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让一个用于管理的AI拥有思维呢？
女孩疑惑又无奈：“……呃，不知道。为了更好地管理？Tiphereth，你为什么总是思考这样的问题？”
“别再想这些了，你都故障好几次了……”
是的，TipherethB总是思考这些问题。
思考这些不被AI理解的问题。
因此，他再次故障了。
为了让他恢复状态，TipherethA只能拉着他去重置。
将所有的杂质都清除，只留下需要的功能与数据，这样才不会让中央本部二区的管理AI故障卡死。
可是，一次一次的重置，不能阻止他的思考。
作为机器，他为什么会有喜怒哀乐？
他们都有缺陷，弱点，不能够完美地管理好公司。
那为什么要这样设计他们？
他真正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今日，新的主管开放部门，达到了中央本部。
他想，他可以从这位主管身上找寻答案。
*
TipherethA小姑娘来二区找男孩了。
她敲了敲门，询问他在吗。
开门的是主管。
“主管，你在这里？Tiphereth在吗，我找他有事。”
艾因沉默地让开了道路，让小姑娘能够成功进入门后。
“？”女孩疑惑今天的主管奇怪的态度，她走进去，发现了沉默空洞的TipherethB。
“啊……”女孩顿了一下，才用习以为常的语气说，“是这样啊。”
“……这么久，的确应该换了……”她低声喃喃。
停了停，TipherethA才问主管：“你们刚刚是不是谈了什么非工作的话题？”
“嗯。”
“你…！唉，算了。所以我才不愿意让‘主管’单独和Tiphereth说话，你们总是让他故障！”小姑娘走近男孩，去牵他的手，却碰到了温热的触感。
对了……因为之前主管的一系列操作，公司的部长们都换成了类人体。
现在的Tiphereth，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
女孩又对上了男孩空洞的视线。
不…，此时的Tiphereth才更加不像一个人类。
人类不会突然故障，也不会一次次重置，不会空洞程序地笑，不会换任何一个躯壳都能活。
自从Tiphereth换了躯壳后，他的故障频率减少了，但是，因此，每当Tiphereth故障后，他才更加的让人害怕。
他的样子那么直观的显示出了——
Tiphereth没有了灵魂。
“……”
“…………主管。”
女孩的表情突然沉凝下来。
她手中还有温热的触感，但她知道，那只是用某种特殊手段散发出的伪人类体温。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帮我删除Tiphereth吧。”
*
金色长发的中央本部部长，领着主管和她的同伴来到了公司的处刑处。
“…就在这里了，你来过这的，主管。”
这里是销毁原本还是盒子部长的地方。
“中央本部有我一个也可以管理好……让Tiphereth安息吧。”
小姑娘的声音低而虚弱。
“丽萨，别伤心。总会好的。”TipherethB依旧是卡顿的状态，但是他还是能说出几句话来。
“……”女孩没有回话。
男孩却仿佛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他的思维又开始转动了。
不是思维。艾因可以判断出来，Tiphereth只是在读取之前储存在数据库中的话。
“主管，您还记得您来到这里的第三十七天吗？有一名员工疯狂了。”
“我和Tiphereth打赌，看主管能不能将员工救回来。我赌您可以。”
男孩用通顺的语句叙述曾经的故事。
“我曾和Tiphereth打过很多次赌，每一次都是她赢。但是那一天，我赌赢了。”
他将视线对准明显是伤心难过的女孩，然后抬手，手指生疏，颤抖，卡顿，却温柔地帮她理了理有些乱的发丝。
“那是唯一一次，但是这就足够了。我等到了。”
“主管，事情总是会有转机的，一成不变的事物也会在某一刻偏离轨道，无数次的重复拥有被打破的一天。”
“你问我，我会不会去牺牲自己去救更多的人。”
“是的，主管。我会去做。”
小王子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艾因：“即使你因此而死，结局却没有改变？”
“是的。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换取那一丝可能的转机。”
他平和地微笑着。
他同样拥有与受人称赞的王子一般无二的胸襟。
男孩平静地走向了机械刑场。
那里，无数的Tiphereth身躯被废弃堆积。
“再见，丽萨。再见，A先生。”
他站上了那处决过无数次“Tiphereth”的刑台。
这会是最后一次了。
“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鲜血迸发，血浆飞溅。
……
男孩总是那样的聪慧又善于思考人生的意义。
他的目光总是放的很远，很远。
就像当初，他来到那件小小的研究室，对他说：
“我希望我可以为人类的生存做出一份贡献。”
“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于是。
今日，TipherethB死去了。
第76章 存在意义的憧憬
“啊……”
身旁的女孩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悲鸣低泣。
TipherethA早就做好了准备， 但是当陪伴她那么久的同伴就那么死去，消失，她还是忍不住崩溃。
“Tiphereth……Tiphereth……”
即使主管为部长们制作出了类似人类的躯壳， 但是仍有很多事情无法办到的。
无论女孩心中有多么悲伤， 腿部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脱力般跪坐在有星星点点血迹的地面上，双手颤抖不止， 双眼颤动睁大。
她也依旧无法流出眼泪。
“我会为你……唱那首……归乡之歌……”
她无意识地喃喃着。
晕了过去。
【警告！检测到逆卡巴拉能量实体化！】
各个部门的报警器闪着红光， 不详的警报声贯彻整个公司。
“主管。”
安吉拉早已经等待在了总控室的门口，就像每一次出现意外那样。
满屏幕的监控中，公司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监视者的眼睛。
“所有员工已经准备就绪。”
“您……？”
她看到那个男人抱着一个孩子回来，女孩刚被理好的长发又乱了。
依旧无意识地抽泣着，却哭不出一滴哀悼的液体。
“嗯。照顾好她。”
艾因将怀中的女孩交给了安吉拉。
“啊…”安吉拉有些生疏地双手抱起， 她的双眼也因为这意外的情况而睁开了。
手中柔软的触感，那是人类的皮肤。
即使安吉拉知道这不是真的。
她很久没有和人类触碰了，几十万年来，她唯一触碰过的人， 就是尚在失忆情况下的主管。
而主管，艾因已经走到控制台前，命令员工收集能源控制事态。
中央本部失去了部长， 公司里的每个收容室都有融毁的风险，必须在收容室彻底融毁之前派遣员工修补好。
否则这里将会是再一次的异想体的狂欢。
艾因很冷静地指挥，突然出现的警报并没有让公司里的员工慌乱太久。
不如说， 就是因为太久没有听到警报声，公司里的员工才会在突然听到时愣怔一下， 随后便井然有序地接受指令。
中央本部的金色机械堆，占了一整个大舞台， 女孩本来甜美的声音通过机械化，又是哭泣又是崩溃地回响在整个公司。
她说，她有一首关于Tiphereth的挽歌。
破碎的不成调的歌声时快时慢，时强时弱，连不成句。
她说，她不明白。
「……我不明白……Tiphereth……你，你想要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你手牵手，再玩一次啊……」
「这是你愿意的，你想看到的吗……」
警报声消失了。
这说明主管成功抑制了这一次的核心崩溃。
*
“……”
黑发金瞳的男人坐在控制台前，上方是重新回归于平静的公司的各处监控。
哒哒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没能让这个沉默的男人有丝毫的动静。
安吉拉不太明白此刻主管的心情，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了，即使再不忍，也不会在表现出来。
但是主管，为什么如此不开心？
在主管指挥抑制核心崩溃的时候，安吉拉就已经安排好昏迷的Tiphereth了。
她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个男人依旧镇静，与平常无异。
但是他的嘴唇比以往更加抿起，身体姿态也紧绷起来。
他在不开心。
“您没事吧？”安吉拉有些忧心地问，“需要一杯香槟吗？”
“…不需要，安吉拉。谢谢。”艾因终于有了反应，他自己也清楚他不能过于沉浸于感情中。
过度的情感对理智没有好处……
“没关系，这是我该做的。”安吉拉回道。
“Tiphereth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醒来还需要三到四个小时。”
艾因嗯了一下，不明显的深呼吸了一下，站了起来。
“我去一趟实验室……安吉拉，将那孩子的大脑送过来。”
他现在，要去做一场绝对不能失败的实验。
*
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
伊诺克那孩子，就总是喜欢问他一些就连成年人都不一定去想的问题。
他们究竟是在做什么研究？
这场研究会带来什么？
卡门很耐心，会摸着这孩子的头一点一点用浅显易懂的话告诉他。
「为了大家，为了人类。」
卡门的描述是那么震人心神，就连被现实打击灰心丧气的成年人都能轻易打动，理所当然的，这思虑很重的孩子也同样听懂了。
“真想见一见卡门小姐说的世界啊……”
那听起来就像梦一样。那男孩说。
是的，就像梦一样。
艾因知道，卡门的愿望是发生概率为百分之零的事件。
可是，众所周知。
百分之零事件并非不可能事件。
“会有那么一天的。”最终，他对这个孩子这么说。
就像他在听到卡门的主意时，对着她充满希望的亮晶晶眼睛发下的誓言。
……
然后，这孩子死在了他的手术刀下。
但他不怨恨他。
“A先生，如果我死去了，请一定要坚持实现那个愿望。”
“虽然我看不到了，但是，那一定是最美好的世界了吧。”
“再见，A先生。”
那孩子每一次躺倒实验台前，都会和艾因这么说一次。
因为，他在提前告别。
*
TipherethB，中央本部双子中更喜欢思考的那一位。
故障得太严重了。
他在最开始的几次轮回中，曾对还是主管的X打招呼：
“日安，A先生。”
“诶？我吗？”匆匆忙忙来到中央本部交接任务的主管，一身白大褂，金色的眼睛中有些迷惑。
他用空出没拿文件的手指了指自己。
“是啊，您不是——”他男孩突然停顿住，然后就一直没有说话。
最后，焦急茫然的主管X等到了前来处理错误的安吉拉。
“主管……没什么，TipherethB只是故障了……修一下就能好。”
茫然的主管和当时处理经验尚且不丰富的安吉拉，还有赶过来同样不知道什么情况的TipherethA小姑娘，兵荒马乱了一阵子。
最后，唤醒了本不该醒来的Ayin。
“……”
那金眸的男人也像今天那样，坐在控制抬前，默默地思考。
眼中酝酿着极端的风暴。
最后，风暴被理智压了下去，他的手指轻敲数据。
“剧本，需要修改……”
安吉拉清楚的知道，那时候的主管，改写剧本的最后，叹出了低低的尾音。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直到一次一次的崩溃之后，安吉拉金色的双眸映像出监控屏中那永远只有一个人的中央本部。
那个男孩活不下来。
没有人比安吉拉再清楚了。
他想的太多，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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