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谢筠兰带着湿意的眉眼,夏侯鹜光轻叹一声,不忍再看,最终还是狠下了心肠,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就在他刚跨上马,准备调转马头,朝皇宫而去时,谢筠兰却意料之外地忽然追了出来。
他抱着夏侯松云,脚步踉踉跄跄的,出来时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好悬被小侍扶住了,才能站稳。
夏侯鹜光见状,心中一紧,差点就想下马了,语气也不免急躁了起来:“你出来干什么!”
谢筠兰在小侍的搀扶下,立足脚跟,随即缓缓抬起头,看向夏侯鹜光。
两个人视线相接的瞬间,夏侯鹜光听见谢筠兰说:“我等你。”
夏侯鹜光:“...........”他微微一怔。
谢筠兰只有这短短三个字,其余没有再多说。
但夏侯鹜光却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他看着谢筠兰的眉眼,忽然想到,谢筠兰的一生,似乎都是在等待着他。
在不知晓夏侯鹜光的真实身份之前,谢筠亭一直将夏侯鹜光当做自己的恩人,等待着报答的机会;在遇到夏侯鹜光之后,又在京城守望着远在边疆的他;待到成亲时,又想今天这样,痴痴地在家中,等他打完仗,等他从皇宫中回来。
谢筠兰一生的欢乐喜悲都尽数牵系在了夏侯鹜光的身上。
他看似自由,但这一生却如同飘荡的风筝,命运牢牢攥在了夏侯鹜光的掌心里,夏侯鹜光在哪,他就飘到哪。
而夏侯鹜光看似被牢牢禁锢着,但身体却是自由的,行走如风,不留痕迹。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一刻,夏侯鹜光的心神猛地一震。
他以为他是悲惨的,被遗弃的,无助的,却没想到,他实际上是被深爱的,被思念的。
是谢筠兰和夏侯松月的出现,弥补了他对家庭的幻想和在爱里的缺失。
谢筠兰是风筝,那他是风筝线。
夫妻........本就为一体。
就像倦鸟终会归林,浮云终要归山,夏侯鹜光漂泊无依了这么久,总算栖在了一棵名为谢筠兰的枝头。
他是他一生不变的爱和牵挂。
第81章
大周皇宫。
夏侯鹜光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回到这里的一天。
曾经离开这里、前往边疆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
往日那个高高在上、拥有生杀大权、可以随意决定他生死的男人已经崩逝,端坐龙椅上的人已经换了,这个事实陡然出现在脑海的一瞬间,让夏侯鹜光有些茫然,心中又涌现出一些说不清道明的复杂情感。
他对周帝没有什么感情,周帝只是夏侯鹜光生物意义上的父亲,但是毕竟与他有着分不开的血缘,所以尽管周帝崩逝的时候,夏侯鹜光没有为他流一滴眼泪,可如今真的意识到周帝不在了,夏侯鹜光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不会轻易为人所动摇的心绪,还是因为这件事微妙的摇摆了。
这一次回来,既有因为帝诏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夏侯鹜光想回来看看周帝的灵位。
否则,就按他手握重兵,雄据边疆的实力,夏侯允恒也怕不能轻易将他召回。
正思忖间,忽然看见引路的太监在他面前停下了。
白发的太监转过头来,一边说话,脸上的珍珠粉一边簌簌的抖动,珍珠粉叠在皱纹之间,看起来莫名有些喜感:“殿下,请您放下武器,再进殿。”
夏侯鹜光:“.........”他看了说完话就开始紧张的太监一眼,随即抬起手,示意他接住剑。
太监见状一怔。
他一开始以为夏侯鹜光会不同意,自己得磨好久的嘴皮子才能让夏侯鹜光脱了兵器再上殿,却没想到夏侯鹜光竟然答应的这般爽快。
他赶忙伸出双手,指尖轻轻地握住了夏侯鹜光的剑边缘。
夏侯鹜光一松手,那把剑就重重砸向太监的掌心。
太监没有防备,被砸的一个趔趄。
他使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抱稳夏侯鹜光的剑。
乖乖,这剑咋恁重嘞?
太监呲牙咧嘴地抱着剑,等到有两个人上来将剑抬走时,他才松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夏侯鹜光。
夏侯鹜光已经走进朝鸾殿里了。
他卸了甲和兵器,只着一身浅蓝色绸缎衣裳,用金冠竖起马尾,简单又不失威严华丽。
他仰起头,看着坐在龙椅之上,隔着九旒冠冕看着他的夏侯允恒,随即掀开衣摆,半跪下,抱拳行礼:“臣弟参见陛下。”
夏侯允恒并没有马上让他起来。
夏侯鹜光只能感受到夏侯允恒压在他头顶上的沉重的目光,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忌惮。
空气安静的落针可闻。
许久,就在夏侯鹜光以为夏侯允恒会让他跪着给他个下马威的时候,夏侯允恒方幽幽道:“一别经年,皇弟你的模样竟大改了,皇兄刚才看了许久,差点认不出了。”
夏侯鹜光闻言,抱拳道:“臣弟四年前在边疆中了蛊毒,原本命悬一线,可蛊毒与体内残余的蛇毒两相消解,故而去了青印,恢复了原本容貌。”
夏侯允恒若有所思:“竟有此奇事。”
他看着夏侯鹜光低着头的模样,片刻后,闭了闭眼睛,轻轻叹了一声,慢声道:“罢了。起来吧。”
他转头,九旒冠冕轻轻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响声:“来人,给朕的弟弟赐座。”
他自称朕的时候,夏侯鹜光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经意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夏侯允恒。
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夏侯鹜光率先移开,随即落座。
一时无话。
两个人都不是小孩子了,都知道彼此的目的是什么,无须再多言。
可,该怎么开这个头呢?
夏侯鹜光沉默了许久,又听见夏侯允恒道:“皇弟此次回京,要呆多久?”
夏侯鹜光闻言便笑了:“臣弟能呆多久,全看皇兄的意思。”
夏侯允恒瞅他:“那要是朕不让你回去呢?”
夏侯鹜光气定神闲:“那就不回。”
夏侯允恒又问:“你舍得你边疆那几十万的大军?”
夏侯鹜光道:“那几十万的大军是陛下的大军,是大周的大军,臣弟有什么舍不得的。”
言罢,他起身,面对夏侯允恒,朗声道:“皇兄,你不必再试探我。”
他镇定道:“臣弟无心恋栈皇位,若臣弟有心,当年就不会与谢贵妃闹翻,远赴边疆。”
夏侯允恒老神在在道:“人都是会变的。”
夏侯鹜光说:“若我有心皇位,在先皇崩逝的时候,就该起兵清君侧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夏侯允恒闻言,登时脸色大变,屁股坐在龙椅上,都觉得不踏实了。
他盯着夏侯鹜光面无表情的脸,见他眸中没有杀意,才勉强道:“你还是这么敢说。”
夏侯鹜光:“皇兄谬赞。”
夏侯鹜光道:“皇兄放心。臣弟如今有妻,有子,还不至于这么想不开,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夏侯允恒长长叹出一口气,道:“可你手握重兵,朕心里,还是不够踏实啊。”
夏侯鹜光闻言笑道:“可如今朝中无人,若无臣弟,还有谁能替您守卫边疆呢。”
夏侯允恒:“...........”夏侯鹜光说得一半对,一半不对。
如今朝中并不是无人,而是武将大多都听命于夏侯鹜光,就连以谢家为首的文臣,都与夏侯鹜光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给夏侯允恒能用的人,不多。
可以说,如果夏侯鹜光想要这个皇位,确实随时都能反。
但他一直没有动手,说明就是没有那个意思。
如果他当初真的想要皇位,和谢贵妃闹翻,确实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夏侯鹜光不肯交出兵权,一是怕自己交出之后,夏侯允恒会把他们一家老小都给杀了;二是确实也不放心边疆的防卫。
自从四年前那一场大战之后,周边的国家就开始忌惮起夏侯鹜光来,可以说,只要有夏侯鹜光在一天,周围的国家就不敢来犯。
思来想去,杀夏侯鹜光都不算是明智的选择。
于是,夏侯允恒只好道:“也罢。”
他说:“那朕封你为长平王,赏你宝册金印。”
夏侯鹜光闻言,脸上并无喜色,只是深深对着夏侯允恒行了一礼。
一个月后,夏侯鹜光被封为长平王,长子夏侯松云册为世子,谢筠兰母凭子贵,得了个一品国夫人的诰命。
在夏侯允恒在位的二十八年里,夏侯鹜光一直替他镇守边疆,君臣和睦信任,周遭无有来犯着,大周境内呈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贞元三年,夏侯允恒崩。
因其膝下子嗣凋零单薄,无有继承者,死前便下了遗诏,命皇弟夏侯鹜光即位。
夏侯鹜光接过皇位之后,只当了一年的皇帝,便主动退了位,将皇位和玉玺交给了长子夏侯松云。
他无心眷恋皇位,所求者,不过一人罢了。
景元一年,夏侯松云即位。
他即位之后,册谢筠兰为孝慈太后,册燕巽为太皇太后。
燕巽的牌位被移入了皇陵之中,与先皇后周浓嫣合棺而葬。
至此,夏侯鹜光才终于完成了燕巽的遗志。
皇权富贵,不过过眼云烟,而百年之后能与另外一人同棺而眠,黄泉路上,也不算孤单。
“夫君在想什么?”
看着抬手接住飘飞的梨花,目光悠然寂远的夏侯鹜光,谢筠兰挽着他的肩膀,情不自禁问:“想的这样入神。”
听见妻子的话,夏侯鹜光微微转过头来,看向谢筠兰。
两个人相伴三十余载,谢筠兰已经不复十几岁时那般青春娇妍,但在夏侯鹜光眼底,他依旧漂亮美丽:“没什么。”
他幽幽道:“只是想到了母亲罢了。”
“那不如过几日,我陪你去皇陵,一同祭拜她?”谢筠兰想了想,片刻后又忽然道:“可月底是裕秀的生辰..........”夏侯松月的第三子夏侯裕秀于一年前降生,没几日,就是他的周岁了。
看着妻子纠结的眉眼,夏侯鹜光轻轻一笑,道:“无事。”
他说:“晚些去,母亲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谢筠兰转头看着夏侯鹜光,道:“真的吗?”
“真的。”夏侯鹜光揽着谢筠兰的肩膀,低声道:“花园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好。”
谢筠兰仰起头,蹭了蹭夏侯鹜光的肩膀。
两人一头朝披香殿内走去。
正午阳光正好,斜斜地洒在了夏侯鹜光和谢筠兰的侧脸,彼此恍然间对视时,还能从对方眼底看见抹不开化不去的爱意。
他们就这样,一路扶持,从青春年少,走到盛夏壮年,再到深秋暮色,直到两鬓斑白。
可无论四周季节如何变换,无论沧海是否变成桑田,他们牵在一起的双手始终放在一起,从未变过。
元康三年,文秀帝夏侯鹜光崩,留下戏文手书一封,赠予孝慈太后。
三日后,孝慈太后谢筠兰无病无灾而薨,随先帝去,二人同葬皇陵。
二人在世时,结发恩爱,两不相疑,相濡以沫,白首到老,为当世人所称羡。
百年后,文秀帝的手书被后人所发现,上面只有九个大字,却写尽了文秀帝与孝慈太后的一生——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
【全文完】
第82章
程青稍和不知名男人开房的照片发到江自流的手机上时,江自流还在参加一场拍卖会。
手机震动了两下,坐在前排的江自流低下头一看,只见有几条消息弹了出来。
而恰在此时,拍卖会进入了胶着阶段。
江自流看中了一颗8.88克拉的艳彩黄色钻石配钻石戒指,原本是买来送给程青稍的,但当他点开手机,放大私家侦探发给自己的照片,从那高清的像素里捕捉到程青稍那秾艳漂亮的有些过于突出的脸庞时,顿时兴致全无。
甚至还有些想吐。
于是他便离了场。
在贵宾vip房里兀自抽了几根烟,期间助理打电话来吻他,那枚黄钻已经加价到了九百万,问江自流要不要再跟。
九百万对江自流来说不算什么,他猛吸一口烟,辛辣的尼古丁在肺中转了一圈,最后化为白气缓缓吐出,模糊了他那俊朗到了极致的面容,声音低沉沙哑:“跟。”
男人的声音透过电流,有些慵懒的磁性:“继续。”
虽然老婆不打算要了,但喜欢的黄钻还是可以拿回家的。
最终,那颗黄钻戒指以一千两百万的价格被江自流收入囊中。
回公司的路上,江自流单手撑在车窗边,将手机里那照片反反复复地打开,又放大,盯着程青稍隐藏在帽子阴影下的侧脸,目不转睛。
即便看见自己老婆和别人开房,即便此刻头顶上绿的几乎要发光,江自流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也不知道是他根本就不在乎程青稍,所以压根无所谓,还是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反而归于平静了。
助理贺文敬坐在他身边,看着江自流握着手机时绷起青筋的手背,猜测应该是后一种。
但是她也不敢随便乱猜。
毕竟从她入职公司起,江自流就是出了名的喜怒不形于色,任是泰山崩于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更何况是老婆出轨这种小场面。
似乎是察觉到了助理暗自飘来的神色,江自流懒懒地收起了手机,看向窗外。
在盯着窗外不断向后退的人影看了片刻后,江自流才下了决心,施施然道:“去京华国际大酒店。”
说完,他又顿了顿,转头看向助理贺文敬,道:“打电话给张律师,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拟出一份离婚协议书来。”
贺文敬一愣,随即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恭敬道:“好的,董事长。”
她一边说,一边心想,自己的老板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跻身上流社会的新贵,刚发现老婆出轨,就能当机立断要离婚,这种急流勇退、及时止损的判断力和执行力,换到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身上,也绝对不可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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