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实在忍无可忍,穆白大跨步上前,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
在被他杀害之前,陈吉在她心中仅仅摆在一个普通同事的位置。
虽然他追求她,有时会用比较缠人的方式,对她的生活造成了一定困扰,但穆白并没有到反感的程度。
凭心而论,他的外形是比较优秀的,家庭条件更是相当优越,公司里也做到了初级管理层的级别,嘴巴会说话,尤其会逗女孩子说话,言行举止非常得体,看似绅士又尊重女性,所到之处都是笑闹声一片。
公司里上上下下,谁又能想到披着这样外皮的人,私下干的勾当是那么龌龊!
穆白在见他之前,心里一直有个疑问,特别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嘴上说着欣赏她,却要这样对她?
可后来听了雷冬冬的转述她懂了,伤害了那么多女孩的人渣,高情商言论和英俊的外表都是去捕捞猎物的手段罢了,穆白在他眼里并不特别。
他的“喜欢”,真的廉价极了。
甚至回想起曾被他盯上过,都让穆白觉得心里一阵恶心。
陈吉大概没想到平日里在公司总是嘻嘻哈哈热情又没有烦恼的姑娘,竟然能沉着脸对他下这么狠的手,他顶着一张慢慢红肿起来的脸,惊讶地看着穆白。
“怎么?是不是女人在你眼里就是好欺负的?你口口声声的对不起,是真的对不起我们吗?!”
陈吉哼一声:“你不就是想在我身上找回来?成,那你打吧。反正老子也死了!”他侧头,伸出还完好的左脸:“让你打,打啊!”
“......我还替你想过会不会只是失手,现在才知道,别人的尊严,别人的生命,在你眼里只是玩物!!”
穆白怒不可遏地撸起袖子:“刚才那巴掌,是替小方打的!”
反手一巴掌抽了他另一侧脸:“这个,是替Julia!”
穆白力气并不小,又是正在气头上,重重的一掌下去,打得陈吉头撇向一侧,耳膜嗡嗡直响!
受反作用力道,穆白右手开始发麻了,加上情绪激动,她使劲甩了甩,右手竟抖得不成样子。
忍下疼,她又换了左手,往他右脸又是一掌:“这是小杨的!”
陈吉闷咳两声,在猛烈的冲击下,口腔被牙齿划破,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穆白眼白泛起红丝,她咬着牙喘气:“对自己犯下罪行居然毫无悔意,陈吉,你不配做人!”
“穆白......”
阎雨泽怕她气盛伤神,有些担心地轻唤了一声。
穆白跌了一脚转过身来,明明刚刚扇人巴掌时还气冲牛斗的模样,只抬头看了阎雨泽一眼,便憋不住扁起嘴,呜咽地哭了出来。
好像给满心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全都倾洒而出。
眼泪顺着眼角、鼻梁落下,她抬起手擦掉,马上又汹涌起来。
阎雨泽顿觉心头像被针扎了似的在滴血,她紧了紧拳头,还是没抵过最真实的冲动,伸出双臂将穆白环进怀里。
不一会儿,肩头的衣料都被泪水浸湿了。
陈吉被三耳光抽的眼睛直冒金星,回过神来盯着眼前相拥的两人,他看出些什么,嘴巴动了动,呸了一下,吐出颗带血的牙齿来。
“嗬,我说呢,追了大半年都他妈在那故作清高,原来喜欢搞女人!”
阎雨泽使了个眼色,站在两旁的鬼卫,一个上前拿起两头的钢叉卡住了他的脖子,另一个开始解他身上的铁铐。
陈吉察觉不对,有些慌张起来:“你、你们要干什么?”
鬼卫像听不见他的话似的,面无表情,继续动作。
他不知道抱着穆白的女人到底什么来头,但明白穆白能牵动她的意志,不然这女人当时也不会给了自己那么重的一脚。
而鬼卫的这些动作都是惩罚的前兆,惩罚如何,他到达地府之后的这两天已经尝试过了。
于是他变脸似的,刚才的嚣张瞬间不见了。
“穆、穆白!穆白!我错了!”
他看向背对着自己的穆白,刚被解开手脚就一下跪在地上,“求求你穆白!我想投胎,我下辈子一定好好做人!穆白!求求你穆白!”
“本性恶劣,不知悔改。丢去十层用石磨磨碎了,把魂籍销掉,永世不得超生。”
“是,小姐。”
两位鬼卫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声音低沉又机械,毫无情绪波动地说出来,十分骇人。
“穆白!!我是被陷害的!我不是故意杀你的!求求你了穆白!救救我!!我会好好做人了!我知错了!求求你啊穆白!唔唔!”
两个鬼卫架起陈吉的胳膊,捂上了他的嘴,从椅子背后的小门将人拖了出去。
大门口的另外两个鬼卫也很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阎雨泽叹了口气,柔声哄着怀里仍大哭不止的人:“穆白,没事了。”
“呜呜呜......”
穆白埋头哭着,中间还打了个嗝,根本讲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见她实在停不下来,阎雨泽只好一手搂住腰,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哭吧,好好哭一场。”
她憋了那么些日子,发泄出来倒也不是坏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阎雨泽感觉腿都要站麻了,穆白的哭声才渐渐小了。
但还抽着气呢,抬起头来,满脸都涨得通红,两只眼睛肿得核桃一样大,汗水和泪水把额头上的刘海打湿成一绺一绺的。
阎雨泽从裤袋里掏出了手帕,替她把眼泪擦了,又细心地把刘海旁的汗都擦了干净。
动作不疾不徐,柔和轻缓。
“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她平缓了情绪,吐出这么句话来。
阎雨泽抿着唇安慰:“穆白,你不用原谅他,他不值得。”
穆白说着像突然想起什么,哇的一声又哭了:“阎雨泽!!”
“怎么了?”
“他现在是不是灰飞烟灭了!?”
阎雨泽抬手看了眼腕表,点了点头:“应该快了。”
穆白哭得更凶了。
“怎么了穆白?怎么了?”
“我忘记替自己踹他一脚了!太亏了!该多踹几下的,太亏了呜呜呜呜呜!”
阎雨泽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她吁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背:“穆白,别怕,我替你打过了,狠狠地打过了。”
穆白边呜呜哽咽着边环住阎雨泽的脖子,怦怦直跳的胸口和阎雨泽的紧贴在一起,她的眼泪蹭在了阎雨泽衬衫上、脖子上,甚至黑亮的发丝上,但向来爱干净的阎雨泽被她的哭声搞得有些慌了手脚,竟然都没注意到。
穆白埋着脸,思绪涌动。
陈吉死了,她不能再待了。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再过一会,她就该离开这里,然后和阎雨泽永远地说再见。
泪眼婆娑地偷偷侧头望去,却只能看到阎雨泽讲话时微动的下颌。
刚才那么蹩脚的话阎雨泽是不是相信了?
她知道她不对,但就让她自私最后一回,再借机抱抱阎雨泽吧。
“第十层是最恐怖的,那里的石磨盘只有巴掌大小。”
穆白吸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巴掌大小?”
阎雨泽像哄孩子似的:“是呀,鬼魂丢下去,一开始只能进去一根小脚拇指,然后一点、一点的磨碎,又死不成,又痛不欲生,还没磨完他就会疯掉的。”
“真的?”
“真的。我跟你保证。穆白,我不会让欺负你的人这么轻松地解脱。”
阎雨泽搂紧穆白的腰,她以为穆白不知道,温热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了穆白的耳后。
又过了一会,她捧着穆白的脸让她抬起头来,视线在穆白脸上眷恋地徘徊着,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擦拭掉留下的泪痕。
“小哭包,不哭了。”
穆白又哭又笑,心头酸涩难忍。
她觉得自己才是要疯掉了。
第六十四章 三界新主
孟府的吧台里, 孟醉竹买醉似的埋头喝酒。
左相从她身后绕过,去小冰箱里拿了瓶啤酒,与孟醉竹隔着吧台, 面对面坐在了软沙发上。
“孟大人可真是好心肠, 还请情敌吃饭喝酒。”
孟醉竹埋着头, 没有理会他。
“我记得前八十世咱们合作得很愉快,这回是怎么了?明明那么多机会摆在眼前, 却都没动手呢?”
“她这一世不能喝酒。”
孟醉竹的酒杯空了,她拿起旁边的伏特加,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其实并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 阴阳不定,怪腔怪调。与她直来直往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原想着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也没什么事情需要打交道,所以孟醉竹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这号人物。
当年霁月见她是散仙遗孤, 好心收养她培育她, 让她能在这一方角落里生存, 她只想着若是能帮到霁月一二也是挺好的,便由此来到了地府,落地扎根。
她并不求取地位, 也不追逐声名, 只希望安稳度日罢了。
没想到的是,天神帝的左膀右臂, 这位高高在上的相爷大人,居然在某一天亲自找上了她的门。当时碍于他职级太高,她再是不情愿, 也不得不与他单独来到后院攀谈。
左相提的要求很简单,给阿司灌忘忧水, 浓度最纯的那种。
在去定魂台洗涤前,让鬼魂喝下忘忧水其实是孟醉竹的职务本分,左相只是希望她能在给阿司灌下的忘忧水里多加一些忘忧草,单独做一杯定制特饮罢了,这对调酒高手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忘忧水的调配全都出自孟醉竹之手,但亡魂数量与日激增,孟醉竹也有犯懒的时候。地府与人间科技同步并轨之后,地府也出现了代加工厂,所以后来她都是亲自用秘方配好原料水,再送去代工厂进行稀释和批量生产的。
忘忧草的用量配额并没有非常确切的固定数值,只要不超出地府规定的安全区间就好,总体来说,孟醉竹的作为危险是危险的,但仍处在法规的红线之内。
第一世时孟醉竹没有太多疑问,天庭领导亲自下的命令,还有什么违抗的理由?
她甚至连即将要下手的这个女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把酒水递给了她。
她还记得那女人一开始并不算很配合,在前往定魂台的队伍里徘徊了三天三夜,才被鬼卫们押着喝下了她特制的忘忧水。
到了第二世,孟醉竹再看到这个女人时,心里有了一丝微动。
这女人死时虽然年近四十了,但容貌气质并没有太大变化。
转身的那瞬间,眉眼依旧,淡雅清悠。
她茕茕孑立于忘川河的岸边,孟醉竹只消一眼便认出了她。
如果说只有一世,孟醉竹还能劝慰自己这人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上头或许对她有特殊安排,但到了第二世第三世第N世,仍然是同一个人要遭到这样的“特殊安排”,任谁也会心起疑虑。
除了去看望姐姐霁月,孟醉竹还是第一次为别的事主动上了天庭。
“你可知小阎王的牵挂就是此人?你爱慕小阎王,不是么?”
孟醉竹被这么一句话堵了回来。
她心底里偷偷藏了这么些年的小想法居然被左相一语道破,脸颊不禁飞上两朵红云。
虽然顶着“霁月妹妹”的名号,但来到地府,她实际孤身无援。
霁月对她好则好,但也是个仍在上升期、需要努力拼搏自己事业的年轻神仙,不太可能分出神来,周到得替她打算好方方面面。
霁月眼里她懂事乖巧,那是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霁月的亲妹妹,在霁月面前,她总小心翼翼地保留了一丝分寸,不敢太过放肆。
小阎王的到来,不光是让地府焕然一新,也给孟醉竹无趣的生活带来了生气。
她会认真请教孟醉竹对于地府管理的想法,也会在闲暇之余叫她醉竹姐姐,然后靠着嘴甜来孟府蹭上一杯果酒。
如一潭平静多年的湖面被不经意路过的小雀撩拨起一圈涟漪。
孟醉竹确实对这样优秀的人动心了。
但是那个不肯喝下忘忧水的女人,在数十世的时光里,让阎雨泽的气力被渐渐磨灭,让一个本来该冉冉的神界新星,变得黯淡没有光芒。
“孟大人该知道,陛下是极其看重阎王殿下的,她若重拾精神,神界往后必有一席之地。但她若仍被‘情’字绊脚,可就没有往后了。”
左相当时如是说。
那女子是凡人,阳寿尽了,总要进入轮回道,阎王再爱她,也不可能和她生生世世。而她孟醉竹不一样,她是地府的孟婆,是正经的神籍,与阎王再是相配不过了。
原来是出于这样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才要让她替阎王解决掉那女人,孟醉竹隐约理解了左相的良苦用心。
两人的出发点并不相同,但总体目标一致,并不妨碍合作。
就这样,孟醉竹才甘愿做了八十世送人上路的恶人。
左相手里的酒喝尽了,他把罐子捏扁,随手一扔,丢进了房间角落的纸箱子里。那里头堆放了很多空掉的易拉罐,砸下去时哐啷一声。
“一世一世让她喝下忘忧水,只能抑制记忆,却不能阻止她投胎转世,有什么用呢?”
左相笑了笑,“孟大人很大意见啊?”
“醉竹不敢,只是都八十世了,左相大人总不能让醉竹当了冲锋陷阵的打手却还蒙在鼓里。”
已经八十世了,然后呢?等下一个八十世,再下下一个八十世?
阎雨泽永远也不会把爱意停留在她的身上,她永远在跟一个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假想敌作斗争。
八十一世已经够了,神也是会累的。
“孟大人,好奇心过重,可不算是优点。”
左相的话里已经有了警告意味。
他见孟醉竹握着酒杯的手停了,感觉气氛凝重许多,于是又笑开来:“孟大人是不是不耐烦了?不必心急,这是最后一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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