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珍妮的声音在身边环绕,安饶甚至已经感觉到那些黑色的触角正在慢慢地缠上自己的身体,“区区人类,也敢要挟我?”
“因为你出不去。”安饶倏然睁眼,眼睛此刻已经适应了底舱的黑暗,虽然没有煤油灯照明,但依然能够清楚地看到底舱里的情形,以及珍妮那张恐怖至极的脸。
这句话如同刺进软肋的尖刺,珍妮几乎是立即开始尖啸起来,漆黑的触手把安饶缠紧举到半空中,只要松开,这个已经被死气蔓延全身的脆弱瓷娃娃身体必将四分五裂。
“你敢威胁我!”珍妮愤怒至极。
“不,恰恰相反,我只是想向你提供帮助,帮助你出去,让你见到你想见到的人,杀掉你想杀的人罢了,”安饶被触手绞得几乎无法呼吸,在喘息中尽量稳住声调说道,“难道你不想杀掉把你困在这里的人,难道你想永生永世被困在这漆黑的底舱里?杀掉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完成这笔交易却能实现你的愿望。”
“我能解囚禁咒,而你,想不想和我出去疯一场?”
眼前孱弱而苍白的青年看上去明明不堪一击,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如此具有魔力,是啊疯一场,珍妮想着,自己最渴望的难道不就是疯一场?
身为贵族小姐从小接受苛刻淑女教育的自己被选为公主的婢女,随着公主远嫁到鹰国,从未想到未来是如此的可怖!那个被指派给公主的另一个女仆是个卑劣的女巫,她风骚又放荡,甚至妄图勾引纽卡索公爵!
在海盗攻陷这艘战舰后,那女巫就毫不犹豫地背叛了所有人,而可怜的公主和自己却无法摆脱从小严苛教育养成的正派作风,甚至踩到海盗脚都条件反射地道歉。
现在,就是现在,珍妮觉得自己太需要去疯一场,杀!杀光!杀光他们!给公主报仇!
“难道你就不想复仇吗?”
高高举起的触手落下,安饶的脚终于重新踩在了地上,他赌赢了第一步。
*
柏川带苏鸣回来的路上,苏鸣一直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柏哥你知道吗,刚才又有人变成怪物了,鮟鱇鱼啊我的天!那牙齿直接就把前面那只大海参给戳了个对穿!好家伙,BBC拍的蓝色星球都没这震撼!”
“还有那只鸡心螺,我跟你说啊柏哥,那只鸡心螺激动得跟加特林似的,到处biubiubiu射毒针,好几个人都中招了你知道吗,幸亏你来的时候它把针都射完了,要不然你也得见小人!”
“还有……哎?柏哥你不是说我老大找我吗?人呢?”唠唠叨叨的苏鸣和冰封般的柏川站在房门大敞的14号房间门口,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一脸迷茫。
“找死去了。”柏川看着没有黄金匕首的柜子面无表情道。
苏鸣:……
“那……那我们……”IMO金牌的小天才苏鸣跟在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的柏川身后,此刻感觉自己智商被踩在地上摩擦。
“你跟着我。”柏川打开自己12号房间的门,径直走到柜子前拿起那面珠光宝气的镜子。
“你们不是说……”苏鸣只迷茫了一瞬,然后眼睛越睁越大,“我明白了!”
说完,小孩儿转身就跑,冲进自己房间毅然决然将那只金灿灿的鼻烟壶捏在自己手里,再气喘吁吁地跑回12号房间和柏川汇合。
“分散我老大的火力,呼……呼……”苏鸣跑得直喘,“这事儿不能少了我!”
*
“好了,等天黑后你可以试试。”安饶解除掉最后一道囚禁咒咒语后,认真说道。
“真的?”珍妮将信将疑。
“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你的公主会杀掉所有动了金银珠宝的人,”安饶扬了扬手中的匕首,“你今晚要是来不了的话我就死定了。”
“我的意思是你又不是女巫,你怎么知道如何解咒?”
“噢,这要感谢一位神秘的东方男巫。”安饶笑了,万万没想到博闻强识且中二的苏鸣居然对中世纪的女巫文化那么感兴趣,不仅熟知各种女巫咒语还会背各种女巫诅咒的解法。当初柏川逼厨娘说出船长室秘密的时候,拽掉不少用来解除咒语的施咒者厨娘的头发,被安饶打扫清洁的时候仔细搜集起来,在此时派上巨大的用场。
“东方男巫?”珍妮可怖的黑眼洞中居然流露出类似震惊的情绪。
“所以,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安饶彬彬有礼地笑了笑,“晚上请珍妮小姐莅临二层甲板第14号房间救我狗命。”
柏川一脸冷淡地靠坐在12号房间的床上,旁边有一只名叫苏鸣的苍蝇,嗡嗡嗡地聒噪不休。
“为什么不直接去老大房间里等啊?”
“我们在这里干什么呀?”
“我老大到底在哪啊!”
“他怎么能单独行动啊!”
“他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咱们可怎么办啊!”
“柏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认识他?”柏川终于开口了。
“当然认识啊,他还救了我的命啊!”苏鸣嗷嗷叫。
“我是说,你认识现实中的他吗?”
“我……”苏鸣怔住了,每天老大前老大后,事实上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他告诉我他叫林医生,”柏川垂眼道,“他在撒谎,他不是医生,他甚至应该都不姓林,所以,小孩儿,你为什么那么关心他的死活?”
“我……可是……”苏鸣看看自己手中的鼻烟壶,又看看柏川始终拿在手中的镜子,千言万语,百转千回,竟一时语塞。
“出门在外,保护好自己。”柏川拍了拍cpu烧干了的苏鸣的肩膀。
苏鸣:……
你们成年人都已经丧失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热血了吗……
安饶回到走廊,瞟了一眼安安静静的隔壁房间,然后悄默声地走进自己房间,迅速锁上房门,坐在床沿开始等待。
天光几乎是瞬间消失的,窗外狂风呼啸,浓厚深沉的云铺满天穹,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安饶起身点亮煤油灯,血染的黄金匕首在一豆昏黄的灯火中散发出莹润温柔的光芒,如同染血的海盗金币,不祥,却诱人。
不知过了多久,安饶听到一阵缥缈的歌声,歌声越来越近,安饶终于听清楚了歌词。
“湛蓝的海水,破碎的心,我的心上人啊你如今在哪里……”
这是一首古老的法语情歌,讲述的是独守空房的妻子思念远航未归的丈夫的故事。
“你可知道,有人在等你,从青春韶华到青丝成灰?”
“你可知道,我的容颜已老,你可知道,我的心已坚硬如同海边礁石?”
在一声悲愤过一声的诘问中,歌声停留在了安饶的门前。
“请问,”一个带着明显法语腔调的英语在安饶身边响起,好听的声音彬彬有礼的发问,“您认识我的丈夫纽卡索公爵吗?”
第15章 海盗船14
安饶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高鼻深目的美丽女士凭空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她看上去破碎又忧郁,穿着华贵又繁复的巴洛克式连衣裙,微微歪着头,一脸认真地问道。
若不是脑海中闪过那么多个令人毛骨悚然的SIN,他几乎已经快要相信眼前只是一位美丽又无助的公主而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厉鬼了。
“我尊贵的安娜公主,我很遗憾,您的纽卡索公爵已经去世了。”安饶从床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肃穆地说道。
“你,你胡说!纽卡索公爵怎么可能死?!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骗他离开我,你还偷他的东西!你这个骗子,小偷,强盗!”公主愤怒地尖叫着,身上洁白华贵的长裙在嘶吼中破烂腐朽成丝丝缕缕,美丽的脸庞干枯破裂成骇人的骷髅,腐朽黢黑的骷髅手指上长出尖利漆黑的指甲,立刻朝安饶的脖颈抓来。
“嘭!”安饶的房门被踹开,柏川和苏鸣拿着各自房间的金银珠宝敢死队般架势十足地冲了进来。
“我们也拿了珠宝,有本事你把我们都一块收拾了啊!”这么中二的开场白,都不需要分神去看就知道是苏鸣这小子。
“好哇,你们这伙强盗!”一股劲风划破空气,厉鬼毫不犹豫地朝挑衅她的人伸出利爪。
“噢,我的天呐!我的公主!”一个刺耳的粗嗓子突然出现,紧接着就是嚎啕大哭的声音。
利爪在离苏鸣鼻尖只剩0.1厘米的地方倏然停住,狂暴状态的骷髅公主怔住,恐怖得骷髅脑袋转向声源处,难以置信地问道:“珍妮?”
“是我!上帝啊,我无论如何也没想过,我真的还能再见到您!”珍妮抽抽噎噎,恐怖的眼洞不停流出腐败的血水。
安饶:……
柏川:……
苏鸣:……
就,如果不考虑到两位女士的骇人形象,其实相拥而泣的场面还蛮感人的。
“公主,是他!”珍妮分出一只黑色触手指着安饶泣不成声道。
话音未落,公主的利爪再次袭来。
?安饶被这猝不及防的反水打了个措手不及,本能护住脑袋,而就在这一秒都不到的时间缝隙里,一面华贵的手持镜迅速伸到安饶面前。
“公主!”情急之下,珍妮扑通一下趴在地上,“是他放我出来的,是他帮我我才能从底舱出来的!”
不是,女士您的这个断句习惯很容易出人命啊!
“锵。”公主的利爪没有及时收住抓到了镜面上,发出金石相撞的声音。
心有余悸的安饶扒拉开柏川拿着的镜子,赶紧接过话:“公主殿下,是我把您的婢女放出来见您了,我现在就带您去找派斯和勒菲,我知道他们把纽卡索公爵藏在哪里了!”
“什么纽卡索,什么公主,什么婢女啊……”苏鸣靠近柏川小声问道,“我到底错过了多少故事情节呀?”
柏川侧了侧脸,面无表情地回了句自己也不知道含义的话:“玛丽·罗斯号。”
安静一会儿后,柏川听到自己身边的小孩儿压抑着声音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感叹:“卧槽!”
柏川:……?
“派斯……”骷髅公主咂摸着这个名字。
战舰颠簸得更加厉害了,舷窗外风雨大作,粗壮的枝形闪电划破天际,刹那的白光让房间里的两具骷髅显得更加恐怖,安饶的心跳得简直要冲出胸膛,手指不自觉地在匕首上敲了起来,笃笃,笃,笃笃笃……
“恕我冒昧,我相信您应该非常需要我帮您找到派斯。”这是安饶最大的底牌,他拿捏得很好。
第16章 海盗船15(完)
公主是有软肋的,所有的线索串起来后,一切便都很好解释了。
房间里的物品全都是公主的新婚丈夫纽卡索公爵的,当年海盗洗劫了舰队杀了公爵,最后凌辱公主至死,公主怨恨太盛成为厉鬼,诅咒全船的人不能杀人还不得好死,而因为海盗最开始是劫财,因此只要摸了房间里金银珠宝的人都会被公主厉鬼判定为杀害自己丈夫纽卡索公爵的凶手,触犯该条死亡规则必死无疑。
而很显然,公主最想杀派斯却杀不了,她和珍妮一样,被困在特定诅咒里了。
公主只在玩家触发死亡规则的情况下出现,因此,基本上玩家见到公主就是死。
唯一可以破局的方法就是找到公主内心最渴望的事情,满足公主的愿望,因此,安饶选择拿纽卡索的匕首引公主现身,利用珍妮的忠心劝住公主的杀欲,然后给自己阐述帮公主实现愿望换取生路的机会。
而这一切的关键,就是那本航海日志。
如果不了解玛丽·罗斯号的历史,不知道航海日志里记载的史实,不是偶然救下的小孩儿熟知中世纪欧洲女巫文化,不知道船长室在哪里甚至不是处子,安饶自认自己也根本找不到这么一个险中求生的破解方法,或许能守住不触碰金银珠宝的死亡规则,却也只能在不得不进行的吃饭中成为一个怪物。
——这是一个怎么看都是死的游戏。
锋利到削铁如泥的指甲搭上安饶的肩,公主矜持又高贵地颔首:“那么,劳驾您带路。”
公主甚至没有像珍妮那样质疑自己一下——事实上也确实不需要,她的指甲仅仅只是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安饶就已经感觉到皮肤被刺破的疼痛了。
安饶几乎是被公主和珍妮架着往甲板上走去,柏川则带着小孩儿紧紧跟上。
对此一头雾水的苏鸣直到安饶掏出那只大鹦鹉的羽毛时,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你是处男吧?”保险起见,安饶在抽血之前还是问了一句。
苏·人肉血包·鸣懵了:“啊?”
“好了,你是,过来。”安饶捉住倒霉孩子苏鸣的指尖,使劲咬了一口,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把鹦鹉粗壮的羽管凑了上去。
船长室打开的时候,派斯正掐着勒菲的脖子,两个受诅咒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谁也无法真的置对方于死地,直到他们看到公主和珍妮,然后同时惊恐地叫了起来。
刻骨的仇恨让公主和珍妮甚至都不需要开场白,四个鬼立刻扭打成一团,谁也无法真的占到上风。
“去死吧!”公主锋利的指甲直直刺入派斯的肚子。
“噗呲。”一声口袋被刺破的钝响传来,派斯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却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哈哈哈,贱女人,你忘了你亲自给我下的诅咒了?我将不人不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夜被饥渴煎熬,被欲望炙烤,永远无法靠岸永不得离开这条船,你杀不死我!”派斯捉住公主伤痕累累的手骨使劲折断。
“啊!”公主尖叫地后退,惹得珍妮放下好不容易用触手绞紧的勒菲立刻上前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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