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淮星也正是这个年纪,他爹不着家的时候多,即便如此,对他的学习一事也没过于松懈,他娘更是精心挑了好几个夫子,才定下合心意的。
而黎淮星也不曾排斥学习,虽说他有些后世的记忆,可眼下的学习内容也有眼下的乐趣。
——特别是后世之人觉得老祖宗某些方面会比较保守,但实际上,只是误解。黎淮星每每听来,都很想跟夫子说“快,展开说说,让我康康”。
但自己学习跟去做伴读,那是一回事吗?
都不说宫里的规矩和那些龙子龙孙好不好相处,就说他们家虽然被安置的不错,却也离着皇宫老远,他每天得花多少时间在通勤上?
简直比后世的早八人还要可怜!
而且,伴读一事还是殊荣,旁人求都未必求的来,就更不可能让黎淮星有推脱的机会了!
黎淮星:“……”。
看着一家子的笑脸与轻松氛围,黎淮星默默安慰自己,牺牲我一人,幸福我全家。
不管怎么着先去看一看,实在不行,再想法子开溜就是。现在要是闹什么,就是不给皇帝面子,就是皇帝脾气再好也不能容他。
睡觉之前,黎淮星算是把自己安抚好了。
但是等到第三天,正式入宫伴读的日子,黎淮星还是眼前一黑。
是真的一黑!
他卯时正便要点到,起来的时间便更早,说起来还没到四点!
哪怕有人帮着穿衣洗漱,黎淮星眼睛也睁不开,小身子东倒西歪,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盛京的道路宽敞,却并不如何平坦,毕竟还是青石铺就,每块青石之间哪怕尽力了也还是有落差,马车还不带橡胶胎,黎淮星刚有些迷糊就颠一下,虽不至于惊醒过来,却也实在不安稳。
这简直比他们一家上盛京赶路时还难熬。
很快,他们还遇上了其他上朝的大臣。车夫是老把式,这不仅仅是说他赶车手艺稳妥,还指的是他对各家马车上的灯笼、花纹了熟于心,知道哪辆车能并行、超过,哪辆车需得避让。
当然,眼下黎成周还无品无级的,见着哪家官爷的车都得避让。
这也是他们要再早起一些的原因。
等到了宫门外,需得下车时,黎淮星还觉得两只眼睛黏在了一起,甚至因为这一路的晕乎,觉得更困了。
我,一定要,辞了这伴读!黎淮星攥紧了小拳头,内心发出咆哮声。
虽然他爹个头不矮,以他如今的长势来看,以后也是身高体长,但前提是他是吃好喝好休息好!
这么搞下去,他要是变矮冬瓜了,没了大长腿,皇帝赔给他吗?
经过宫门口的检查,他的马夫和小厮便不能跟着进去了。
——说句不好听的,伴读也是去给皇子龙孙当小厮的,怎么还能带着小厮?当然,其实那些端茶送水的事情,也有人做。
由一个小黄门领着黎淮星往学宫去,一路还教导他应对皇亲贵胄的规矩,黎淮星只能提起十二分精神记着。
他不想当伴读是一回事,要是惹了什么麻烦,连累了家里,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他也不是跟家里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皇帝赐他一个“诛九族”。
第56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黎淮星被教导着规矩,但一到学室门口,就看到了熟人,还不待他行礼问安,那认出他来的霍珉便一下子扑过来。
——其实霍珉对黎淮星的模样已是记不太清,毕竟当年他还年纪小,可是他一直是知道这个小哥哥的,不但对自己很好,还救过自己的弟弟。
这次一听黎淮星来伴读,他当时就要将黎淮星归到自己的身边。
——说是让黎淮星伴读,但皇帝也并未具体说叫他当谁的伴读。
几年未见,但黎淮星还有几分当年模样,霍珉身边也有人提醒黎淮星的身份,所以霍珉一下子就扑过去。
恨不得跟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三令五申,这个哥哥是他的了。
这个学宫是皇家的,但在这里的也不只是皇帝的直系子孙。
不但有其他皇亲国戚的子孙,还有一些宠臣的子孙——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来当伴读的,毕竟皇帝也要给宠臣一些情面。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黎淮星的身边,毕竟真论起来,黎淮星的出身是在场最低的。
——家中无朝臣,还是个商户。
——虽说宣霖有着不小的功劳,亦有不少人知道宣霖的名声,但在大多数人心中都要给他加上一重“霍徵徒弟”的身份。是皇帝心腹一脉,却还太年轻。
宣霖也还只是个举人。毕竟科举的最后是进士及第和殿试,而宣霖的身上明晃晃的挂着“靖王一脉”的牌子,那种情形下怎么可能让他前往盛京科考?
眼下,知晓宣霖打算一切平复之后,参加新帝恩科,霍徵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着手安排他的官位。
所以,哪怕宣霖是霍徵一手教导出来的,学识扎实,给一群孩子开蒙讲课绰绰有余,眼下,却也只能跟着霍徵来学宫做个助手。
正当大家对着黎淮星有着浓厚兴趣——不论是想交好还是嫌弃、想使绊子——的时候,霍徵和宣霖前后脚到了学宫门前。
整个学室内二三十个小萝卜头,顿时歇了声,各自回了自己挑选好的位置。
——按着地位次序入座。别看他们年纪尚小,可对地位尊卑却是再了然不过。
霍珉看见冷脸爹爹的那一刻,心头一跳,不敢再跟黎淮星痴缠,却也不会弃之不顾,拉着黎淮星,叫他跟自己坐在一处。
别以为没说到他面前来,他就不知道不少人看低黎淮星。
要是他再不护着黎淮星,让黎淮星被人欺负了去可怎么是好?
霍徵对于座位一时也不干涉,不闹出乱子即可——这群孩子之间除了家世的高低之外,也会有自己的地位区分。
有时候他掺和进去,反而会出一些乱子。未必难收拾,但也不必要。
——就跟小孩子的小打小闹,大人心中有数、不叫他们真的伤人伤己就成。贸然掺和进去,反而会事态升级。
霍徵开始讲课。
到了下午,这群凤子龙孙还要习武,教导他们的武先生,也算是黎淮星的熟人,霍徵的亲弟弟霍谌。
——当初霍家出了事,不说灰溜溜地被赶出盛京,也不许多。但如今,霍家更甚当初的鼎盛之时。哪怕如今是只剩下霍徵、霍谌这俩兄弟。
君子六艺,皇家子弟或许寸有所长,却并不允许出现“尺有所短”的情况。
说人话就是“允许某一项特别突出,但绝对不允许某一项特别拉胯”。
诸多名师轮流教导,要是还不出成绩,那就是不用心!
——身为凤子龙孙、世家子弟,他们怎么可能是天赋平庸?必然是聪明伶俐,却不将心思用在正道上。所以必须更加严格要求!
可苦了黎淮星这个“伴读”,一开始还只是给霍珉他们讲一下自己的理解,毕竟他是个成年人,虽说过往所学所知,跟眼下的学习内容和方式都有偏差,但也能转变的过来。
但随着学的内容越来越多,“作业”越来越多,孩子们的天性被压制的越来越紧,彻底触底反弹后,他们开始要求黎淮星这个伴读,给他们做作业。
甚至在“伴读”这个群体里,黎淮星也是被“排挤”的存在,毕竟,哪个伴读受得了天天被说“你看看人家黎淮星怎么就都会?你都还不如爷/本小姐学的好,还要你何用?”
黎淮星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又不是后世那样的作业,有个标准答案,大家一样也就一样了。
可现在的作业,帖经和墨义也就算了,也就是默写和释义,都大差不差。
但是作诗可就区别大了,所有人的作业他能交一样的诗上去吗?何况这本也就不是他擅长的方面,哪怕是放低要求,他写个三五首工整之作也已经是绞尽脑汁。
何况,眼下的人还格外注重“字如其人”,不说每个人的字迹都是打眼一看就能分辨,可作为他们的先生,对他们哪能不熟悉?
甚至哪怕是黎淮星写出来,叫他们再誊写一遍,先生们都能从字里行间内发现异常来。
到时候便是凤子龙孙,也是免不了罚,伴读们就更惨了。
——旁的先生或许碍于身份,不敢太重的惩罚,可霍徵呢?霍徵下手,那可是从不手软!
更何况霍徵身边跟着的还是宣霖,黎淮星的亲舅舅,黎淮星敢乱来吗?不但要挨舅舅一顿斥,等回了家,他爹娘还得再来一轮,在学习这事儿上,宣蓉与黎成周可都格外“信奉”宣霖这个他们家唯一的读书人。
但“上有政策、下也有对策”。
这群凤子龙孙们虽然乖觉了些时日、被压制了些时日,可也到了彻底反弹的时候。
“殿下,再有两日就是旬休了,其实我们还是……”薛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口中的殿下一个瞪眼而噤声。
贺钧不高兴道:“到旬休再有旬休的玩法儿。”
“今日是恩科放榜的日子,待到了旬休,还能看得到什么?”
贺钧是皇帝二儿子英王的长子,也是皇帝所有孙子孙女里最大的孩子。
——英王还有个姐姐,如今的安国公主贺文音,可她虽成亲的早却生育的晚,长子霍珉也比贺钧小了两岁。
与贺钧的亲妹妹贺锦芙同岁。
贺锦芙这会儿正拉着自己的玩伴、手帕交兼伴读花琳琅,嘀嘀咕咕着等出了宫要如何如何。
而黎淮星,则是被霍珉拉着,这孩子正兴奋着自己要逃课了。
虽说逃的不是他爹的课。但这是个新奇的体验,他怎么能不激动?
——说实话,要真是霍徵的课,他们哪里敢?就是贺钧打探清楚了,今日不但没有霍徵、霍谌的课,这俩还忙的不可能进宫。
黎淮星脸上没什么“不情不愿”的表情,毕竟谁读书的时候,没惦记着跑出去玩?区别只在于,有的孩子真的敢,有的只敢想想。
他不赞同的是,贺钧他们一点也不想带着护卫。
这里虽然是皇城,这个时代虽然直接处死拍花子的,甚至情节严重会株连九族,可就绝对安全了吗?
真要发生点什么事情,就算最后他们会获救,可就不遭罪了吗?
“带他们作甚,这也不让那也不许,烦都烦死了。”贺钧还是坚持己见。
甚至还横了黎淮星一眼——他虽然不讨厌黎淮星,也愿意跟黎淮星玩,但是在黎淮星反驳他的时候,也还是会生气的。顶多就是不怎么往黎淮星身上耍脾气,不会轻易跟他绝交。
黎淮星淡淡道:“那,殿下你带钱了吗?”
不管贺钧哪来的信心自己能混出宫,宫外的生活可不如他在宫中那么“自在”。
——不管别人在宫中如何,他们这些凤子龙孙在宫中还是相对自在的,需要什么也只是“吩咐一声”。
贺钧顿了顿,他身上穿着锦衣华服、环佩叮当,要说值钱,那也是值老鼻子钱了,可真要说钱,他哪来的银子?
总不能堂堂王爷之子出门,就要典当衣着配饰吧?
他少有出门的时候,偶尔有,身边也跟着人,哪用自己出钱?一时之间他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目光一下就落到了自己伴读薛巍和提出这一点的黎淮星身上。
薛巍本就不太同意逃课,他比贺钧大三岁,又是世家子弟,对逃课后,自己会面临什么惩处,可清楚的很。
——贺钧哪怕磕破点皮,对他来说都是大罪过,要受责打。
这会儿别说本也没带啥钱——他虽是进宫来读书的,但也带着一些金银锞子,以作通融之用,但不多——便是带着大额的银票,这会儿也不会说出来的。
黎淮星也揣了点零用,但对于贺钧的消费而言,算什么呢?
更何况他提这话,目的就是要贺钧带上人,哪能自己拆自己台的?
花琳琅就更没什么钱了。她又不是薛巍那样的世家子弟、官宦出身。
贺钧被这几个家伙气的直咬牙,但最终还是没法子,混出了宫之后,不得不回王府寻人拿钱。
——这可就明白着说他逃课了,哪怕他一再强调不准人告诉他阿娘,但也不过是能瞒得了一时罢了。他深深后悔自己没早点带上钱。
他还叫霍珉也得回家拿钱。不是在乎钱多钱少,而是他这“挂了名”了,霍珉那也得回去挂上,有事儿一起担着。
霍珉:“……”你可真是好哥哥。
但既然想参与今日的热闹,这点子“波折”可不得一并承担吗?
黎淮星看着唯一一个被允许跟着的、细胳膊细腿的贺钧的小厮,十五六岁的青葱少年,能有啥安全感?
真遇上事儿了,能叫他去顶事儿吗?
当然,黎淮星这般想,也只是居安思危,并不是说一定会出什么事情。
——也确实是有点对贺钧他们这些“大少爷”的不信任。
当然,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可以说是对他们的“惹事性子”的格外信任。
黎淮星寻了个小二,拿自己的银锞子给他,让他去自家叫几个人护卫来。但也交代了让护卫不要暴露身份,免得贺钧这“大少爷”又闹什么幺蛾子。
科考放榜也确实是热闹,不仅仅是考生们紧张期待,满城的百姓都惦念着。
哪怕贺钧是王爷亲子,这会儿也得从人山人海之中穿梭。
要不是他早时叮嘱了薛巍,让他定下茶楼的包厢,这会儿他们哪还能进来?
薛巍:“……”早知道殿下定包厢是为了逃课,他才不干。
他们虽是来迟了一些,但放榜的热闹也刚开始,只见榜前挨挨挤挤,不时有人大喊着什么,交杂在一起听不清晰。
但那大喜大悲的情绪,却叫人看的分明。
不过多时,便有好些“气势汹汹”的人在一群新科进士之中穿梭。
“开始了、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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