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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民就是因为受了华天买的那些营销号的引导，才会来攻击左雯女士。”
“我们也没有想到买几个营销号就会造成这么大的后果，我们不知道网民这么容易激愤，这样的局面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我们明白左雯女士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所以我们愿意庭外调解。”
“OK，你们想庭外调解是吧？那么39万不够，我们开出的条件是，五千万，加左雯女士的全部医药费，再加我当事人左秋桂女士有生之年的赡养费，还要公开道歉。”
“五千万？”华天公司的代理律师团一片哗然。
卫知礼忍着怒意，对简疏文道：“五千万？这远远超过企业抚恤金的最高标准！”
“你搞错了卫律师，抚恤金依然还是你们开出的那39万元的金额。五千万和公开道歉是华天公司侵害左雯女士名誉权的侵权赔偿。”
“到目前为止，中国大陆名誉权侵权赔偿的最高赔偿金额是五百万，你生生翻了十倍？简疏文，你现实一点好不好？”卫知礼差点敲桌子。
“你们要是不同意，那就法庭上见咯。”简疏文把左腿搭在右腿上，放松地把手放在左腿膝盖上，冲着卫知礼笑道：“卫知礼，回去告诉华天公司公关部，以后少买营销号，堂堂一个大公司手段别这么下作。虽然营销号是一把极好的借刀杀人的刀，但也非常容易反噬。”
第18章 开直播
夜晚，简疏文家，书房。
白天调解没成，几天后双方就要上庭了。
简疏文提出的五千万赔偿掀起了轩然大波，成功引起话题度，媒体争相报道，民众讨论纷纷。由于社会关注度扩大，最终法院决定，这桩名誉权侵权案全程直播审理。
往往只有公众关注度大、影响力大、具有宣传教育意义的案件法院才会直播审理。直播左雯的案子，就是简疏文提出天价赔偿的目的，他要借这场官司，为怀孕的女性员工正名。
书房，简疏文坐在书桌前，翻开几个月前的报纸，报纸上印着华天公司CEO的照片。记者采访华天CEO，公司被评选为“最受女性喜爱企业排行榜”第一名，有什么感想？华天CEO说很感谢各位女性用户的信任与支持，华天一定不负众望，肩负起社会责任，回馈社会，尤其要回馈广大女性群体。
“戏做得挺好。”简疏文看着报纸自言自语道，“采访时一口一个回馈社会，真要你回馈时就跑得远远的了；提利益趋之若鹜，谈责任一谈一个不吱声。”
陈非打来了视频电话。
“喂，陈非。”简疏文接通电话。
“简律，我找了几个左雯在华天的同事，从她们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左雯跳楼，公司就是有责任！”
“你说。”
“左雯因为怀孕休产检假这事找过人事部两次，第一次人事部以没有结婚证为由拒绝了她，并且因为她怀孕前没报备，对她进行了调查，在调查过程中把她未婚先孕的事情弄得整个公司人尽皆知。你知道的，这种事最容易一传十十传百了，公司有人跟左雯住在同一个小区，又把这件事情弄得整个小区也人尽皆知，导致左雯无论在公司还是在自己住的小区都抬不起头来。”
“嚯，看来赔偿要少了啊。华天公司泄漏员工个人隐私，侵犯员工隐私权，应该索赔。”
“后来她不是找你谘询来了嘛？你跟她说没有法律规定休产检假必须提供结婚证，她就又去找了人事部，说自己问过律师，根本不用提供结婚证，你猜怎么着，公司一听她居然去找了律师，以为她想闹事，几个领导轮番找她喝茶，也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估计不是什么好话，还公开在员工大会上阴阳她怀孕了找公司养胎、给公司带来麻烦等等，那段时间左雯的精神压力一定很大。”
“左雯入职华天多久？”
“两年。”
“左雯怀孕后是否像华天公告上所写的那样，工作偷懒？”
“我查了她的考勤记录，她上下班时间是正常的，没有迟到和早退，就是有几次公司让她去采购工业苯，她以怀孕为由拒绝了，领导认为她不服从安排，颇有微词。”
“《劳动法》规定，不得安排女职工在孕期从事孕期禁忌从事的劳动，工业苯对孕妇有害，左雯拒绝合情合理。陈非，我知道这官司怎么打了。”
左秋桂诉华天公司名誉侵权案开庭现场。
这场庭审全程直播，网民可以在直播软件上即时观看和评论。由于简疏文提出那五千万天价赔偿让人惊掉下巴，人人都想来看个热闹，所以这场官司的关注度空前的高，直播间差点被挤爆。
现在是原告提供证据的环节。
简疏文在庭上展示了左雯怀孕后的上班打卡记录。
“诸位请看，左雯怀孕后既没有迟到也没有早退，勤勤恳恳地上下班，而华天公关部发布的声明中，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左雯怀孕后上班偷懒，这就是在以诽谤的方式损害左雯女士的名誉，华天日用品制造公司已经构成名誉侵权。”
左秋桂也跟着道：“没错，我跟我女儿一起住，她怀孕后依然每天早早起床去上班，从来没有偷懒。”
“既然对方律师提到诽谤，那就请对方律师不要混淆概念，诽谤是要以造假为前提的。”卫知礼说。
卫知礼列出华天公司的内部公示，说：“没有迟到、没有早退，就能证明该员工认真工作了吗？不能。华天上个月有三起公示都是针对左雯女士不服从工作安排而做出的惩罚公示，这些公示能证明一个问题，左雯女士在工作中的确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华天公司发表的网络声明在内容上没有造假的成分，只是真实地陈述事实而已，主观上没有过错。”
简疏文说：“被告律师能详细说说左雯不服从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工作安排吗？”
简疏文没有给卫知礼发言的机会，马上接着说道：“被告律师如果没有查证的话，我来帮被告律师说。左雯在华天公司担任采购员的职位，她被安排去采购工业苯，工业苯对孕妇有害，众所周知，《劳动法》规定不得安排女职工在孕期从事孕期禁忌从事的劳动，而接触有害物质就是孕期禁忌从事的劳动之一。华天公司公然违反《劳动法》，左雯女士合理拒绝，这怎么能叫不服从工作安排呢？”
简疏文振振有词，但庭审画面传到直播软件上时，观看直播的观众却有很多不一样的观点：
直播评论：她是个采购员哎，采购个工业苯还不能亲自去了？还是有法律依据的？如果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招女员工了吧，怀孕了这不能干那不能干，公司只能养着，老板也很可怜啊，公司又不是慈善机构。
直播评论：听听她妈妈说的话，“怀孕后依然每天早早起床去上班”，也就是说怀孕还能按时上班已经够优秀了呗，但这不是应该的吗？
直播评论：emmm，不予评价，理性吃瓜，看看对方律师怎么打。
第19章 谁委屈
卫知礼面向主审法官，说道：“审判员，我们需要明确，这是一桩名誉权侵权案，构成名誉侵权的条件包括以下几点：一，伤害性，受害人受到了实质伤害；二，违法性，行为人以侮辱、诽谤等方式使受害人的名誉受到损害；三，因果关系，行为人的做法跟受害人受到的伤害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四，主观过错，行为人具有主观故意。”
卫知礼在庭上展示华天公关部发表的网上声明，“各位请仔细阅读这些文本，认真判断我方是否以侮辱和诽谤的方式使受害人名誉受到损害。”
卫知礼对主审法官道：“审判员，我方请求展示证物。”
卫知礼的证物是华天公司的制度手册，和人事部门的报备记录。
卫知礼说：“华天公司的制度手册上明确要求，有怀孕计画的女员工需提前一年向公司报备，但在公司的报备记录中，没有找到左雯的怀孕报备表。”
简疏文说：“被告律师，我想你需要明确一点，法律没有规定怀孕女职工有提前向用人单位报备的义务。”
“对方律师我也希望你能明确一点，法律也没有禁止用人单位要求女职工怀孕前报备。既然法律没有禁止，那么公司就可以把要求女职工怀孕前报备列为公司的规章制度。而左雯没有报备。对，她没有报备是没有违法，但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既然如此，公司的声明就既没有不实，也没有夸大，不涉及侮辱与诽谤，那么构成名誉侵权的第二个条件——违法性就不成立。”
卫知礼果然不是吃素的。
观看直播的观众也在直播间讨论：
直播评论：华天公司的律师说得好有道理，虽然左雯没有违法，但她违反了公司规定啊，公司狙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直播评论：你们说说，公司要求怀孕报备，到底合不合理？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小孩是说怀就怀的？
庭上，简疏文出示证据：“这是华天公司向营销号打款的记录。华天公司买营销号引导和控制舆论，导致左雯女士受到网民攻击，在网络上名誉受损。”
简疏文展示网民在网上辱骂左雯的言论，“这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网络攻击，有谁能承受得住？”
卫知礼问：“从哪里可以证明，我方故意引导网民攻击左雯？”
卫知礼公布了一组数据，是各企业因公关需要购买营销号的业内数据。
“因为一些原因，企业通过营销号发布公关内容是非常常见的事，这件事情本身没错。”卫知礼说，“我方通过营销号发布的内容，跟官方声明并无大的差异，只是在真实地陈述客观事实，公正地指出左雯女士在工作中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在内容上没有造假和夸大的成分。”
卫知礼看向那一条条网上的辱骂言论，说道：“华天公司在左雯事件中从始至终都只是在陈述事实，网民对此次事件的所有反应，是网民的自由评论，与华天公司无关。华天公司不存在主观上故意引导网民攻击左雯女士的嫌疑，也就不符合构成名誉侵权的第四个条件——主观过错。”
卫知礼的打法已经很清楚了，他首先证明华天公司发布的内容，无论是自己官方发布的，还是通过营销号发布的，都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没有歪曲、侮辱、诽谤、引导；网上那些难听的评论是网民自己的问题，跟华天公司无关；就算有人侵犯左雯的名誉权，那也是网民，不是华天公司。
直播评论：卫律师可以的。
直播评论：我觉得华天赢定了。
简疏文不慌不忙。
简疏文冲着卫知礼笑道：“刚才被告律师说的那四条构成名誉侵权的条件，说得很好，那我就围绕这四条，一条一条地来讲。”
简疏文说：“第一，伤害性，我的当事人左雯女士遭到了网暴，受到了伤害，这点，没有异议吧？第二点，违法性，被告律师否认他们以诽谤的方式使我的当事人的名誉受到损害，但被告律师可能忘了，除了诽谤之外，泄漏他人隐私给他人造成名誉损害，也算名誉侵权。”
简疏文请求在法庭上播放一则视频证据，是他和陈非在左雯居住的小区采访小区居民的视频。
视频中，陈非问一个老大爷：“大爷，你认识左雯吗？”
大爷道：“认识啊，她在我们小区名声很差。”
陈非问：“发生什么事了？”
大爷说：“她乱搞男女关系，还没结婚就怀孕，孩子爸爸是谁都不知道，因为这事还被单位公开通告批评了。”
陈非又问：“她单位的事你怎么知道？”
一个阿姨凑过来，说：“全单位公开批评嘛，她同事都知道了，她单位有不少人住我们小区，所以我们也都知道了。”
视频播放完毕。
“视频中的证人都可以传唤。”简疏文说，“公开通告批评，弄得人尽皆知，公司泄漏员工隐私，给员工造成名誉损害，也在名誉侵权的范围之内。”
简疏文接着道：“至于第三和第四点，被告律师坚称他们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发表的内容没有造假的成分，没有刻意引导网民，网民这么激愤是因为他们自己对这件事情看不惯，是网民的问题，跟公司关系不大。”
简疏文笑了笑，说：“这说法就很有趣了，让我们来看看两组数据。”
简疏文展示他收集的数据证据。
“这是一个营销号的评论数据，在左雯事件的博文下面，有超过6万加的评论；而这是一个普通账号，博主发了一条帮左雯说话的博文，只有……嗯……15条评论。新媒体时代流量为王，拥有巨大流量的营销号某种程度来说把控着舆论的方向，它们发什么网民就看什么，被告买了这么多营销号，敢说不是故意将网民的目光引到左雯身上？这不叫引导叫什么？”
律师在庭审中经常枚举一些过往的类似案例来支持自己，接下来简疏文就举了一个参考案例：“一年前，深城法院审理过一个类似的案子，被告买营销号散布原告的私人信息，引起网民攻击原告，原告告被告名誉侵权，原告胜诉。”
直播间的观众发表评论：
直播评论：原告律师的这个切入点很好啊，被告律师一直在强调他们没有诽谤、没有说谎、没有刻意引导，前两个还有得讨论，但没有刻意引导？都买营销号了还不叫刻意引导？营销号多大的流量啊。
简疏文说道：“近两年怀孕女员工的争议一直很大，华天公司就是利用这一点，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公关，他们四两拨千斤地让人们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一个孕妇身上，而忽略了他们泄漏员工隐私、当众羞辱员工、不给员工批产检假等违法行为。只要孕妇把骂声都背了，公司的名声就洗干净了。”
简疏文拿出两张报纸，一张是财经报纸，简疏文指着财经报纸上的数据说：“我昨天看报纸，看到华天日用品制造公司上个季度净利润为29.8亿，这29.8亿里面，大头是母婴用品贡献的。谁都知道母婴用品赚钱，没想到这么赚。我觉得十分讽刺，在女人和小孩身上赚够了钱，转过头却这么对待自家怀孕的员工。”
简疏文拿起另一张报纸，上面有记者对华天CEO的采访。简疏文道：“这里还有一张报纸，上面有一则采访，华天CEO在采访中信誓旦旦地说，他们要肩负起社会责任，回馈社会，尤其要回馈广大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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