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烟把醋递给她,这人却没立刻接住,而是沉默站了会儿,又说:“还要辣椒。”
辣椒在文秋的左手边,闻言,文秋放下勺子,拿起辣椒罐递过去,淡淡地看着她。
没有欣喜或是惊讶,甚至怨意,什么都没有。只是单纯地递给别桌客人调料,就是这么简单。
木挽枫咬着唇内软肉,哼一声:“不要了。”说完,绕过桌子坐到自己位置。
林梦烟有微微困惑,明明往后转转身子就能拿到空桌上的醋。
而且,她桌子上不是有辣椒吗...
林梦烟微微前倾,小声问道:“你认识她吗?”
文秋看着木挽枫舀了一大勺辣椒放碗里,吃得吭吭咳嗽,眼睛辣红了一圈。
“嗯,大学同学。”文秋回答林梦烟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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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后,文秋收好折叠床,拿着保温杯接水,等水的时候,木挽枫也拿了杯速溶咖啡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站在文秋身后。
“快一点。”
文秋将水关了,退出去,边喝边往回走。
“喂,你还没接满。”
文秋一愣,看了眼杯子,确实还差一半。
她笑道:“你先用,我等下再来。”
木挽枫皱眉,捏紧杯子,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跟班该不会,真的把自己忘了吧。
从小到大,木挽枫身边围着的人确实很多,大部分别说五年,就是五个月也得被她忘得干干净净。
木挽枫越想越想越合理:对,她就是忘记自己了。
转天,文秋摸鱼摸累了,独自去休息区透气。
今天的休息区依旧只有寥寥几人,她随便找了个落地窗旁的沙发坐下,窗外的落叶在空中打着璇儿。
又是那种感觉,无端的寂寥。
文秋掏出耳机,塞进耳朵前,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云城的秋季来得真早,炎城大学里的枫叶还没开始变黄欸。”
文秋塞上耳机,调出歌单。
“你公司里是不是有很多炎大的学生,我是23届的...”
文秋点开常听歌曲,舒缓平和的钢琴曲充斥耳蜗,掩盖掉周围的一切杂音。
文秋闭眼,沉静在音乐的世界里。
欧奇阴坐在木挽枫对面,眼见着她边偏过头靠着椅背,边说着废话。
她身后是一道半人高的矮墙,墙上摆着绿植,欧奇阴能从叶片的缝隙间看到文秋的后脑。
“别嚷了,她带耳机了。”欧奇阴嘴角弯起,看不出是单纯微笑还是在憋笑。
“啧。”木挽枫闭上嘴,眉头紧紧皱起,斜眼剜了她一眼后起身离开,“谁带耳机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故意说给谁听的。”
欧奇阴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背影,笑意更深。
终于有人能治治这个嚣张又别扭的学妹了。
而这些,文秋并不知道,当然她也不会在意。就像她曾经无数次告诫过自己的,她和木挽枫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因为偶然的原因靠近,她们终究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条。
木挽枫回到欧奇阴的办公室,抓起包包就要回家,临到门口时又停下。
小跟班一直是个呆瓜,记性不好是正常的。
嗯,她应该要再多些耐心才行。
于是,成功说服自己的木挽枫从包里拿出一只玉镯,看了眼外面,文秋正打算去洗手间。
她佯装不经意路过,目不斜视地走斜线,文秋还是一副慢慢悠悠的样子。
两人即将擦身而过时,木挽枫往她的方向微微挪动半步,两人肩膀撞上,文秋被撞得歪了身子。
她看到一个绿色的东西从木挽枫手里掉了出来,落到地上。
文秋微微肉痛,后来她查过了,木母送她的那只镯子可是价值一栋小别墅的。还好地上铺了地毯,不然把她卖了都还不起。
见人直愣愣站着不动弹,文秋替对方捡起手镯,歉意道:“不好意思,看看没坏吧?”
木挽枫侧着脸站着没动,也不说话,文秋没办法,把东西放到旁边的桌上就进了洗手间。
水声响起,木挽枫回神。
她看着桌上的玉镯,其实已经裂了一道缝,细细的,难以察觉。
她瞪着镯子,一定是这只镯子款式太普通了,认不出来很正常。
而且,她刚刚侧着,头发绝对挡住脸了。文秋肯定没看清她是谁。
不得不说,木挽枫的洗脑术是有点东西的,洗着洗着,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
再想想,明明是自己撞的她,她还要给自己把东西捡起来,让自己看看。
这不是明摆着要和自己搭话吗。
木挽枫有些懊恼,小跟班已经在尝试确认了,她怎么就愣神了呢。
这样的想法让木挽枫的嘴角情不自禁翘起。
于是回到办公室重振旗鼓,再接再厉。
中午,文秋难得没和林梦烟一起吃饭。
见她快要经过办公室,木挽枫随便抓起一根皮筋把头发绑上,漫不经心地从她眼前经过。
文秋视若无睹,随着人群走进电梯,她现在脑子晕乎乎的,应该感冒了。
电梯门关上,往常嫌臭的木挽枫此时却是想挤也挤不进去。
她踢了踢脚边的垃圾桶,踩着小皮鞋哒哒哒走楼梯。
安静的楼道里,回声重重叠叠,将踩踏声堆成乱七八糟的频率。
文秋看到她了吧。
她停下,手下的扶手冰凉。
几秒后,木挽枫摇摇头,人太多了,应该注意不到。
出了办公楼,木挽枫一眼瞧见人群里的文秋,她蛮横地挤开周围的人,走到她身后自言自语:“今天好热。”
她想起大二有段时间,文秋一下课就会像只粘人的小狗一样,带着冰块跑进自己的教室。
心里泛起一丝酸意,她看着文秋和其她人一样微微晃动的背影,放低音量,说:“要是能有冰块敷敷就好了。”
不知道文秋有没有听到,她依旧缓缓随着人流晃动着,没有一丝停顿。
木挽枫捏紧双手,心底生出一些复杂的情绪,难过?或是愤怒?
她不清楚,但她急切地想要文秋看到她,不管用什么方式。
路边孩童的哭闹打断她的思绪。
转头看去,是一个小孩得不到想要的糖在地上撒泼打滚。
只是不论她怎么大吼大叫,她妈妈也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看她哭闹。
木挽枫皱眉,转回头不再看。
文秋走进药店,大概现在是感冒高发期,收银台已经排了五六个人,文秋拿了体温计和一点感冒药后安静地排在队尾。
轮到她时,一人硬生生挤到她前面,扎着马尾,拿了一瓶冰镇酸梅汁,霸道地放到收银台上。
“诶你这小姑娘怎么插队啊。”
“就是,我这个老人家都还在排队呢。”
木挽枫仿佛没听见,头不屑地扬起,还哼了一声。
文秋从来都是个怕惹事的人,见状又默默回到队尾。
“同样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你瞧瞧人家。”
闻言,木挽枫转头,身后已经不是文秋。
她退出队伍,见文秋又排到了后面,隐隐生出悔意。
大不了以后不做这种让她困扰的事了嘛。
文秋原本在玩手机,感受到视线抬起头,与她对视一眼后又低下继续。
她不知道木挽枫怎么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但这和她无关。
第27章
文秋付完款就走了。
木挽枫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进入人群。
后面的顾客们涌动着将她推出门外,她才发现已经找不到文秋了。
文秋是个极普通的人,只要一晃神,她就会淹没在来往的行人里。
木挽枫习惯性地摸着右手腕。
下午,木挽枫提着一罐冰糖雪梨走进她们公司。
一进门,就见林梦烟正伸手在文秋额头上试探温度,额头上试了不够,还继续用手背碰她的脸。
而文秋则是靠在椅背上,仰头闭眼,挂着无奈的笑意。
木挽枫勾着提手的指节捏得嘎吱作响。
明明以前自己都没碰过!
混蛋,混蛋文秋!
木挽枫火冒三丈,眼里都在冒着火星。
她冲上前,蛮横地将她抵在椅子上,在她震惊的眼神中,把别人的温度擦掉。
“你又来干嘛?”
欧奇阴拉开门,就见木挽枫直直站在门外,手里提的罐子在疯狂抖动。
从幻想里出来,木挽枫没好气问她:“你什么时候追林梦烟。”
欧奇阴被问得一愣,看向那边的两人,林梦烟也正好看过来,两人默契一笑。
“不急。”
虽说之前在酒吧,文秋说梦烟是她女朋友,但欧奇阴觉得不像。
不过很显然,木挽枫并不这么觉得,她还等着自己撬文秋墙角呢。
表面温柔,实则蔫坏的欧总裁无事生非道:“我觉得文秋很喜欢梦烟,我于心不忍。”
“才不是。”木挽枫心里着急,反驳道。
见她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木挽枫觉得委屈,鼻子一酸,把手里的罐子重重扔向欧奇阴,跑开。
目睹全程的林梦烟疑惑:“总裁的朋友好像生气了。”
没有回应。
林梦烟也没在意,见欧奇阴走过来,急忙低头装作忙工作的样子。
“这周日有空吗?”欧奇阴走到两人工位前,看着假装认真上班的林梦烟问道。
来公司她就发现了,几乎所有人都在摸鱼,有时候她有种这个分公司即将倒闭的感觉。
她把一张门票递给她,温柔笑道:“想请你看演唱会。”
林梦烟喜笑颜开,笑得眼睛像个月牙儿,“好啊。”
两人间的粉红泡泡一个一个撞到单身狗文秋的脑袋上,再破裂。
欧奇阴感受到旁边人打着哆嗦,把扔到怀里的罐子放她桌上,“挽枫给你的。”
罐子是玻璃的,上面应着几只可爱的猫猫头和爱心。
文秋皱眉,要将东西还给欧奇阴,发现她已经走了。
这不是给她的,而是木挽枫给欧学姐的爱心汤。
文秋对欧奇阴这么糟蹋别人心意的行为感到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也不知道仅仅因为两人对视就发飙的人,知道自己的爱心汤被别人吃了会是什么心情。
她拧开盖子,梨香扑鼻。
入口是甜到发腻的味道,还带着糊味。
还是她亲自做的吗?
文秋是个不喜欢浪费的人,将一大罐糖水喝完,还把发糊的梨块银耳都吃得干干净净。
喝水涮掉口中的甜腻时,林梦烟问她:“很好喝吗?”
其实看那橙到发黑的颜色,林梦烟以为会很难喝。
“比板蓝根好喝。”
也不知道是板蓝根还是那罐梨汤的作用,总之,下班前,文秋的低烧就退下来了。
打工人下班的第一件事,就是盘算着今晚吃什么,文秋也不例外,她脑子在回想菜式,脚下习惯性地随着人潮挤进地铁。
走到中间稍稍宽敞了一点,她转过身,扫见拥挤的门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她皱着小脸,在门边踌躇着想挤又不敢挤,最后仿佛下定决心扎进人堆,还没站稳又被不知是谁推了出去。眼见警示铃响起,她跑到另一道门,闭眼把自己塞进去。
文秋收回视线,心内不免猜测,木家已经没落了吗?
不过,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文秋客观评价。
过了几站,车里的人也渐渐少了一些。面前的人下车,文秋就势坐上。
地铁启动前,人会由于惯性站不稳,木挽枫一个趔趄摔进文秋怀里。
当然,对此,旁边的大姨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启动的惯性是让人往后倒。
这是五年来两人第一次直接接触,香味比记忆里更浓了。文秋垂着眼皮,看着地板一动不动。
木挽枫心里紧张,撑着她的肩膀起身,偷瞄文秋。
只看到那人一脸的淡漠,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木挽枫心里又开始着急了,那种感觉很无奈,就像不论你再怎么大吼大叫,对方都看不到你。
难道她变成鬼了吗!
嚣张大小姐的劣根性发作起来,她眉一横,盯着文秋凶巴巴说:“我要坐。”
文秋睫毛微颤,慢悠悠站起身,走到对面的门边,背对着她。
“哎你这小姑娘什么素质啊。”旁边的大姨见不惯,帮文秋骂她。
木挽枫也不管,一屁股坐下。
地铁进入隧道,文秋从车窗里看到身后的人,头靠挡板,抱着弯曲的扶手,小嘴瘪着。
...要被大姨骂哭了?
印象里,文秋没见她哭过,真是越大越小气了。
文秋到站的时候,木挽枫已经下车了。
看看时间,已经八点过二十。
她去超市买了两个西红柿和两个鸡蛋,又选了一块肉和一根胡萝卜。
文秋提着菜离开喧闹的街道,沿着城河往公寓方向慢腾腾走。
她看着河面倒映的月亮,很圆。视线不经意扫到河对岸停放的黑色轿车,转回视线。
忽然,前方不远处的路灯后窜出一个黑影,斜趴在灯光下,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膝盖。
路灯像舞台剧的追光灯打在她身上,将她变成受尽欺负的灰姑娘。
文秋不紧不慢往前走,路过时看了眼她膝盖处干净的布料,随后像过路人一样事不关己地离开。
她还是那么幼稚,就是不知道演这出戏给自己看的意义是什么。
不过应该感到荣幸吗?至少她还记得自己。
文秋被这样的想法逗笑,带上耳机。
钢琴曲如潺潺流水浸润每一处肌肤,渗入血液。
文秋抬头看着圆满的月亮。
这是软件给她推荐的月光曲第一乐章,巧合地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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