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啊,你的真弟弟要是知道,你把别人认成他了,他会伤心的。”
“会么,可是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你肯定对你弟弟很好,”
陶然咂摸一下对话,得,又转回来了。
章铮就认定他是弟弟,只是目前失忆了。
荒唐,荒谬。
不跟这个怪人扯了。
陶然不说话,章铮也就跟着安静下来。
只是在固定的时间点,沉默地给陶然喂流食,擦身体,按摩。
搀扶着陶然,一步一步,重新陪他练习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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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一会儿吧,我想再走一会儿。”复建的过程总是痛苦枯燥的,陶然脸颊上的汗水一颗一颗地往下落,但还在给自己加练。
“好,慢慢的,真棒。”章铮应和。
陶然噗嗤一笑,“都说了,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夸了,好奇怪。”
“你不就是小孩么。”章铮自然道。
“说得你比我大多少似的,那我也把你当小孩。”
“好,那你把我当小孩哄哄吧,不要再赶我走了。”
陶然还是选择闭嘴,继续练习走路。
他已经醒过来十几天了,十几天里,章铮事无巨细地把他照顾得很好。
而且章铮真是个疯子,竟然真的给他打了十个亿。
吓得陶然当晚都做噩梦了,梦到警察来抓他,查他账户,非让他解释这么多钱是哪来的。
梦里他都快急死了,坦白说都是章铮主动给他的。
结果警察说章铮就是报案人。
警察还说,要是真查出来是他偷的,十个脑袋也不够抵账。
这个噩梦直接给陶然半夜吓醒了,颇为埋怨地看了一眼在陪护床上睡觉的章铮。
陪护床虽然不小,但章铮人太高大,睡着很是憋屈,脚都伸不直。
其实他的病床就挺大的,睡两个人够够的。
陶然一瞬间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他才不要跟这个怪人一张床睡觉。
气呼呼地瞪着章铮。
明明也没大动静,章铮却突然睁开眼,又给陶然下一大跳。
心虚地赶紧闭紧眼。
“然然,是想上厕所吗?”章铮起身,凑近轻声问。
“还是渴了,想喝水吗?”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做噩梦了吗?”
“......”陶然稳得住,将沉默贯彻到底。
只要他不说话,那他就是睡着了,谁睡着了还能听见别人说话。
“你流氓啊。”又被摸肚子,陶然一下痒得破了功,睁开眼睛。
“渴不渴?小宝,喝口水吧。”章铮收回手,动作熟练地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水,一手扶着陶然的后颈微抬,另一只手将杯口递到陶然嘴边。
陶然肚子柔软平坦,但嘴唇很干。
咕咚咕咚几口水下去,那点被噩梦惊醒的烦躁都散了好多。
“谢谢你,你人真好。”陶然心生愧疚,乖顺道谢。
嘴唇边残留的水,被章铮直接用手指揩去。
等陶然意识到的时候,这个动作已经结束了。
好吧,章铮平时也没少占他便宜,擦身体洗澡牵着他硬要看着他尿尿,这些事情都做了好多遍了,但陶然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
但他也没有很排斥,就是觉得怪怪的,跟章铮这个人一样。
“睡吧,时间还早。”章铮捻磨了指腹间湿润的水液。
陶然的嘴唇上还是湿润的,泛着水光。
章铮很想再摸一摸,俯身去亲一亲,他知道那是怎样柔软的触感。
“你不睡吗?”陶然躺好了,侧过头问。
“等你睡了我再睡。”
“你别这样,我会有心理负担的,你也快去休息。”
“好。”
章铮听话地躺回那个对他来说很憋屈的陪护床。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章铮那边一点翻身的动静都没有,如果不是能看到身体轮廓随着呼吸起伏,好像这里并不存在章铮这个人。
“你能跟我讲讲,你和你弟弟的事情吗?”陶然迟疑地问道,他想章铮应该还没睡着。
“我们之间有数不清的事情,你想听什么?”章铮平稳的声音,缓缓传出。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章铮想着,自己就笑了,“他是个很勇敢的小孩,很聪明,是个倔驴。”
“?”不是,怎么夸着夸着,就骂别人是倔驴。
“我也是个倔驴,所以让他吃了很多苦。”
“你别当驴了,我看你更狗,赶都赶不走。”陶然被逗笑了。
“我还是觉得你认错人了,但我觉得你勉强算个好人吧,等有机会了,你带我见见你弟呗。”
“好,一定。”
从“骗子”到“好人”了,章铮乐呵地想,这很好了。
“然然,你讨厌我吗?”章铮把断掉的话题又续上。
“刚醒来很讨厌,但后来发现你对我很好,而且你又很有钱,长得也不像奸诈小人,所以应该不会骗我,所以我不讨厌你了。”陶然很有逻辑地回答。
“但就是这样,我觉得你很奇怪。”陶然坦然道,也许是深夜降低了防备,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那个,你就跟我交个底吧,我是不是以前得罪过你,我刚醒来你就想亲我,接着又说你是养我长大的哥。”
陶然绞尽脑汁,才得出一个勉强能说得通的结论:“我是不是以前无意间伤害过你的感情,所以你现在要另类地报复回来,在我身上找乐子啊,如果是的话,我跟你真诚地道歉,对不起。”
章铮轻笑出声,终于感同身受一点陶然当时的无助。
好像走进了一条死路,可偏偏硬要在死路里找一个正确出口。
“然然,我想亲你,我也是养你长大的哥哥。
“我不信你说的这个。”
“嗯。”章铮把苦涩咽进心里。
“那你说不讨厌我,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求你一次吗?”章铮在黑暗中偏过头,看着陶然,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结果。
“不行。”陶然斩钉截铁,拒绝得很干脆。
本以为一点不留情面地拒绝了章铮的告白,这人会离开的。
但没有,章铮还是如往常一样细心地照顾他。
他们默契地没提那晚上说过的话,气氛也还算和谐。
只是偶尔,陶然还是接不住章铮突然冒出来的一些话,还有看他时毫不掩饰的温柔眼神。
就像现在复建这样。
陶然完成医生制定的计划后,自己又加练了一会儿,直到腿软得颤抖不停。
差点跪到地上时,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打横抱起。
“再练会儿吧。”陶然不甘心,想要快点恢复。
但这次章铮却没依他,避重言轻:“已经超级棒了,然然今天太厉害了,多练了半个小时,等会儿给你做好吃的当做奖励,好不好?”
“好吧,是我心急了,但都说了不让你把我当小孩哄了。”陶然自知理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被章铮夸得浑身不自在。
“好。”章铮百依百顺,稳稳地把陶然抱回病房。
浴室的温度被调得偏高,热水将陶然脸颊和身体都蒸得粉红,热得有点受不了。
章铮说他的身体受不得一点风寒,陶然觉得对,忍着热洗完了澡。
在章铮的帮助下穿好衣服,吹干头发,这才得以重新躺回干净柔软的被窝。
他好像一点都不排斥章铮对他的好了,甚至有点享受其中。
陶然缩在被子里后知后觉,这很可怕,毕竟养好了身体,他们就得分道扬镳,总不能真答应怪人,让怪人当他男朋友。
第37章
“这个aaaaaa我的宝贝是谁啊?”陶然看着手机好友列表自言自语。
章铮坐在床边, 帮陶然按摩刚走得酸软的双腿,闻言抬起头看了陶然一眼,没说话。
这是陶然醒来后第一次有精力玩手机。
他无父无母, 唯一的朋友陈飞也在国外读书,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找他。
不想用都知道, 根本没人找。
“是不是你拿我手机乱加人了啊?”陶然开玩笑一样问章铮。
十几天的相处, 陶然的防备心放下来好多, 在心里慢慢把章铮当朋友。
“我没有。”章铮轻轻摇摇头, 继续手上的按摩动作。
章铮按摩的力度刚刚好, 极好地缓解了陶然肌肉的紧张。
陶然复建后刚洗了个热水澡,舒服得脚趾都在不自觉舒展。
章铮注意到了, 把手伸过去,将陶然细长的脚丫子, 轻轻地包裹在手心里。
陶然全神贯注地翻看着他跟“aaaaaa我的宝贝”之间的聊天记录,根本没空在意章铮的动作。
按摩完了,陶然的世界观也崩塌了, 把手机往旁边一放,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章铮,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陶然喃喃地问。
“这个世界。”章铮回答。
陶然不语, 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他没能把聊天记录翻到尽头, 但已经很清楚地知道“aaaaaa我的宝贝”是谁了。
可是谁会假冒伪造长达十几年的消息记录啊?而且聊天频率还不低。
天南海北地聊,也逐渐从幼稚转向成熟, 但总归说话还是带着一股掩藏不住的撒娇语气。
一眼看去的亲密。
“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你了, 我真的唯独把你忘了吗?这也太扯了, 我不明白。”
“今晚想吃什么?”章铮陡然转移话题。
“?”陶然不满意地偏过头看章铮,“我正在迷茫,在为命运emo, 在感叹世界呢,你干什么啊?”
“好,那然然可以从中间抽个空,告诉我今晚想吃什么吗?”
“想吃火锅。”陶然成功被带偏,说的时候就抿嘴咽口水。
他吃不了辣,但他太想吃点味道重又香的东西。
“好。”
“真的?”陶然怀疑自己听错了。
虽然医生说他可以不用再吃流食,但章铮为了他的身体,在吃上面把控得很严格。
章铮句句有理,给他安排的都是营养均衡又适合他身体恢复的食物,尽管味道寡淡,但陶然也知道这是对他最好的。
“当然,骗人是小狗。”章铮伸出手指。
陶然伸出手指去拉钩,嫌弃地笑:“咦,你真幼稚。”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章铮给他安排的是番茄鸡汤锅,少盐少油的那种。
“烦人,小孩你也骗。”陶然吃掉一块章铮喂到嘴边的嫩豆腐,每次咀嚼完后就要谴责一句。
“烦人,我连小孩都骗。”章铮跟着附和。
陶然瞪大眼睛。
“我错了,不该学你说话,我保证,半年后就带你去吃辣火锅。”
“你真的很烦人。”每次章铮都特别快地认错,关键是陶然自己还真受用,陶然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那怎么办,小宝不要烦我好不好?”章铮舀了一口汤,等凉一些了喂给陶然。
“哥?”陶然看着章铮的一切顺他的温柔眼神,鬼使神差地试探叫出声。
章铮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要平静很多,只是抬起眼,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垂眸,浅浅地笑了一下。
“嗯。”只是一个简单的音,但章铮第一次只发出了个气声,第二遍才答应实。
房间里只剩下陶然咀嚼食物的细微响声,没谁说话了。
陶然有点亏心,这种亏心在于,他知道章铮在乎什么,但他自己真的没有一点实感。
平心而论,章铮大概是最贴心最高级的那类护工了,对他真好,然而他还故意去戳人家的痛处。
哎呀,要不要道个歉啊。
“然然,我真高兴,特别高兴。”章铮打破沉默,笑着道。
看样子确实笑得挺开心的,陶然很少看章铮笑得漏出这么多牙齿。
嗯,没蛀牙,挺整齐的,也白。
好吧,看有型的帅哥对自己笑,陶然也很乐意。
“你叫我哥,我就特别高兴,像踩在云上一样。”章铮接着道。
“害,这多简单,你比我大十岁,我以后都叫你哥好了。”这点小愿望,陶然张张嘴的事,成人之美,他愿意。
况且章铮对他这么体贴照顾,他老“章铮章铮”地叫,也确实有点不礼貌。
“那个,哥,你真的不会害我吧?”陶然吃饱了,装作不经意地提一嘴。
章铮一直思索着,没有回答,陶然心里打了个哈哈。
“那什么,我就随便问问,这法治社会,什么害不害的哈哈。”陶然有点费劲儿地往被子里缩,他醒来后,每天睡眠的时间还是很长。
章铮起身帮他调整,又拉紧了遮光窗帘。
陶然在心里警惕了几分,可不能因为章铮对他好就得意忘形了,有好就有坏。
像章铮这种精明的家伙,要是对他坏的话,那他可招架不住。
还是保持点距离好啊,至少心理上不能太依赖章铮了。
陶然迷迷糊糊地想着睡着了。
章铮给他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打电话让助理立马准备一份详细的个人资料,送来医院。
完了又拨给另外一个人,催促问他要的东西做好没。
下午两点多。
章铮拉开一半窗帘,捏着陶然的手心,轻声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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