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摩托车服,戴着头盔,简疏文看不到他的脸;他离简疏文不远,骑着摩托车一动不动,车头正对着简疏文;两人之间没有遮挡物,只要那人一给油门,摩托车就会朝简疏文飞驰而来,撞向简疏文。
简疏文看着这个古怪的人,注意力集中在了他左手戴的多圈檀木珠串上。
时桐喜欢戴满绿翡翠珠串,他的下属比他低调,比如倾山常戴的就是檀木珠串。
简疏文马上想到是时桐的人。
简疏文在心里绝望地冷笑:他不光走得坚决,他居然还想杀我,他永远无法改变他那一套行事方式,是啊,他就是这么疯,就是这么无法无天,简疏文,你不是不知道,到现在你还想改变他吗?
简疏文跟开摩托车的人对峙着。
而另一边,东郊别墅,时桐赤着足急急忙忙从楼上跑下来,一边跑一边叫敏重。
原来时桐睡了一觉后,心情平复了许多,怒意降了下去,他突然想起昨晚自己冲动之下把敏重叫来下的那道命令,一瞬间背脊发凉,心想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乱七八糟!
“敏重!”时桐赤足跑到院子里,找到了敏重。
“怎么了老板?”敏重问。
“倾山动手了吗?”
“快了吧。”
“手机,打电话给倾山。”时桐命令道。
敏重照做,电话接通,敏重还没说话,时桐就抢过手机,冲着电话那头道:“回来,倾山!”
倾山木木地问:“不动手了吗,老板?”
“动你妈个屁!”时桐急了。不过知道还没有出事后,时桐松了口气。
敏重一直注视着时桐,挂了电话后,时桐光着脚走了回去。小三跑过来找他,时桐抱起了小三。敏重看着时桐抱猫的背影,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有种感觉,他觉得他们家老板年龄突然变小了很多。
另一边,倾山放下电话,看都不看简疏文一眼,迅速骑着摩托车调头回到大路上,走了。
简疏文见倾山接了个电话就突然离开了,他听不到倾山说了什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简律师。”一个声音响起。
简疏文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李伟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一旁。
李伟京手里拿着一面锦旗,原来是给事务所送锦旗来了。
“李先生,你这是?”
“来给你送锦旗。官司打赢之后,区政府果然有所行动,红绿灯装上了提示音,盲道有不合理的地方也正在改造,真的是要多谢你。这面锦旗,是我们盲人协会的一点小心意。”李伟京笑着说。
“太客气了。”简疏文忙说。
忽然,李伟京担心地握住了简疏文的手,问:“刚才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辆摩托车想撞你?”
李伟京虽然看不见,但居然什么都知道,简疏文惊讶地问:“李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伟京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看不到,但我能听到嘛!我耳朵很灵的。”
李伟京又说:“那个人接了个电话,是不是?”
“是。”简疏文灵机一动,忙问李伟京:“李先生,你能听到他说了什么吗?”
“我不光能听到他说了什么,我还能听到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有声音漏出来。”
“真的?”
“真的,不要质疑我们盲人的听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上帝关了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
于是李伟京真的把倾山以及他跟电话那头时桐的对话复述了出来。听完,简疏文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真是好气又好笑。
事务所里,张双蕊把李伟京送的锦旗挂了起来。
张双蕊见简疏文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气色很不好,便叫了一声:“简律。”
简疏文在发呆,没听到。
张双蕊又叫了一声:“简律!”
简疏文这才回过神来。
张双蕊说:“简律,早上没有预约,要不你回去休息会?”
简疏文摇头,无精打采道:“没事,我在办公室躺会就好。”
说完,简疏文进了办公室。
江笙走到张双蕊身边,问:“这是怎么了?”
张双蕊摇摇头,“不知道啊……”
第214章 审判者
金柯证券。
如今陈非几乎成了二把手,为什么是陈非而不是万仁峰的弟弟万仁德,因为所有涉黑产业,万仁峰都不允许万仁德插手,所以只剩下陈非。
万仁峰是坏,但他有在意的人,一个是死去的许平庚,一个是他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宠爱的许平烟,还有一个就是他亲弟弟万仁德。万仁峰把万仁德保护得很好,这些不干净的产业他通通不让万仁德插手,只给了万仁德一个被洗得白白的小公司,就算他出事,万仁德也不会受牵连。
万仁峰这么安排,万仁德也没什么怨言,万仁德这个人吧,胸无大志,胆子也小,没他哥的手段,大的坏事干不来,就是男女关系搞不清楚,一会跟骆白玉纠缠不清,一会又去追纪潜——他单方面的,纪潜是纯倒霉,不过幸好纪潜清醒,始终不理会。
如今陈非有了自己单独的办公室,他借万仁峰的力,现在是混得越来越好了。
陈非坐在办公桌前,闭着眼,手里转着一支笔。他在思考些什么。
不久前医院传来消息,派去杀简疏文的打手中枪后伤势过重,没抢救过来,咽气了。这对万仁峰来说是件好事,那人要是活着,警察一问话,指不定问出什么来。
这是陈非杀的第四个人。陈非现在在脑子里细数这四个人的罪行。
钱弘,涉毒,故意伤人,向狱警行贿让狱警换药,导致爸爸心脏病发死亡;陶可杰,受贿,换了爸爸的药,导致爸爸心脏病发死亡;许平庚,故意伤人,强。奸未遂;那个打手,杀人未遂。
陈非觉得这四人他没有杀错,如今陈非想法变了,他不再觉得自己是罪无可恕的杀人犯,至少不单单只是杀人犯。陈非觉得自己还是个审判者,他杀的四个人都该死,但如果按照法律程序来判,大概率是判不了死刑的,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让自己来判吧。
陈非往后一靠,靠在办公椅上,心想:还剩一个要杀的——万仁峰,这个人可不能太便宜了,必须好好陪他玩玩。
这时陈非的手机震动,有人发来信息,陈非一看,是许平烟。
陈非跟许平烟关系不错,有空的时候陈非会帮忙辅导许平烟作业,有时许平烟打游戏或者去游乐园玩都喜欢叫上陈非。一开始万仁峰还担心陈非在许平烟面前乱说点什么,但监视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陈非很老实,才慢慢放下心来。
许平烟:陈非哥,这周末你陪我去迪士尼玩吧。
陈非:周末学校没作业吗?
许平烟:陈非哥你真扫兴,我说出去玩,你说写作业?
陈非:好吧,出去放松一下也好。
许平烟:一言为定。
陈非:一言为定。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
陈非不讨厌许平烟,这小姑娘挺讨人喜欢的;陈非的复仇计画里也没有许平烟,在陈非眼里许平烟就是个有些骄纵但心地不坏的高中女生,还是未成年,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年纪。陈非有自己的底线,虽然他要报复万仁峰,在报复的过程中可能会小小的利用一下许平烟,但他绝不会伤害许平烟的性命。
有人来陈非办公室传话,说万仁峰找他。
陈非收拾收拾,去了万仁峰办公室。
“万会长,你找我?”陈非进了万仁峰办公室,站在万仁峰办公桌前。
陈非眼尖地看见桌上的茶壶没水了,便主动帮万仁峰沏了壶新茶。这种狗腿子的活儿陈非一开始是不会的,当初给万仁峰点烟都笨手笨脚,连手都在发抖,如今放下身段,学着学着也学会了。所以啊,阿谀奉承是人人都能学会的,只是愿不愿意学的问题。
万仁峰闭着眼,左手捏着眉心,看起来十分烦闷。
“坐吧。”万仁峰开口。
陈非搬来椅子,坐在万仁峰对面,他坐姿端正,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俨然一副好学生的坐姿。
万仁峰睁开眼,打量了陈非两眼,忽然道:“你说你都入行这么久了,帮我干了那么多事,怎么看起来还是干干净净,跟个刚毕业的学生一样。”
陈非的外表具有迷惑性,他就长了一张好人脸,还有身上连杀过人都抹不掉的学生气。
陈非笑道:“还是变了一点的。”
万仁峰看到桌上刚沏好的新茶,也是一笑,“确实变了点。”
万仁峰对陈非说:“简疏文没死,那个打手被人杀了。”
“幸好是被杀了,而不是活着落到警方手里。”陈非说。
万仁峰又捏了捏眉心,他忽然眉头一皱,话锋一转,说道:“陈非,你知道清源行动吗?”
“有耳闻。”
“上过钱子超船的都被查了,他们现在正在调查我。”
“只要查不到证据,调查就是徒劳。”
“我知道,上次你说了,法庭只看证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万仁峰一步步走到今天,什么场面没见过?我不怕他们查,可我有软肋啊。”
“是指……”
“平烟。”万仁峰说。
万仁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少见的柔情的语调说道:“我没孩子,平烟平庚是我带大的,我把他们当亲生孩子,我没护好平庚,平烟……我一定要护住,她不需要有多大出息,只要平安快乐就好。”
陈非从万仁峰的脸上看出了舐犊情深四个字来。
陈非心想:他对许平烟确实没得说,他当父亲倒是当得不错。
陈非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陈上屿,当初自己高考考了个好成绩,街坊都来恭喜陈上屿,说他儿子有出息了,陈上屿笑呵呵地说:“不求有多大出息,只要平安快乐就好。”
陈非忽然神伤。
万仁峰站了起来,走到陈非跟前。陈非坐在椅子上,万仁峰把两只手分别撑在椅子扶手两边,他身材伟岸,把陈非完全笼在自己的阴影之下,鹰隼一样具有攻击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非。
“我想送平烟出国。”万仁峰说,“我之前一直舍不得,但现在她必须走。”
“是个好主意。”陈非说。
“你帮我去安排。”
“好。”陈非毫不犹豫地答应。
“你就这么答应了,这么爽快?”
“万会长信任我,我要是还不爽快,那岂不是显得矫揉造作?”
万仁峰盯着陈非看了许久,忽然,他捏住陈非的下巴抬了起来。
“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万仁峰轻笑着说,这个“喜欢”也不知道是调情还是真话。
万仁峰狎昵地用大拇指指腹摩挲着陈非的嘴唇,吻了上去,这个吻与之前的吻都不一样,万分温柔。陈非回应了万仁峰的吻。
第215章 想看猫
简疏文拒绝了市公安局兼职法律顾问一职,理由是自己兼顾着事务所和刑辩研究院的工作,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兼一职了。
阎队长提出让简疏文担任市公安局的兼职法律顾问,不仅仅是因为时桐的案子,市公安局也正需要一个合适的法律顾问,现在面向全社会聘任,简疏文的简历很亮眼,很适合这个职位。
律师的工作相对来说比较灵活,既可以坐事务所挂牌接案子,在没有案子或者案子没那么多的情况下,还可以兼职法律顾问、培训讲座、甚至是写作出版等工作,灵活度和自由度都比较高。每个人的时间、精力和规划不一样,给自己安排的工作量也不一样。
简疏文本应该是个精力满满的人,兼职法律顾问一职对从前的他来说或许问题不大,但这段时间简疏文精神萎靡,幸好最近事务所没什么案子,不然张双蕊都怕他撑不下去。
张双蕊几番试探,终于从简疏文口中打听到了事情的原委,哦,原来他们家简律师失恋了。
“不是失恋。”疏文律师事务所里,简疏文抓了抓头发,跟张双蕊强调:“吵了一架而已,没分。”
“没分他会着急把他的猫带走?”张双蕊的关注点很奇怪。
“那是我的猫。”简疏文双手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强调什么。
张双蕊“噗嗤”一声笑了。
简疏文用手撑着头,不说话,彷佛很痛苦。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我第一次这样。”或许是因为心里实在堵得不行,简疏文不自觉地向张双蕊倾诉。
“简律心里难受,或许对方心里也一样难受。”
“他才不会难受。”简疏文毫不犹豫地说。
简疏文闭上眼,心想那个冷心冷肺的人,难受什么?难受能叫人来撞我?他想我死而已!
可简疏文又想起李伟京告诉他的时桐和倾山在电话里的对话——“回来,倾山!”“不动手了吗,老板?”“动你妈个屁!”
三句话,透露了两点信息,第一,倾山确实是时桐派来的,第二,时桐突然反悔,把倾山叫了回去。
又要杀我,临门一脚却又反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简疏文的内心少见的掀起了狂风暴雨、万丈波澜,久久无法平静。
张双蕊缓缓说道:“简律,你怎么知道他不会难受?其实这种事情,双方都会难受的。你难受,对方难受的程度未必亚于你,只是都不想表现出来。简律你想想,最近对方有没有做出过一些很矛盾,或者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简疏文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时桐和倾山的对话。
简疏文在心中喃喃:你叫倾山动手,是气急了;临了突然反悔,是对我心软。你不想杀我,只是你的情绪跟我一样,也在上下剧烈起伏。这么不淡定,是不是你也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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