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云踮起脚尖,也看不见吵架的主角,但起码能确定跟无力吵架的王姐没有关系,“谁和谁吵架?”
老婆婆说:“你都瞅不见,我咋瞅得见?光听声儿响呢,哭得稀里哗啦的。”
许嘉云:“……”
这确定叫吵架?
他们人多,挤吧挤吧就从看热闹的人群外围,挤进了内围,看见了事件的主人公——穿得西装革履的一个男人在跟张强宇说话。
确切地说,是穿得西装革履的一个男人跪在地上恳求着张强宇。
男人的西装上面布满了褶皱,像是几十块钱买来的便宜货,此刻哭得涕泪纵横的,“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都没有求过你什么事情,可我现在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了,张哥……债务压垮了我的家,我媳妇难产还躺在医院里,可我一分钱也拿不出来,如果连你也不肯借给我,我媳妇的命就保不住了啊……”
“兄弟啊,我都说了,不是我不借给你,是我实在周转不出来。”张强宇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而且我家的钱也不是大河水冲来的,你总在我这里有借无还,就算我没有意见,我爸和我媳妇也有意见啊,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你说我能怎么办?”
“就三万!”男人哑声嘶吼道,“就三万!张哥,我求求你了,张哥,救救我媳妇吧!”
张强宇咂了咂嘴,“都说了我没钱了,不然我媳妇吐血吐成那个样子,我能不带她上医院吗?连我自家的人我都顾不上,你让我怎么去顾你家的人?”
闻言,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男人浑身僵了下,呆呆地看着张强宇。
许嘉云趁此机会,小声问道:“这人是谁啊?”
谢镜清说:“不知道。”
“看我干什么?”张强宇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都说了,你媳妇我救不了,我媳妇我也救不了。死就死了呗,想开点,兄弟,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是咱哥俩找不着的?”
男人却避开了他的手,“我只要我媳妇。”
张强宇“呵”道:“也对,像你媳妇那种一看就能生儿子的女人,宝贝一点也很正常。”
男人说:“我不像你,不管她能不能生儿子,我都爱她。”
“你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装什么深情?”张强宇面色不悦,“而且你的债务一天滚一天的,我到底能不能等到你还钱的那一天都难说,你总不能把自己的债务都从我这里借去还吧?我又不是什么冤大头。”
男人反问道:“那我就应该做冤大头了吗?”
张强宇说:“什么冤大头?”
男人哭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我丢掉的那几批货,都在你手里不是吗?”
张强宇怔了下,很快骂道:“说话可要讲证据啊,林总!谁告诉你那几批货都在我手上了?你看见我拿的?”
不远处的许嘉云皱了皱眉头,“林总?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谢镜清说:“林元启。”
祁方隅接道:“咱们公司的老总。”
男人说:“我如果看见你拿了,就不会被你逼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张强宇勾唇笑道:“没有证据的话,最好还是少说。”
像是看透了张强宇的冷血无情,林元启从地上站起来,因为久跪的问题,西裤的膝盖位置都被石子磨破了,“不用证据,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很清楚。”
张强宇没有林元启高,他一站起来,张强宇就需要仰视,心里很不舒服。
“我们一起白手起家,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打倒了那么多的对手,可我没有想到,最后捅我一刀的人会是你。”林元启的眼泪仿佛流干了,抬手打断张强宇即将开口的辩解,“在偷听到你跟叔叔的聊天之前,我甚至都没有怀疑过你,一直在努力偿还你带给我的债务,可你却把我当个傻子,一步步夺走我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一切,连我老婆都不放过。”
张强宇似乎也被他激怒了,“你自己没出息,救不了你老婆,还把责任怪在我身上,你讲不讲道理!”
“我确实没有你有出息。”林元启说,“不然我就不会被你算计到破产。”
张强宇骂道:“就算我真的算计了,那也是你自己蠢,树大招风,活该!”
“我活该,可我媳妇做错什么了?”林元启哽咽道,“哦,不对,我知道我媳妇做错了什么,因为你不仅算计了我,还算计了王姐。”
张强宇面色闪躲,声音比之前更大,“你放屁!我怎么算计她了?”
“自从有钱以后,你就盼着她早点死,你好去找你那个姓白的情妇,所以你不可能会救王姐,更不可能会救我媳妇。”林元启说,“我早就知道,你嫉妒我媳妇给我生了一个儿子,你不想让我的第二个孩子再出生,你怕又是一个儿子,会显得你特别无能。”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张强宇的痛楚,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他的脸面过不去,一拳打在林元启脸上,“我去你妈的!”
林元启的头微微一偏,嘴里满是血腥,也没有一丝反抗,“……人做到这一步,是会遭报应的。你等着看吧,张强宇,我媳妇活不了,你也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说完,林元启拨开人群,在张强宇的咒骂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祁方隅饶有兴趣地“嗯?”了一声,“看样子,张强宇隐瞒的东西还不少啊。”
元源等着他说出什么感悟,“你是怎么想的?”
祁方隅说:“什么也不想,睡一觉起来,该是什么结果就是什么结果。”
元源:“……”
他就不应该期望这人会好好说话。
热闹没有了,人群渐渐散去,他们找到还在生闷气的张强宇,说出了留宿的想法。
张强宇没好气地说:“长眼睛了吗,收费栏不是写了住宿的标准?一人一百,只收现金。”
祁方隅说:“没钱。”
张强宇还盯着林元启离开的方向,想也不想就回道:“没钱就滚蛋!我家又不是搞慈善的,不接收流浪汉。”
祁方隅面色不变,“你坐了这么多天的免费车,我们怎么没叫你滚蛋呢?”
张强宇顿了下,像是才反应过来,回头看见祁方隅,连忙挂起笑容:“不、不好意思啊哥,刚才没注意。你们这边请,我这就让我爸给你们把房间开好,保证你们睡得舒舒服服的!”
祁方隅说:“那就最好不过了。”
然而听见他们要留宿,老头翻了翻入住记录,却说:“没有那么多的空房,只剩三间了,还都是单间。”
刘玉立说:“我们可以挤一挤。”
老头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拿起钥匙带他们上楼,打开了其中一间房。
房间很小,小到只能勉强放置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但凡再多一个家具就无从落脚了,更别提挤一挤,能进两个人都算那两个人身材好。
老头说:“你们看这间能挤几个人?”
这可真是灵魂质问,他们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最后还是谢镜清问了一句:“除了这里,还有哪里能住人?”
老头一指隔壁,“我儿子那屋。”
也就是王姐睡的平房。
祁方隅说:“一间两个人,三间六个人,剩下九个人住隔壁。”
他们都记得小平房的外间有多大,虽然比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打个地铺,住九个人还是能挤一挤的。
刘玉立问:“谁住旅馆,谁住隔壁?”
元源说:“女士优先,你们选了,我们再挑吧。”
刘玉立作为首车在路上吃尽了亏,这一会儿也不客气,“我们四个女生,正好两间房,全住旅馆里,应该没有问题吧?”
元源说:“没问题。”
刘玉立就带着女生走了。
元源看向祁方隅,“还有一间房,让给许嘉云他们车上的两个女生可以吗?”
祁方隅打了个哈欠,“随便你们,反正我要跟哥哥睡一块儿。”
“那就这么定了。”元源说,“男生睡隔壁,女生睡旅馆。”
赤小豆举起手来,“元哥哥,我也是女生啊。”
元源说:“你想跟谁一间?看能不能再加一个。”
赤小豆却看了眼祁方隅和谢镜清,说:“我只是想说睡隔壁的不是只有男生,但我还是要跟你们睡隔壁的。”
元源说:“我知道了。”
两批人,各自分开。
临睡前许嘉云还去看了一眼王姐,确认王姐是有呼吸的,才出来跟他们一起打地铺,嘴里还嘀嘀咕咕道:“这张强宇真不是个男人,自己媳妇都这样了,也不过来照顾照顾。”
祁方隅看了他一眼,嗓音微沉,似是警告,“你别入戏太深。”
元源也看不过去了,“家暴那会儿你还阻拦谢镜清帮忙,这会儿倒好,自己上赶着打脸。”
他没有说“拖后腿”,而是用“打脸”来形容,已经是很客气了。
许嘉云总算消停了。
只是这地铺打着打着,元源忽然想起什么,“话说回来,以前我从来都没有遇见过房间不够的这种情况,这该不会是什么新的死亡条件吧?”
闻言,大家的动作都停滞了一下。
这次的关卡实在是太顺利也太郁闷了,到目前为止就死了一个刘哥,导致他们对于分岔路口以外的死亡条件都没有以往敏感了。
祁方隅说:“谁知道呢。”
元源还想说些什么,祁方隅已经抱着谢镜清睡着了,他只好也闭上了嘴,跟着睡下,并祈祷这可千万不要是什么死亡触发点。
夜色浓重,里间的王姐躺在床上,胸前那微弱的起伏突然变得无比剧烈,然后在一阵无声的挣扎后,慢慢地、慢慢地,在寂静中,彻底归于了平静。
【作者有话说】
还是加更二合一~
第47章 47
“我没错,下次还敢。”
还以为结束了每天赶路的日子, 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没想到清晨的鸡鸣一阵又一阵,直接把他们给唤醒了。
一群人睡眼迷蒙地从地铺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去洗漱, 穿戴整齐的谢镜清和祁方隅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许嘉云揉了揉眼睛, “这才几点啊, 你们起得也太早了吧。”
谢镜清说:“我们的车坏了。”
许嘉云愣了下, “……啊?”
几分钟后, 所有人都围到了货车旁边,看着比来时矮了不少的货车,都陷入了沉默。
谢镜清指着轮胎说:“这里坏了。”
许嘉云:“……”
漏气就漏气, 哥你不用说得这么隐晦。
刘玉立问正在检查的元源:“是人为的吗?”
“不是。”元源站起身来, 手里还拿着一块从轮胎里拔.出来的尖锐石头,“虽然有点离谱, 但这儿路不平,确实是停车的时候没注意,把车胎给扎爆了。”
许嘉云拍了拍胸口, 后怕道:“幸好没在半路出事。”
祁方隅说:“四辆车都扎爆了, 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
“也可能是关卡在提醒我们。”元源随手扔掉石头, “比如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目的地, 货车已经用不上了。”
赤小豆眨巴着眼睛, “用不上的话, 货车里面的食物是不是就可以吃了?”
元源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保守起见, 最好还是不要去碰比较好。”
赤小豆倍感可惜地“哦”了一声。
“啊!!!”
刺耳的尖叫陡然传来,几人对视一眼, 急忙冲进小平房里。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艳丽女人瘫坐在地上, 颤抖地指着床上的王姐, “她……她……她……”
来不及去问这人是谁,祁方隅立刻靠近王姐,伸手探她鼻息。
许嘉云忙问道:“王姐怎么了?”
祁方隅收回手,“死了。”
许嘉云愣了愣。
艳丽女人本来想跑,结果被谢镜清拦住了。
谢镜清说:“你是谁?”
艳丽女人被吓得不轻,说话也是磕磕巴巴的,“我……我是……是张哥……对!是张哥让我过来给王姐送水的,可我跟王姐说了半天的话,她也没有搭理我,凑近才发现她已经死了!跟我没关系啊,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谢镜清却看着她,说:“昨天看热闹的人里,没有你。”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在无声地询问谢镜清昨天那么多人,他是怎么确定艳丽女人没有在场的。
艳丽女人点点头,“昨晚我很早就睡了,但我确实是这个村的人,不信你可以问其他人。”
谢镜清没有接茬,而是继续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艳丽女人说:“我、我叫白月花。”
祁方隅微微挑眉,“这村里有几个姓白的?”
白月花说:“就我一个。”
祁方隅和谢镜清对视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询问,张强宇就走了进来。
“这是在干什么呢?”张强宇说,“怎么全挤在这里?”
许嘉云说:“王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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