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两根手指,拎住一根遗漏在外的竹条, 转身向门口走去。
竹条摩擦地面,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 翟然拖拽着的半米长竹条,下面正是那捆竹条。
屋子里面没有多少空间供他活动, 再者尽管闻亦离开,那层光罩却还没消失,仍旧护着和尚他们,他不需要另外看顾, 所以他如今可以放心到院子去。
反正人不醒,他干着急也没啥用。
好在昨天得了许多消息,且拜竹在即, 编制竹妹子同样是件重要的事, 现在的时间他用来编制竹妹子正合适。
翟然从屋里退出去后, 便顺手关上了门。
昨天这个时间点,那位婶子便过来送饭了, 今天不确定对方还会不会来送饭,谨慎些终归不会有错。
否则木门敞开,对方一眼就能看清里面场景, 然后打起什么阴暗主意来便糟糕了。
虽然村里人昨天表现得友善,但他们身上也有些违和的诡异感,还是防着一手为好。
空荡荡的院子没有可以坐的地方,翟然把自己从屋里临出来前捞上的坐垫往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一扔,便直接坐了上去。
至于这是谁的坐垫,想必无论是谁的,应该都不会介意他拿来坐的吧。
翟然嫌弃的往房屋的方向暼了一眼,自己可为这帮人操了不少心,谁若是能不长眼到如此地步,他倒挺愿意对方清醒过来后,好好跟他们算点别的账。
当然,前面白小仙最先出事时,他还会怕人直接坐地上着凉,现在则完全没那份担忧了。
不说这帮人跟闻亦一比,实在差劲得过分,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遇上事没一个顶用的,他懒得再多出来那么一份好心,就是他们在血水里躺了那么久时间没见出什么问题,现在他再来担心反而多此一举。
翟然盘坐在地上,把抱着的娃娃放到他膝盖上,然后从他手边的一捆竹条中抽出几根竹条,开始慢慢的编制竹妹子起来。
他编得并不灵巧,好在记忆不错,这一路编下来没出什么错,隐隐能看出个竹妹子的雏形。
只是,翟然编了许久之后,突然眯起眼看了看天上愈加明烈的太阳。
这个时辰,那个婶子都还没过来,莫非村里人当真只在昨天施舍下他们的好心,后面便都不会没有了?
这可不太妙啊,前面送来的食物本就不算多,当时送来就瓜分完了,根本没有剩余,接下来还有几天呢,他顶不住没有食物这份饿啊。
于是,翟然这会儿也静不下心继续捣鼓他手里的竹条了,他黑着脸抱住娃娃站起来,便打算上外面去。
然而,他刚走出两步,就又停了下来。
好像他这么出去并不妥,出去以后去哪里弄来食物也是个问题啊。
翟然在原地皱眉沉思片刻,然后一个念头很快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于是,他转身带着几分自疑向旁边的小厨房走去。
而翟然打开小厨房的门口后,脸上则出现了惊讶神色。
里面竟然真的放着两个大篮子。
如果这些并非凭空出现的,那便意味着昨天送食物的婶子已经来过这里。
会是这样嘛,翟然望向两个篮子的目光变得幽深。
看来,和尚他们这种糟糕的状态,村里人很有可能已经知晓。
而且,还有一事,他现在都未弄明白,和尚他们是否会成为拜竹的祭品。
不怪自己多想,虽然他只从昨天那个年轻人嘴里听说了与竹妹子相关的事,但他不认为拜竹这事会这么简单。
唉,希望是他多虑了。
毕竟如果村里人已经知道了和尚他们的情况,他们没有恶意还好,一旦心怀恶意,那他们的处境更将大大的不妙啊。
虽然他没法想象村里人跟鬼女人会勾结在一起,但要是他们各自为营,目的却一致,事情则同样十分棘手。
翟然看着自己抱在怀里的娃娃,轻轻叹了口气。
昨天遇到的那些村里人大多因为娃娃而表达出善意,但他不认为那些善意真一点儿水分都没有。
没有什么利益纠纷,他们或许乐于如此,只是一旦发生冲突,他们就是再喜欢娃娃,恐怕也不会心慈手软。
一切都是自己杞人忧天还好,不然昨晚经历了鬼女人那些事,白天还要应付村里人的觊觎,他一个人吃不消啊。
翟然回头往院子门口望了一眼后,还是进了厨房,打开篮子,拿了些食物出来,接着回到他之前坐的地方。
走一步算一步吧。
翟然一边撕着白胖的馒头放进嘴里咀嚼,一边慢慢思考。
他一定要去参加拜竹的,哪怕村里人跟他们透露拜竹之事可能有几分不怀好意之心,但他对竹妹子这东西很感兴趣,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翟然想到这里,不免又扭头向前面紧闭着门的房屋看了看。
这些人怎么就靠不住呢,如果能像闻亦那样该多好。
可以躺赢的感觉真的容易让人欲罢不能啊。
*
厨房里的东西确实是妇人早上放进去的,在她进到屋里,看到了靠着墙的和尚他们时,便猜到了他们昨晚的遭遇。
不过,她没想到竟然是那些家伙先一步动手,她以为先发生冲突的会是坏孩子他们。
事情发展跟以往不一样,而且她没在屋里见到自己最为关注的那位俊秀年轻人,尤其她还瞥见了角落里的那捆竹条,记起村里那位老妪似乎对这些外来人另有打算,于是妇人在门口停了片刻,还是决定转身先离开。
还有时间,并且今早的氛围不同寻常,这些人姑且再留一留,至于后面要如何处置,等那些人商议个章程出来再说。
而那个不知所踪的年轻人,妇人想,不管他是逃掉躲了起来,还是被那些家伙带走了,后面总会再见到的。
那个年轻人啊,妇人向外走去的同时,眼角眉梢愉悦的舒展开,他不仅生有一双漂亮的手,还弄了个娃娃出来,这么妙的人愈发令她喜爱了。
无论最后他会是什么结果,只要让她可以见到成品,她便感到满足,她野心不大。
第85章
翟然就这样一边担心着村里人来找事, 一边仔细编弄着他手里的竹妹子,时不时抬头向院门口以及房屋处望一眼。
然而一天过去了,除了中间娃娃醒过来一次接着又睡了过去, 便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好像他们这里被遗忘了似的。
翟然不敢就此放下心,往往表面越是平静, 下面潜藏的波涛越是汹涌。
好在他现在手里又多了些宝贝, 那把冰气凛冽的剑他暂时用不了,闻亦留给他的那个玉碗盾却是实打实能用上的好玩意。
虽然他有几分冒险精神, 但他也没准备傻不愣登的瞎来,那个玉碗盾就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
不管什么情况, 只要危险值过高,他就立马躲进玉盾里去。
看着天色将黑, 院子里仍旧没来人,翟然便拎起自己编得已经像点样的竹妹子打算进屋里去。
不过,翟然推开门抬腿将要进去时,却被齐刷刷看向他的一双双眼睛给吓了一跳。
一个个光盯着他瞧却不说话, 翟然感到瘆得慌,于是憋出一句,“你们醒了啊。”
无人应话。
半响, 木桓才幽幽的问了句, “翟然, 你去哪了啊?”
“我在院子里啊,怎么?”
木桓这话颇为幽怨, 翟然听得不明所以,不过这并妨碍他拎着手里的东西进去。
其他人都看到了翟然手里的玩意以及那捆竹条,但现在他们注意却不在这上面。
尤其木桓听到翟然这漫不经心的回答, 心头更是一梗。
“你就在外面啊,”木桓讪讪的笑了笑,然后挠了挠后脑勺,紧接着话锋一转,“翟然,那什么,你放我们出去吧。”
木桓说这话时,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往翟然那边看,生怕跟他视线对上。
其他人没想到木桓能这么莽,直接就把话问出来,于是所有人难免咯噔了一下,然后在心底痛骂了木桓一遍。
而翟然却是被问得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他下意识道,“什么?”
然而木桓却不接这话,于是场面一下又安静了下来。
木桓没回话,翟然也不急,他慢慢揣摩了遍他俩的对话,然后咂摸了点味出来,合着他们以为罩在他们身上闪闪发亮卖劲工作着的光钵是他的手笔。
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
不过,翟然却不准备在上面跟木桓他们解释什么,毕竟不仅闻亦不想让他们知道他来过这里,他也一样。
只是,自己不欲多说是一回事,另外一个问题还需要解决。
他没想到,这玩意不仅保护木桓他们,同时也将他们困住了。
这不是他弄的,如何处理这事就有点难搞了。
而且他不明白,闻亦做事怎么会出这样一个纰漏,不应该啊。
但不管翟然在想什么,此刻都不妨碍他迈开步子慢慢向和尚他们走过去。
木桓其实感觉这个罩在他们身上的光钵怪眼熟的,不过一时半会却没将它与闻亦联想起来。
和尚他们一帮人醒过来后,发现除了翟然外,他们都被层光困住了,当时他们以为翟然是被昨晚那群东西弄走了,甚至都没来得及考虑自身处境,心里光为翟然担忧了。
但翟然从外面进来并且告诉他们之前他是在院子里后,他们的想法则不由发生了变化。
他们不希望那是事实,因为根本没理由,然而他们却又不得不产生怀疑。
或许,大概,他们是被翟然困在这里的。
为什么呢?
和尚瞄了几眼翟然编得已经算像模像样的竹妹子,不太精致,却能看出来是个小人儿,莫非翟然不希望他们编竹妹子去参加拜竹。
不至于如此吧。
一群人各有各的猜测,但无论是谁,都没有朝好的方面想。
这不怪他们,自他们醒来到现在,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估摸有一天了,而翟然就在外面的院子里,并且看他那样子,外面不像有危险的样子,既然如此,那翟然此举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可能性则微乎其微。
一个人偷摸着瞧他,他可以忽略过去,但这么多人偷瞧他,翟然身体顿了顿后,便决定还是将他们的目光都忽略掉吧,于是他目不斜视的继续慢吞吞的向前走去。
等翟然走到光钵前时,他一边近距离观察着那层光,一边随口问道,“你们什么时候醒的啊?”
提到这个,众人就憋屈,而白小仙尤其嘴快,“早就醒了,差不多有一天的时间了。”
这意思是自己早上拖着那捆竹条出去没多久,他们就醒了。
虽然这操蛋的事不是自己做下的,但翟然还是感到了淡淡的心虚。
想他今天还多次朝门口望去,希望他们可以快点醒过来,敢情他们早醒了,只是没法离开而已。
但他真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他当时总不能冒着风险敞开门时刻盯着他们吧。
至于他一次都没进来过,翟然坚决不认为这事是自己疏忽,毕竟时间宝贵,怎么能随便浪费。
不过,翟然虽不觉得自己有错,却也不好意思再问些别的了。
本来他还打算借着说话转移话题,给自己争取想办法的时间,但这明显更容易把他置于更尴尬的境地。
唉,难搞。
而之前闻亦罩在他身上的那层光后面是自动消失的,现在做不了什么参考。
翟然心头一阵烦躁,一时竟不知道这些人这时候醒过来是好是坏。
反正真要说帮忙,他们也帮不上忙,而他要知道的信息,闻亦则给他说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翟然再怎么烦,到底没在面上表现出来,毕竟这些人眼神中对他的质疑已经挺直白赤裸,而他暂时还不想因此跟他们闹掰。
但这些人冤枉他,认为他对他们只怀恶意就忒过分,为什么就不能想点好的呢,太破坏彼此情谊了。
好歹因为他昨晚坚持到了最后,才能等来闻亦,让他们后面免于那些家伙的毒手,怎么说自己也算间接救了他们一回吧。
于是,翟然越想越不爽,看着和尚他们的眼神也冒出了点火光,后槽牙磨得嘎嘎作响。
不知怎么地,翟然开始一幅淡然姿态,众人还敢放肆,而翟然表现稍微强势起来,他们就立马成了鹌鹑,不是低着头,便是看向别处,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做,有规规矩矩的。
好在他们没做到特别离谱的地步,还算懂点事,翟然看着众人的反应,心情勉强又舒坦了些。
既然没人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翟然懒得继续计较,他漫不经心的伸出手,准备向前摸去,对这层光做更深的观察了解。
然而,令翟然倍感意外的是,他手刚摸上去,那层光便有了变化,自他手下起,向外不断透明化。
啥玩意?
翟然下意识将手迅速缩了回去,双眼睁大,看着那层光如水波一般微荡,最后彻底透明化。
哦豁,所以弄掉这层光的关键是在他身上?
翟然对这个结果一言难尽,而且果不其然,他也因此再次收获了一众人格外复杂的目光。
真是,翟然差点忍不住翻个白眼。
闻亦当初怎么都不跟他提一下这个,这不是坑他嘛。
然而闻亦已经不在这里,翟然心里再气也没法,而且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完全不在意和尚他们如何看待他无奈下的背锅之举。
顶着那一道道极容易让人坐立难安的目光,翟然则十分头铁的转过了身,看似从容的向旁边走去。
当然,考虑到他们被困在原地这么久,自己确实也有那么点原因,于是翟然从和尚他们身边离开前,又好心的丢下了一句,“厨房里有吃的,如果感到饿了,你们自己出去拿吧。”
该说的自己也说了,于是翟然便没再管和尚他们,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后,便又继续捣鼓手中的竹妹子起来。
翟然这个反应,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摸不太准他什么意思了。
要说他心怀恶意吧,那不至于见到他们后,既不假惺惺一番,也不放点狠话,极为平静的就将他们放了出来,好像这只是一件不值得多提的小事而已。
和尚承认他被翟然的做法搞懵了,心里乱糟糟的,都不清楚自己后面该如何面对翟然了。
他这是要提防他呢,还是不提防呢。
翟然摆弄了会儿竹妹子,突然想起他漏了件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没说,于是赶紧抬头向和尚他们望去,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心里甚为急切的道,“我没料到你们能那么快醒过来,那层光波当时是为了护住你们,你们别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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