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方隅没有往蚊虫的方向靠近,他挑了个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在蚊虫寻味而来之前,动作利落地将短发男人埋进了土里,然后退到安全区域,打量着这一片垃圾场一样的地方。
泥土没有被新翻过的迹象,今天死的那些人都是乞丐,曝尸街头,并不妨碍客栈老板做生意,因此也没有玩家为了食物前去处理。更何况,那些人的死相惊悚恐怖,红疹遍布,像是感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玩家们躲都来不及了,肯定是不可能会主动凑上去的。
祁方隅回去跟谢镜清说了一声小镇中央的情况,就打算把玩家们的尸体全部挪过去,“我还是维持我原本的观点,这些尸体肯定有问题,不能就这么放在外面不管。”
可惜谢镜清离不开医馆,不然他也能去帮忙,“那你小心。”
祁方隅应了一声,正要离开,许嘉云忽然道:“等等!”
祁方隅道:“什么事?”
许嘉云的脸色不是很好,“祁哥,你刚才说到感染,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祁方隅道:“什么东西?”
许嘉云抬起头来,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可能啊,就是它……它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瘟疫?”
祁方隅顿了下。
谢镜清道:“什么是瘟疫?”
许嘉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就是……一种疾病的统称,基本代表着当时那个年代无解且必然会造成无数伤亡、传染速度还非常快的疾病。”
谢镜清听懂了,“源头是什么?”
许嘉云指了指病房里还在装睡的长发男人,道:“蚊虫是主要传播源,被叮咬过的人是次要传播源,最后因为感染死去的人污染了空气,就变成空气传播人。”
谢镜清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光是呼吸,就会被传染?”
许嘉云重重点头,痛苦地捂住脑袋,“我就说,当时看见你脸上的面纱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原来这玩意儿是瘟疫!”
谢镜清拂了拂脸上的面纱,道:“这个可以防御瘟疫?”
他的话语里面充满了不信任,毕竟这个面纱甚至是半透明的,连他的脸都挡不完全,又怎么可能防御瘟疫?
许嘉云道:“按理来说是不能的,但这里是关卡。”
关卡无所不能。
“没关系,我是大夫。”谢镜清道,“方隅碰过了死人,现在可以自己进来吗?”
祁方隅靠近医馆,然后止步,“不能。”
谢镜清邀请道:“你来帮我煎药,可以进来吗?”
这一次,祁方隅进来了。
许嘉云松了口气,“还好,祁哥没被感染。”
谢镜清道:“这个药物,可以提前喝吗?”
许嘉云道:“这我也不知道,我都是从书上大概见过,什么天花啊,鼠疫啊,之类的,全是瘟疫泛滥之后才会给病人喝药,但没听说过提前喝的,应该是不能的吧?”
连他也不太确定,谢镜清就放下了想要提前预防的心思,道:“我知道了。”
祁方隅道:“这么说,那些尸体还是要处理干净。”
许嘉云道:“我们去跟其他玩家说一说可以吗?”
“可以。”祁方隅道,“但最好只告诉附近的客栈老板,不然乞丐是不会帮忙转移尸体的。”
许嘉云有些不忍,道:“可是不告诉乞丐的话,万一他们传染了可怎么办?”
祁方隅道:“别把玩家都当作傻子,他们不去触碰尸体,就是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客栈老板的食物诱惑,要怎么选,就得看他们自己了。”
许嘉云想想也是,“那我们也找块面纱蒙住脸?免得被传染了。”
祁方隅点头,“再抬尸体试验一次也无所谓,刚好哥哥是大夫,还能减去不必要的风险。”
谢镜清没有找到面纱,而是找到了两块面巾,转交给他们俩,“万事小心。”
祁方隅笑道:“好的,哥哥。”
一如祁方隅所说,玩家们都不是傻子,稍微提点一句,就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寻找乞丐帮忙挪尸,以防身在客栈里的自己遭到感染。
乞丐们也不是傻子,都这会儿了,即使不能嗅出哪里不对劲,也能在看见祁方隅和许嘉云蒙面搬尸体后反应过来。
无论玩家们有没有经历过,对于瘟疫的可怕性都有所了解,除了已经饿到快要不行的玩家,在感染和饿死之间都选择了前者,其他还能坚持的人,都选择了后者,并找了块破布蒙住嘴巴和鼻子,远离死尸,生怕看一眼都会遭到感染,颇有一种草木皆兵的意思。
许嘉云道:“也不知道他们在怕什么,谢哥的医馆就在那儿开着呢。”
“能够避免感染的东西,谁会想去赌一把?”祁方隅道,“何况哥哥的医馆里面,药物有限,消耗得越晚越好。”
许嘉云也明白这个道理,“那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确认关卡名称啊,祁哥?”
祁方隅道:“关卡名称什么时候都能确定,现在的问题是,确认关卡名称之后,怎样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象征着生存时限的食物和药物全部消耗完?”
许嘉云道:“为什么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消耗完?这次的关卡又没有NPC,应该不存在行为解锁的情况。”
祁方隅道:“你想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应该’,我也不拦着你,但我不会用哥哥的命来赌。”
许嘉云噎了噎,“……你说得对,关卡现在的骚操作太多了,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祁方隅没有搭理他,几乎是以教科书的方式让其他乞丐看见他们抬走死尸以及避开蚊虫进行掩埋的全过程,才往医馆的方向回去,其他玩家也有样学样,跟着他们照做。
幸运的是,玩家们并没有那么笨,不幸的是,玩家们一窝蜂凑热闹的能力比他们想象的要强。
于是远远的,他们就看见医馆外面全都是人,似乎正在争吵些什么。
许嘉云和祁方隅对视了一眼,立马往人群里挤进去。
第222章 222
人吓人吓死人。
“让让, 让让啊。”
祁方隅和许嘉云拨开人群,里面正好有几个人出来,默契地互相让了一下。可惜对方出来了,他们却没能进去, 就跟其他玩家一样, 被无形的墙体挡在外面, 成为了看客之一。
谢镜清的医馆里面挤满了人, 有一部分坐在木凳上缓解中药的苦味儿, 也有一部分在旁边自己给自己煎药,还有一部分人数比较少,只有四五个, 全都站在谢镜清的面前, 怒目圆瞪,大声呵斥。
“你既然是大夫, 就应该把药给患者,哪有藏起来的道理!”
“别的乞丐没有布币,你也给药了, 凭什么到我们哥几个, 你就说没药了?真当我们眼瞎呢?”
“这玩意儿又带不出去, 你躲躲藏藏的干什么?最底下那三格, 赶紧拿出来, 我们煎了分来喝, 也比没得喝的好。”
谢镜清道:“我说了, 那三袋不给,你们想要, 就在凌晨刷新之前来取, 但不保证东西还在。”
“你在搞笑呢?”其中一个高个男人道, “无法保证的东西,凭什么让我们等到夜里才来拿?”
谢镜清说:“凭我现在是大夫,东西是我的。”
高个男人噎得不轻。
许嘉云也听明白了来龙去脉,“咱们不过是去埋具尸体的功夫,谢哥就接诊了二十八名患者?”
祁方隅道:“二十三袋剩三袋余五人,总共感染二十五人,你是不会算账?”
许嘉云撇撇嘴,避轻就重地“嘶”了一声,“这些人是怎么感染的啊?”
旁边的长发男人道:“据他们所说,是因为早上不知道死亡的人携带了传染病,所以凑近观察过死亡特征。”
许嘉云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长发男人打了个哈欠,道:“本来是想赖在里面的,没有吃的东西,起码也能有个睡的地方,谁知道红疹全部消失、高烧也退下来之后,就被关卡给传送出来了,差点被这群嚷着要让大夫看看自己有没有病的玩家给踩死。”
许嘉云随意地敷衍了一声,没有再跟长发男人说话。
他看过短发男人当时背着长发男人进入医馆时的着急与慌张,那是真的拿长发男人当兄弟的义气,可是当短发男人触发死亡条件之后,长发男人却能为了一个睡觉的地方而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让他的尸体在房间里面发臭腐烂——虽然就算长发男人有什么反应,也改变不了短发男人已经死亡的事实——这件事情始终让许嘉云觉得心里膈应。
对外人就算了,对自己人都这么残忍冷酷,实在太不是个东西了。
医馆里的闹剧还在继续,似乎就要到达大家想要看的高潮部分了,结果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抵达了尾声。
具体过程如下:
高个男人在发现威胁谢镜清无果后,想要转为实战,道:“抢夺食物是死亡条件,可没人说抢夺药物也是死亡条件。”
谢镜清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做得到的话,你们尽管试试。”
高个男人面露狠色,“你别以为我们真的不敢,横竖没有药喝也会死,就算抢夺药物是死,我也要把那最后几包捏爆,让你——”
谢镜清一拳挥过去,高个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脑袋偏向一旁,还没反应过来,就先顺应本能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紧接着下一秒,谢镜清抄起手边的木棍,“嘭!”的一棍砸在高个男人脑袋上,当场就把人打趴下,鲜血霎时涌了出来。
谢镜清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道:“在那之前,我会先把你的头捶爆。”
跟在高个男人身后的那几名玩家,见到这一幕,全都整齐一致地倒退了两步。
光凭谢镜清刚才出手的速度以及狠度,他们就知道谢镜清是个练家子,不是随随便便能被他们压制住的小角色。
谢镜清偏头看向几人,道:“还抢吗?”
那几个人哪儿还敢啊,连忙拖着高个男人跑了。
他们走后,谢镜清才将祁方隅和许嘉云接进了医馆。
许嘉云看着一屋子长满了红疹的玩家,好像自己身上都痒了起来,他搓了搓手臂,道:“谢哥,那三袋是你给我们留的?”
谢镜清说:“嗯。”
夜里就会刷新了,药物用光会更换角色,见死不救也会更换角色,所以他慷慨他人,但也没有完全慷慨他人,一人留了一包,防患于未然。
生了病的乞丐玩家们跟长发男人一样,都很善于占关卡的便宜,自己给自己开了间病房,躺上去就睡了个安稳的觉。
谢镜清和祁方隅他们平分了食物,也小睡了一会儿。
直到深夜,高个男人他们出现在医馆门口。
看他们磨磨蹭蹭的模样,估计原本是不敢再来的,奈何死亡条件比谢镜清更可怕,还是选择腆着脸,来到门口跟谢镜清一番道歉。
高个男人作为带头找茬的人,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红疹已经蔓延到了眼皮,甚至还有发高烧的迹象,对于道歉的这件事情,就像在肚子里面打过很多遍草稿一样,态度十分诚恳,低头就道:“对、对不起,大夫,下午是我冲动了,不应该逼着你把中药拿出来,也不应该——”
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三包中药。
谢镜清说:“分食有没有效果,我不清楚,你们后果自负。”
高个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你……就这么原谅我了?”
谢镜清说:“我已经揍过你了。”
高个男人估计就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揍过就完了?”
那不得再羞辱一番解解气?
谢镜清不能理解他内心的想法,提醒道:“你还有二十分钟可以煎药服药。”
高个男人二话不说,一句“谢谢”说完,立马拿着中药跑去煎熬。剩下的人也跟着有样学样,一边走一边道谢,个顶个的诚恳,仿佛谢镜清就是那神仙下凡,救苦救难还不计前嫌。
实际上谢镜清只是在他们过来之前,再次确定祁方隅和许嘉云没有被感染,才将余下的中药给了他们。
高个男人几人也没在谢镜清面前乱晃,吃完药,就安静地去病床上睡觉了,以最大的程度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谢镜清他们也睡在一间病房里,等待着零点刷新的到来。
在未知的倒计时中,零点一过,谢镜清他们果然出现在了街头。
用完了所有的中药,谢镜清也再次变成了乞丐。
祁方隅抱着他,轻吻额头,道:“睡吧。”
谢镜清说:“嗯。”
许嘉云默默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在意识到天气并不寒冷之后,又逐渐舒展成了一张煎饼。
一觉天亮,许嘉云睁开眼,正对上一张瘦削脱相的脸!
“卧槽!”许嘉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见到鬼了,差点儿没跑起来。
瘦削男人见他这副模样,也吓了一跳,道:“你这是个什么反应?”
许嘉云骂了一句脏话,道:“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
瘦削男人说:“谁吓你了,真当大街被你承包了啊,有病。”
他似乎饿了很久,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即使在骂人,也没有一点骂人的感觉。
许嘉云见状,起床气都消了大半,“你没事儿吧?”
瘦削男人道:“连着三四天没混上一口吃的,你说有事儿没事儿?”
许嘉云“嘶”了一声,“怎么不去帮忙抬一抬尸体?”
瘦削男人乐了,笑起来都很勉强,“我倒是想抬,也得有力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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