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乐意看到我俩在一起。”时桐说。
简疏文回想起上次敏重对自己说的话:
“杀伐果断,狠戾决绝,那才是我认识的他,而不是现在这样。现在的他变得有些柔软,对于我们而言,柔软等于死!等于退化!你怎么会懂?”
敏重觉得简疏文影响了时桐,让时桐变得不再锋利。
时桐想,当初自己从软糯变狠戾,坤有金不乐意;现在自己从狠戾变平和,敏重不乐意。人们执着过去,不光执着于自己不变,也执着于身边人不变。
心有所感时,时桐忽然念了一句缅语。
如果把这句缅语翻译过来,是一句经文:取复何缘?何法有故取有,何法缘故取有?
这是《杂阿含经》中的经文,《杂阿含经》是小乘佛教经典,最近时桐每天都抄。
钓鱼结束,敏重来接时桐时,对着简疏文怒目圆睁,但时桐在,敏重不好发作,所以简疏文平安地回到了家。
第229章 谈合作
龙鱼街居民和宏峰开发公司的官司,陈非采取了一种极其恶心的应对方式,那就是——拖。
拖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一些企业采取恶意拖延的方式,试图延长解决争议的时间,达到逃避责任或获取不当利益的目的。这些企业明知自己理亏,但它底子雄厚,有的是底气跟小老百姓耗时间,拖着就是了;而小老百姓要养家糊口,他们的时间要用在四处奔波赚钱上,哪里耗得起?最后只能忍气吞声。总之就是一种又贱又恶心且极其不负责任的处理方式。
以前陈非还是简疏文助理的时候,也遇到过被告公司恶意拖延的情况,简疏文气得咬牙切齿,陈非也气得咬牙切齿,最后两人通过各种努力解决了问题,庆功宴上两人举杯相碰,一起诅咒那家公司赶紧倒闭。
恶意拖延本是陈非最厌恶的做法,可如今他坐在代理董事长的位置上,也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干。进入丛林的人终成野兽。
简疏文每次见到宏峰的代理律师卫知礼,卫知礼都跟他拖,简疏文清楚卫知礼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卫知礼向来把委托人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卫知礼这么干,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陈非想这么干。
这就是简疏文和卫知礼一直以来的矛盾所在,卫知礼觉得简疏文太理想主义,救世主情结太重,显得很不专业;简疏文则觉得都像卫知礼这样,那律师跟高级打手有什么区别?
简疏文懒得跟卫知礼辩,反正辩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结果;简疏文想找陈非,但陈非不见他。
这么拖下去,受罪的只有龙鱼街居民。
简疏文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不是迂腐的人,除了等待和按步就班地走法院流程这两个选择,他也不介意找找人脉、攀攀关系,法院流程被对方卡着走不动的话,简疏文还有点校友资源,不走法院流程也不是不可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
不过人脉资源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一起吃个饭或者送点水果礼物,这些都没用,它的底色是利益。就像简疏文去找人,绝不是开口一句“你我是校友”人家就帮你了,简疏文要做的是游说,游说的目的是让对方相信这么做他能够得到利益。
首先是谁能管——龙鱼街所在区的区政府。区政府里有个从政的师兄,方合大学法律系毕业,大简疏文几届,师兄想升,但缺政绩,于是简疏文找到了他。
简疏文绝口不提这事是你帮我,而是帮师兄分析,处理工程项目烂尾问题,属于改善民生,如果处理得好,到时候龙鱼街居民的感谢信寄来,宣传一波,那就是政绩啊,对师兄大有帮助。
所以,尽管法院这边因为宏峰开发公司的恶意拖延迟迟未能开庭,但如果政府那边有人肯强硬介入,接管工程的话,问题一样能解决。
政府撤销了宏峰开发公司承包老街改造项目的资质,转而寻求新的施工单位来接手龙鱼街,宏峰开发公司还被罚了款。
问题得到解决,龙鱼街喜大普奔。
陈非看似输了,但其实他也玩够了,整了龙鱼街这么长时间,他也算出了口气,所以,资质被撤就被撤吧,陈非既不生气也不沮丧。
事后,陈非请卫知礼吃了顿饭。
“我没帮上什么忙。”饭桌上,卫知礼说。
“怎么会?”陈非道,“没有你一直帮我跟简疏文周旋,我怎么能拖这么久?”
陈非低头看菜单,笑道:“简疏文挺聪明的,官司被拖着打不动他就不打,换种方式来解决。”
卫知礼“哼”了一声,说:“他不就这德性?爱多管闲事,当大侠。他是诉讼律师,管法庭上的事就好了,走后门找关系在他的工作范围内吗?也要去做?”
“他一直以解决问题为导向。”陈非当过简疏文助理,了解简疏文。
“听你这口气,你还帮他说话?”卫知礼好奇。
“我跟他没仇。”陈非说。
“你跟龙鱼街的人有仇?”
“嗯。”
“现在最跟你有仇的,不应该是我吗?”卫知礼冷不丁说道。
陈非轻松地“哈哈”笑了两声,说:“这是什么话?你不会以为我想向你复仇吧?要复仇我早就复了,不会等到现在,卫公子。”
陈非拿起高脚杯,杯子里装着酒,陈非隔着桌子向卫知礼敬了一杯,说:“我不敢说当那年那场官司我已经完全放下,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仇人,毕竟曾是朋友。你一定要相信我,不要对我有什么戒心,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卫知礼觉得陈非这话说得有点肉麻,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卫知礼便也说道:“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
这一顿饭吃得很和谐,席间,陈非寒暄道:“你姑丈的事,我听说了。你姑姑现在怎么样?”
卫知礼的姑丈钱子超收受贿赂且数额十分巨大、利用职务便利包庇违法犯罪,情节严重,数罪并罚,已被人民法院判处死刑;卫知礼的姑姑卫瑜虽有包庇行为,但情节较轻,且能主动坦白、积极配合,所以只判了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
“有期一年缓一年。”卫知礼说,“姑丈的罪太大了,死刑我不意外;我意外的是消息传来后,姑姑竟然伤心得好像也丢了半条命,我印象中他俩感情应该没这么好。”
“中国夫妻啊,感情好与不好,你还真看不出来。”陈非说,“那你姑姑现在只能呆在国内咯?”
“是啊。”卫知礼道,“缓刑一年,虽然缓刑期不用进去,但一整年的活动范围都受限制。”
陈非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陈非一直在劝卫知礼酒,卫知礼酒量差,最后卫知礼醉倒了,陈非把他抱上车,并找了个人帮他开车回家。
陈非办公室。
陈非刚回来不久,就有人来找他。
这人叫杨林,时桐送过来的。
那天去金枫路5号,陈非跟时桐谈了个合作。
第230章 你骂我
数日前,金枫路5号。
时桐和陈非在牌桌前面对面坐着,敏重站在时桐身后。
牌桌收拾干净了,一张牌都没有。
时桐懒洋洋地用手撑着头,笑道:“你开的那几枪,可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
“时老板后悔了吗?”陈非问。
“当然不,我做事,从不后悔。”时桐眯着眼,慢悠悠地说:“再说,跟你做交易,我又不是没得利。商人为利益而活,只有得不得利,哪有后不后悔?”
“受教了。”陈非微笑道。
一旁的敏重开口说道:“开两枪而已,在我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陈非心想也是,缅甸战乱至今,这些人一定见过更残忍的,自己做的这些又算什么?
敏重还想继续说:“在我们那……”
“敏重。”时桐却生生打断了敏重,语气隐隐透着威严。
时桐语气一低,周围的气压彷佛也低了下来。时桐说:“这里跟我们那里不一样,不能类比,在哪个地方就要遵守哪个地方的规矩,明白吗?”
敏重一点头。
陈非笑道:“您好像……不是那么守规矩的人。”
时桐转头看向陈非,忽然面露纠结,“唉”了一声,对陈非说:“生意难做,我也是迫不得已。”
时桐虽然长得显小,但那气质、那说话的语气,都给人一种老谋深算的感觉。
陈非忽然想,有谁见过这人的另一面?那毫无疑问是简疏文了。
陈非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谁欺负过他,他都要报复回去,前几次跟时桐见面,时桐对陈非态度并不友好,但陈非却不想报复时桐,一来在与时桐的交易中陈非得到了他想要的,二来,陈非不想让简疏文伤心,简疏文在陈非心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
“找我什么事,时老板?”陈非问。
“现在万仁峰名下的企业都是你在管?”时桐开门见山。
“代理而已。”
“权利很大吧?”
“这个不好说,股份制的话,董事们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不是我一个人做主。时老板问这个做什么?万仁峰的企业跟金融、证券、工程以及房地产相关,跟时老板的珠宝行业怕是八杆子打不着。”
“我是做翡翠珠宝的,但我又不是只能做翡翠珠宝。”
“时老板的意思是?”
“证券怎么玩?我也想玩,可惜我不会。不过我愿意学。万仁峰的证券公司这么强,介不介意让我学学经验,取取经?”
“取经?时老板亲自来?”
“当然不是,我派个人,送到你那里培养,等他回来,就可以帮我了。”
“不怕这人跑了?”
“这人当然是我信得过的,不会跑。就算跑了,那也是我看走眼,损失我自己承担,主要是你愿不愿意。我送他过去,你随便给他安排个职位,工资我付,他在工作中学习你们公司的优秀经验。你们帮我培养他,这笔培养费用由我来出,钱这方面,我一向大方。”
“这可能不太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这叫人才共同培养,体现你我的深度合作嘛。”
“不是什么合作都行。”
“怎么不行?就算真的不行,陈董恐怕也不得不让它行呢。”
“什么意思?”
时桐意味不明地笑了,“陈董想想,怎么能不行呢?我跟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时桐把手肘撑在牌桌上,手撑着脑袋,说:“枪是我给你的,你拿它杀了人,别人不知道人是你杀的,我还不知道吗?”
“你威胁我?”
时桐笑着摇头,“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我就只是想合作而已。”
他说完,电梯“叮”了一声,一个人走出电梯,走了过来。
时桐指着这人说:“他叫杨林,我想跟你合作培养的人才就是他。”
接着时桐跟杨林介绍陈非:“这是陈董,去了他们公司好好学,我对你寄予厚望。”
“你这就把事情定下了?”陈非问。
时桐相当霸道,“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跟你谈的合作,你没有立场拒绝。”
时桐煞有其事地拿出了一份《人才合作培养计画书》,这场合作,一个出钱一个出经验,目的是培养人才,看起来是挺正规的。
“看一下培养费用,不够可以加。”时桐说。
陈非看了一眼,果然大方。
时桐手上有陈非的把柄,陈非不好拒绝。
陈非思考了一下,说:“再加一份限制竞争协议吧,我们帮时老板把人培养出来,时老板想试水玩玩可以,但不能和我们竞争。”
时桐抚掌笑道:“对对,不愧是法律专业出身,就是严谨!”
于是杨林到了金柯证券工作。他是时桐的人,按照约定,时桐出钱,金柯证券负责培养,杨林在金柯证券学习经验,培养好了之后再回到时桐手下做事。
陈非办公室里,陈非看着眼前的人沉默了,他对这个杨林有戒心,但杨林表现得很正常。罢了,等培养期限到了就把人送回去,时桐那祖宗,还能怎么办,只能哄着。
夜晚,金枫路5号。
5楼亮着灯,时桐坐在牌桌前,手里拿着扑克牌,自己跟自己打牌。
敏重来了。
时桐看到敏重来,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他招呼敏重:“过来跟我打牌,敏重。”
敏重走过去,在时桐对面坐下。
“现在打算怎么办,老板?”敏重问。
“要怎么办?”时桐说,“杨林已经送过去了,怎么办再说呗。”
敏重突然怒了一下,伸手柄时桐洗好的牌一推。
敏重从不在时桐面前发怒,今天这样,着实反常。
时桐眉头一皱,不满地看向敏重。
“我真是受够了!”敏重突然吼道。
时桐双手抱臂,往后一靠,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敏重发疯。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的灵魂被换了吗?”敏重双手撑在桌上,瞪着时桐低吼。
敏重面露痛苦,对时桐说:“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你曾经那么的有勇气有胆量,什么规矩什么约束,都是狗屁!你能反抗一切,就连你叫爸爸的那个人,你都敢杀!”
敏重把牌彻底推开,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彻底爆发:“一炮一个爸爸,当初我们为什么跟你?看中的就是这样的魄力!你是那种老实本分的孬种吗?不是!有谁敢支使你?没有!”
敏重继续说:“但你现在都干了什么啊?是谁改变了你?简疏文吗?一个迂腐的律师,学他做什么?”
“你骂够了没有?”时桐居然依旧情绪稳定,这在之前是不可能的,他确实变了很多。时桐说:“我只是帮忙把杨林送到金柯证券,你就这么大意见?孬种?蠢人?你骂我?敏重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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