,你是在怪我四年前将你打落悬崖?”
“什么?”
云简初心中一惊,很快恢复平静。
秦修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若我说那是为了你好,你信么?”
“你伤我身边之人,也是为我好?”云简初冷笑道,“你说我信么?”
甚至是,早有预谋,毁了云起山庄。
“为达目的,牺牲她一人性命又何妨?”
秦修与轻飘飘道,好似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何妨?
心中怒气集聚,云简初面色不显:“你一再纠缠我,又是同谁达成了交易?屡次故意激怒我,是想逼我做什么?”
“呵,简初,我只是欣赏你罢了,想和你一较高下。”
“四年前你不就赢得彻底?”
秦修与笑容一滞:“那次不算。”
“哦,你今日也是来找我较量的?”
“算是。”
“呵。”
“简初,可我也不愿伤害你,不如你加入我来芸阁?副阁主之位都能给你,”秦修与继而欠揍般说道,“你也厌恶极了官居对你起了心思吧,离了云起山庄,你就再也见不到他,岂非乐事?”
“卑劣无耻。”
云简初怒极反笑。
“那又如何?你为了云起整日面对官居又得到了什么?云之仪的心血你就拱手让给了官居一个外姓之人,你就不怕他九泉之下……”
“住口!”云简初直接打断秦修与,“我与他之间,你又有何资格来置喙。”
“简初,他就值得你如此偏心,甚至是不惜以自己为代价?”
回应秦修与的只有云简初冷冷一眼。
“简初,既如此,你就别怪我了。”
说罢,秦修与抬手劈向云简初。
银光一闪,云简初执剑一挡,两人即刻过起招来。
二人身形在山林间穿梭,招式凌厉,四周的树木被剑气扫过,落叶如雨般飘洒下来。
秦修与难缠,云简初每一剑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归云剑法本是绵中带刚,如今却被愤怒与不甘催动到了极致。
秦修与不知何时祭出一把折扇,一招一式间看似轻描淡写,却暗藏杀机。
“不错。”
闻言,云简初的剑势一滞,秦修与挥扇逼近其咽喉。
恰在此刻,云简初的剑势陡然一变,剑光如虹,瞬间化作无数光影,将秦修与的攻势尽数化解。
秦修与大笑几声连退了数步:“好啊,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云简初负剑而立:“你受命前来,就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废话?
能请的动你来芸阁阁主,又想灭了云起、乱了江湖的,是……”
“简初,你尽管去猜。”
秦修与满是从容之色。
秦修与并不担心云简初猜出幕后之人,是笃定他猜不到么?
忆起从前,秦修与也非那等忠于诺言之人,否则也不会一再故意引导他。
秦修与与那人的合作竟持续四年之久,四年,而所谋还未达到。双方之间生了嫌隙,也许才是所求一直没能实现的原因。
既知道对方信不过自己,却不得不与对方合作,不择他选,究竟是何方神圣?
相思门,流月派,抑或是霁月谷?
四年前,几大门派都牵涉于混乱中,以流月派为首的门派更是直接将刀剑对向云起。
彼时,相思门有少许弟子参与其中,唯一未曾趁火打劫的便是霁月谷。
事后,也多亏了霁月谷,云起才得以存续。
念起萧云霁,云简初心下微沉,如何能是霁月谷?
秦修与,是在挑拨云起与么?
“简初,天色不早了,再送你最后一个礼物。”
话音刚落,秦修与折扇一展,只听得“咔哒”一声,数根银针自扇骨末端飞出。
电光火石之间,衣袂翻飞,云简初广袖一阻,挡去银针攻势。
左手手背上卒然传来刺痛,见状,云简初亦知又被秦修与暗算,抬眼却见秦修与大笑而去。
眉头一皱,云简初迅速运起内力压制“毒素”,不料那东西似有所感,逃的愈加的快。
周遭内力紊乱,云简初捂住胸口,吐出一口污血。
呵,官居若是知晓他又受了伤,定要他再哄许久吧。
-
不知昏睡了多久,云简初醒时恍惚看见了官居。
官居不是在云起么?
意识混沌,云简初复闭上了眼。
“叔父。”
那人声音略微沙哑,云简初灵台瞬间清明。
“官居?”
云简初记得那日自己回房后便倒在了床边,后面发生了什么便都不知道了。
“叔父食言了。”
见官居眼下乌青,云简初心脏一疼:“你怎么来了?可是萧谷主……”
“不是。”
官居没了后话,叫人去请了萧云霁,随后一言不发坐在床侧。
“我这不是还好么?”
云简初哪里会不懂官居的意思,轻轻勾住他的指尖,“官居,这次是意外。”
“哪次不是意外?”
官居语气还算是平静,只是其中夹杂着几许愠怒还有后怕。
云简初出事那日,百里之外,官居失手翻了砚台,纸上一片浓稠的黑。
“如果不是预感不妙,如果我没有来,叔父可知山门一别或许就是最后一面?”
自知失理,云简初还要说什么萧云霁已经到了。
“萧姨,麻烦您了。”
官居见到来人自觉让开位置,也不再看云简初。
沉默片刻后,萧云霁面色沉重:“这是血融蛊,中蛊者,蛊虫会随血液流动,逐步吞噬其精血,直到最后中蛊者血尽而亡。
我之前用了药丸为简初增补气血,只是这只能暂时缓解症状,并不能彻底医治。”
官居不由捏紧了拳头,苦涩道:“除了杀了母蛊,难道就没有医治之法么?”
“官居,我已命人搜寻霁月谷上下,只要有一点消息就会立即告知你们。”
“萧姨,放眼整个江湖,除了你,只怕没有人能救得了叔父,你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对不对?”
官居眼中的希冀就要溢出来,云简初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是何滋味。
若说他命该绝,总要等真相浮出水面之后。
况且有了牵念,留官居一人亦是不公。
“这,”萧云霁为难道,“确实还有一法。”
官居顷刻一喜,但见萧云霁面色不佳,亦知此法艰难:“是什么?”
“以金针作媒介,将蛊虫引到另一人身上。只是受了蛊虫之人,也活不久了。”
云简初脸色瞬间一沉,这哪算什么解法,抬眼见官居似在思量此法的可行性,不禁开口:“官居。”
官居并未理会,微微讶然,问萧云霁:“若有人心甘情愿承受血融蛊,萧姨能护下叔父么?”
“可以,只要日后加以温养调理。只是这恢复的时间还要看蛊虫在简初身体里呆了多久。时间越久,对简初身体的伤害愈大。”
官居目光灼灼看向萧云霁:“萧姨,求你救他。”
“官居,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官居!”眼看情势一发不可收拾,云简初连忙呵住官居。
“知道。”
官居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萧云霁见状叹了一口气:“唉,官居,你莫要冲动,我走了,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看官居还有追出去的意思,云简初额头一痛,颤声唤了一句:“官居,我疼。”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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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防线一击即溃。
官居霎时撤下伪装,反身来到云简初身边,只是脸上还有明显的僵硬之色:“哪里?”
心情稍缓,云简初小声道:“官居,你抱抱我。”
云简初从不示弱,可谁叫这人是官居。
似乎感觉不够,云简初再添了一把火,捂住胸口,声如蚊呐:“疼。”
官居顷刻坐在床头,握住云简初的手,面露担忧:“阿初,你等等,我去叫萧姨过来。”
云简初想要的却不是如此,在官居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拉着官居的手放在自己心脏处:“感受到了么,还有心跳,我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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