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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聿昏睡了四天,太医说他入了梦魇,所以才迟迟不肯醒来,需要人把他叫醒,于是陆小酒就守在床边唤他。
“哥………”陆小酒红着眼,他趴在床边,“该醒了,别睡了………”
也不知锦聿是否听到了陆小酒的呼唤,没多久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他轻喘了一口气,陆小酒见状,忽地一下哭出声,“呜………哥你吓死我了…………”
锦聿面色苍白脆弱,眉眼恹恹欲睡,呼吸连带着胸口都在震痛,他浑身无力,握住陆小酒的手,示意他不要哭。
陆小酒怕吵锦聿休息,便忍住不哭,他从小就依赖他阿姊和他哥,如今阿姊走了,他更加想黏着他哥,一刻也不想分开。
锦聿问他,‘阿姊呢?’
“太子殿下给阿姊葬在了杂里街我们家的院子里。”一提到陆清影,陆小酒又想哭,他死劲抿着唇憋住。
锦聿往旁边一挪,轻轻拍了拍身旁。
陆小酒立马躺上去埋在他哥怀里,呜咽的声音时不时溢出来,锦聿拍着他的后背抚慰,眼泪也情不自禁地从眼角滑落。
萧折渊听闻锦聿醒来,匆匆从书房赶来,见两兄弟难过的心情尚未平复,又感受到锦聿对他视而不见,于是就只看了一眼没去打扰。
“哥,你已经昏睡了好几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陆小酒问他。
锦聿点头。
陆小酒连忙下去将他扶坐起来,从陈宝手中接过一碗绿豆百合粥,吹冷了喂给锦聿吃。
“哥,你和太子殿下………”陆小酒不知道从何问起,他想起这几日太子殿下对他哥的紧张担忧,不像是对一个小侍那样的照顾,况且这是长乐殿,他听春樱姑娘说,这是殿下的寝殿,哥住在殿下的寝殿………
“他这几日都让太医来给你诊脉施针,晚上也自己守在长乐殿照顾你,你和他………太子殿下是喜欢你么?”陆小酒问。
锦聿神情恹恹,‘不是。’
“那他为何………!”陆小酒忽然生起气来,他分明看到太子殿下坐在床边握住他哥的手,还亲上去,如果不是喜欢,那太子殿下为何要这般!这是把他哥当什么了?!
“他是不是强迫你了?!”陆小酒怒气冲冲,一想到他哥受人胁迫桎梏,不得不委身于人,他就火气冲天,匆匆站起身,“我找他算账!”
锦聿一把拽住他,他气息不稳,抬手不紧不慢地比划着,‘你再等等,哥一定带你回乡下,好么?’
陆小酒一阵心酸,他忍住眼泪,“好………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东宫太子书房———
蝶儿伏跪在地上,她请罪,“属下办事不利,还请殿下责罚。”
蝶儿一年前便潜伏在二皇子身边,虽不是贴身宫女,但跟紫金宫的宫女太监打成一片,各种小道消息都摸得一清二楚,谁曾想两个月前来了个叫袁福的小太监在二皇子身边伺候着,各处打点提防,对她们更是谨慎防备,这次还放出假消息让太子殿下的人没能及时去营救。
萧折渊这几日守在锦聿床前,赵太医说他毒入骨髓,毒发时会全身如凿骨之痛,毒发后体弱虚无,那人还时常入梦魇,片刻离不得人,他也不敢合眼。
没曾想一朝圣旨下,要让他远赴南陵受监职,若是从前,他去就去了,必将闹得个天翻地覆,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然而现在他得斟酌,锦聿的身体不能受冻,更别提长途跋涉去南陵。
可也不能让他留在东宫,萧立恒不会放过他。
接二连三的事让萧折渊没了好脸色,他脸色阴沉,浑身戾气勃发,凶悍强势,他低声道了一句,“一群废物。”
闻言,蝶儿屏息凝神,将头埋得更低些,尘钦也连忙跪下,又听见萧折渊道:“孤让你操练影卫,这就是你操练的结果?杀几个无名小卒你就觉得很厉害了是么?”
“属下知罪,属下一定督促羽麟卫多加操练。”尘钦头埋低,语气紧张。
萧折渊冷‘哼’一声,“操练羽麟卫一事让蝶儿去,她现在身份暴露,不适合再去潜伏打探,你去准备一下启程去南陵的具体事宜。”
“是。”
蝶儿和尘钦退下,萧折渊又唤来尘冥。
“殿下。”
萧折渊起身,他眼神凛然地看向尘冥,“陆清影的死得有个人来抵罪偿还,不然他会怪孤,你派人去杀了他,他必须死,明白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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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殿中地龙暖和,还另外放置了六盆碳火,对格外怕冷以及身体虚弱的锦聿来说正好,然而对于身体康健体格好的萧折渊来说,实在是太过闷热,他一进殿中来,就跟身处火笼一般,只能先褪去外衣,才朝里面走进去。
锦聿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靠坐在床头,他眉眼饧涩,余光瞥到萧折渊进来,垂眸没多看他一眼,只是在那人坐在床边准备握住他手时,他无声躲开了。
萧折渊压着眉头,抬眸看着锦聿,见他脸上的冷漠恨意,他冷声质问,“你在恨孤?”
锦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冷若寒霜的恨意让萧折渊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抓住锦聿的手腕,厉声道:“不是孤杀的你阿姊,是萧折瑾杀的你阿姊,你的仇人是他不是孤!”
锦聿挣脱他的手,‘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萧折渊气笑了,他眼神疯狂,“确实没有区别,萧立恒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杀妻灭族,孤亦是如此,如果你认为孤刻意瞒着你,知晓萧折瑾要去杀你阿姊还阻止你去救你阿姊的话…………那也没错。”
萧折瑾看着锦聿愠怒的神情,咬紧的牙关,他凑近道:“你有那个命救么?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啪’!
萧折渊被打了一巴掌。
锦聿眼眶湿红,觉得这人厚颜无耻,‘我是没有这个命,但你也是真恶心,对着一个丑八怪都能下得去口。’
他就不应该相信萧折渊,更不应该将报仇雪恨寄托到仇人之子身上,萧家人一丘之貉,为了权力地位不惜一切残害亲朋手足,连无辜的人都不会放过。
他恨自己一念之差的信任,更恨萧折渊蛮横不讲理地禁锢自己。
凭什么、为什么………
到底走哪一步才是对的,到底要怎样才能为瑞王府和阿姊报仇,到底怎样才能脱离萧折渊的掌控…………
“是么?”萧折渊嘴角勾起一丝危险的笑意,“那孤就恶心给你看。”
说着,他神情阴翳地盯着锦聿,起身伸手宽衣解带,单膝跪上床,一把将神色惊慌的人拽到怀里,单手握住他的腰肢,抬起他的下巴吻下去。
即便在这样热气熏天的殿中,锦聿的身体才堪堪回暖,手中的触感温凉,嘴唇也柔软带着凉意,却又从中尝出一丝醴泉的甘甜来。
锦聿大病未愈,身体的力气还没恢复几分,但他眼中愤恨交加,浑身发颤,见推拒使得这人变本加厉,他便在这人伸进来时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下去,一瞬间,口中漫着血腥味儿。
没想到萧折渊吃痛了也不放开,更加同他纠缠在一起,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死死地禁锢在怀中。
萧折渊被气疯后完全丧失理智,等他回过神来时,才想起这人的阿姊才刚去世,做这档子事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他看着身.下的人痛到红着眼,泛着星星点点的泪光,还未大病痊愈的脸色苍白病弱,可怜得让人止不住心颤。
萧折渊的心中闪过一丝悔恨,但做错的事没有回旋的余地,锦聿从头到尾都在恨他,都在想着离开他,从未有过留在他身边的念头,那就由他恨好了,一辈子恨他也无所谓,反正这辈子都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孤确实恶心,但哪又如何?”萧折渊俯身看着他,那双含情的眼眸此刻尽是阴暗疯狂,“孤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你要是敢逃,天涯海角孤都会找到你,但下场………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萧折渊放着狠话,但看到锦聿病弱的面孔无力挣扎时,他心脏跟被细针扎似的,又痛又泛着密密麻麻的瘙痒,他俯下身细细温柔地啄吻锦聿,似乎在给他安抚,每当锦聿抗拒躲开时,他又会一次又一次的让他服软………
最后,萧折渊将人抱去沐浴清洗时,怀里的人已经昏睡过去了,等把人抱回床上,他给人抹了药才抱着人睡过去。
晨光熹微,陆小酒吃过早饭后来到长乐殿,他知道他哥大病未愈所以时常在昏睡,但走到床头时,他看到他哥脖子上、手腕上的红痕时,忍不住一怒。
陆小酒跑到正在用膳的萧折渊跟前,“你、你不准欺负我哥!”
萧折渊睨了他一眼,“小屁孩。”
“我哥他不喜欢你!你强求他也不会喜欢你!”陆小酒怒道。
萧折渊眼眸一凛,看得陆小酒心下一怂,却还是为他哥打抱不平,只听见他道:“这世上男人多得是,美人更是无数,你做什么非要缠着我哥,你还束缚他、夺走他的自由,你………”
”聒噪。”萧折渊眉眼不耐,“把人扔出去。”
“是。”尘钦上前来,一把将陆小酒扛走了。
“诶?!”陆小酒挣扎着,他大喊道:“放开我!放了我哥!殿下既然不喜欢他!又为何将他囚禁在深宫?!”
萧折渊手一顿,他停箸,这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多明了的缘由,也大抵是他自己也琢磨不透,他随心所欲惯了,在某一刻,他强烈的想要这个人,非他不可,所以就想把人留在他身边,他想要的东西想方设法也会得到,无论成败。
但萧折渊觉着,他待锦聿不错,他想要报仇,他允诺会给瑞王府一个清白公道,他不喜束缚,他也没将人禁锢着,这大雍、这天下,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为何偏偏想着离开他………
这宫中雕栏玉砌、锦衣玉食,难道比不上外面的陋室粗粮?
他若是想要一个名分,这太子妃的位置非他莫属,可那人弃之敝履,避他如洪水猛兽。
里头咳嗽的声音将萧折渊的思绪拉回来,他起身进去。
锦聿悠悠醒转,他轻喘一口气便连连咳嗽,萧折渊正要上前去扶他起身时,他躲开手,自己撑着爬起来靠坐在床头。
萧折渊手一顿,看着这人脸色苍白几近透明,虚弱不堪,想着他的阿姊刚刚离世,昨晚确实是他不对,他收回手在床边坐下,接过春樱递过来的汤药搅了几下,抬眸道:“再怎么气孤你也得养好身子才有这个精气神………”
‘啪’!
锦聿蓦地抬手掀飞了萧折渊手中的汤药,褐色的药汁洒了满地,一瞬间殿中静得落针可闻。
萧折渊看着地上的药汁,想着还好是放着冷了片刻的,不然锦聿这手伸过来一掀,非烫伤他不可。
萧折渊吩咐春樱再去盛几碗来,春樱不明所以,但还是让宫人端了几碗过来。
他转眸看着锦聿,“实在是气孤你就撒出来,别闷在心里,不过这些汤药也就浪费了,不如你还是打孤几巴掌消消气?”
“…………”锦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唇色惨白无血色。
萧折渊见状,又重新端来汤药,吹冷之后喂给他喝。
但锦聿没喝,两个人僵持着,一个不松手一个不张嘴。
一向身居高位受人侍奉谄媚的太子殿下,此刻完全没有要哄人的那种意识,他眉眼一凛,厉声质问,“你到底要如何?”
‘是你要如何?’锦聿觉得这人蛮横无耻,‘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关着你?”萧折渊觉得可笑,他勾唇,“难道孤对你不好么?你做什么非要离开?”
“即便孤现在放你离开,你又能去哪里?回乡下?”萧折渊抓住他的手腕凑近他,“你觉得萧立恒会放过你么?你一旦出了东宫,他立马就会派人杀了你,即便你的身体能撑着离开,但你又如何护着你弟弟?”
萧折渊在威胁他,可说的也是事实,即便他能逃脱萧立恒的追杀,可以他的身体状况根本护不住小酒。
锦聿愤恨不已,他眼眶红润地瞪着萧折渊。
他想报仇,不仅赔了自己,还赔了阿姊一条命。
真是蠢………
萧折渊摸着他的脸,他轻吻上去,“锦聿………孤知道你难过,但孤从来没有想过杀你阿姊,萧折瑾派人杀你阿姊那天晚上孤也不知道,可孤会杀了萧折瑾替你阿姊报仇………”
锦聿心如绞痛,他撇过脸推开萧折渊,许久之后他道:‘送小酒回乡下………麓山村是他和阿姊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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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陆小酒一听锦聿要送他回乡下去,连连摇头,又坐回床上抓住锦聿的手臂,“哥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陆小酒说着,免不了眼眶湿润,“爹娘走了,阿姊也走了………我就只剩下你了,你还赶我走………那我真的成没家的孤儿了………呜………”
‘胡说什么?’锦聿蹙眉,‘我哪里赶你走了?你在这里很危险,我不放心你。’
“再危险能有哥的处境危险么?”陆小酒道:“哥,我不怕,我就跟你在一起,如果我回乡下了,我就不知道你的情况,你也不知道我的情况,我担心你………”
锦聿无言,陆小酒一向依赖人,让他去了乡下肯定孤独可怜,况且一旦去了乡下,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了,估计他死前都会操着这份心,念着他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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