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简疏文在时桐面前老一副被拿捏的样子,但上了法庭的简疏文不卑不亢、慷慨陈词、状态放松,人在做自己擅长的事情时是会发光的。
不过“上城常胜军”也不是吃素的。原告代理人立即说道:“您刚才说辞退补偿?那么请问勒索行为发生时被告是否已经被我司辞退?答案是没有。当时被告因为连续三个月绩效不达标,上司正在与他进行沟通协调,但那只是沟通协调而已,不是辞退。既然辞退从未发生过,被告又以何理由向我司索要所谓的辞退补偿?”
“上城常胜军”气势逼人,但简疏文没有被他们影响。
简疏文向法官提出了展示新证据的申请,法官同意。
简疏文在庭上展示了陈非收集到的新证据。
“虽然没有正式辞退,但白余科技存在逼迫我当事人离职的违法行为,众所周知,逼迫离职也违反《劳动法》,应当支付赔偿金。这是我当事人在白余科技的绩效证明和工作证明,可以看出白余科技对我当事人进行了绩效打压。当我当事人对绩效存疑,准备进行绩效申诉时,竟然遭到了暴力阻扰。”简疏文说。
庭上播放一段监控录像,张凡生拿著绩效表想去公司相关部门申诉,却被几个保镖拦住,保镖有推搡行为。
看完之后,原告代理人说:“被告连续三个月绩效垫底是被告自己的原因,我们公司对每一个员工的绩效打分绝对公平公正。绩效打分涉及多方面的考量,被告律师并非专业,不能通过自己的判断来对绩效打分的公平性妄下论断。”
“那为何阻扰申诉?”简疏文质问,“视频里的保镖是怎么回事?”
“当申诉有理的时候当然可以申诉,但如果无理,我们也不会允许公司秩序被扰乱,视频中的安保人员是在维护秩序而已。当然,或许行为上稍微粗暴了一点,我们以后会让保安部门进行改正。这只是保安部门工作方式上的一些小问题,跟逼迫离职毫不相关。”
原告代理人心里清楚,绝对不能让简疏文坐实白余科技逼迫离职的罪名,否则就是白余科技违法在先,张凡生是在被侵权的情况下索赔,而不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敲诈勒索罪就不成立了。
简疏文说:“我当事人患病期间,主管常文恺在工作上对我当事人百般挑刺,一份不过一千字的文档都能被打回来要求反反覆覆修改二十遍,这不是针对是什么?”
原告代理人道:“被告患病是件悲哀的事,但不能因为他生病就特殊照顾。白余是大公司,白余员工工作严谨、精益求精,一份文档修改二十遍是件非常正常的事,绝非什么挑刺、针对或打压。”
第7章 搞突袭
对方的狡辩让张凡生无比愤怒。张凡生开口发言:“不仅如此,你们还用背调来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照你们说的做,以后无论我去哪里找工作,下一任公司的HR来做背调时,你们都会说我的坏话,让下一任公司不敢用我!”
背调,即背景调查,许多大公司在录用一个人时,会向这个人的老东家了解他在老东家时的任职情况,这就叫背景调查。如果新东家从老东家了解到的情况是这个人品行不好、能力很差,那就有可能导致新东家放弃录用这个人。许多人离职时都尽量不和老东家撕破脸,就是希望老东家在背调时不说自己坏话,这毕竟关系到自己的前途。
当然,背调不能滥用,如果公司以在背调中抹黑员工为手段威胁员工,不仅违反了《劳动法》,还侵犯了员工的劳动权。如果有证据证明白余科技对张凡生进行过背调威胁,那就是白余科技侵权在先,张凡生罪名不成立。
可是张凡生手里没有证据,因为当时白余科技对张凡生进行了“特殊照顾”,简而言之就是监视,上下班都要搜身,张凡生根本没有机会收集证据。
不过,陈非是个靠谱的人,陈非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陈非找到了一名人证,人证是白余科技的前员工,叫方思,跟张凡生一样,方思也曾被白余科技进行过背调威胁。
陈非在收集证据时想,白余科技拿背调来威胁员工,让员工听话这种手段,一定不是第一次用了,张凡生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于是陈非找到了好几个从白余离职并在白余遭受过背调威胁的前员工,但这些人大多不愿意出庭作证,这是可以理解的,没有人愿意得罪资本,为一个不相熟的人惹上麻烦。最后,只有这个方思被陈非说动了,愿意出庭。
方思在庭上陈述了自己被威胁的全过程。
简疏文道:“白余科技用背调来要挟员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众所周知,公司用背调要挟员工属违法行为,白余科技违法在先,他们侵害我当事人的权益,我当事人索要赔偿合理合法,绝不是敲诈勒索。”
就在此时,对方不讲武德,突然搞了个证据突袭。
庭审的证据是要在开庭前提交的,过了举证期限的叫逾期提交。逾期提交却在开庭过程中擅自引入新证据,就叫证据突袭。证据突袭不讲武德。
新证据是方思的社交媒体。原告代理人翻出了方思的社交媒体账号,找到了几条动态,方思在动态中大骂前东家白余科技:
“白余科技的领导都有病!”
“白余科技就是个傻逼公司!”
“白余科技快点倒闭吧!”
……
原告代理人指着这些动态说:“方思在白余工作的时候跟上司闹了些不愉快,离职之后依然怀恨在心,从他发的这些动态可以看出,他对公司怨气很大,有藉机报复公司的嫌疑,他说的话根本不可信。证人不应与任何一方当事人有利害关系,不是吗?”
简疏文立即道:“原告代理人逾期提供证据,证据应该不予采纳。”
原告代理人说:“我们的证据跟事实相关,为什么不采纳?”
简疏文郑重思考后,说:“既然这样,我们要求休庭,等核实证据后再开庭。”
简疏文的要求是合理合法的。对方逾期提交证据,在没有提前通知的情况下搞证据突袭,这种情况可以提出休庭。
法官同意了休庭申请。
简疏文上了车,坐在后排,陈非开车。简疏文有些累,眯着眼小憩。
“去哪里,简律?”陈非问。
“我想想。”简疏文挠了挠眉心,“上城常胜军果然不好对付。”
“他们有一整个团队,咱们才几个人啊?”陈非说。
“我们吃亏就吃亏在证据不足。证据充足了,他们人再多都不是事儿。”简疏文道,“我得找个能帮我的人……陈非,去一盏酒吧。”
一盏酒吧。
酒吧里,驻唱乐队正在表演,喝酒的、听歌的客人个个穿着休闲装,简疏文刚从法庭下来,身上还是非常正式的黑白西装,他走进酒吧,在这个地方简直格格不入。
简疏文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里的乐队主唱是个二十七岁的男人,他戴着鸭舌帽,穿着宽宽松松的黑色大T恤和牛仔裤。
主唱单看脸不能算是特别帅气,只能算是长得比较舒服,但当他一开口,世界都惊艳了。
第8章 贺容声
主唱唱的是当红。歌手宋瑾风的《我心天地》,一开口就像一杯浓烈的烧酒。
“一个人穿行在热闹的街头,
寒风冷冽拂过面庞,
转头看万家灯火忽感迷茫,
没有一盏为我而亮。
……
城市的喧嚣与我无关,
我心中自有一片天地,
我心中自有一片天地。”
这首曲子曲风忧郁,讲的是一个失意的年轻人在繁华大都市孤独穿行的心情。简疏文觉得主唱唱得比原唱宋瑾风要好,宋瑾风唱歌技巧没问题,但这首歌吧,不合适宋瑾风唱,宋瑾风这人出道就大红大紫,一路登顶天王宝座,他知道什么叫失意?
简疏文坐了两个小时,一直等到乐队表演结束。
表演结束后,一个人走向简疏文的座位,很自然地坐在简疏文对面,是乐队主唱。
主唱名叫贺容声,也是个同,而且是个零,但他显然不是骚零型的,或许是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关系,他很沉稳,像一杯沉淀下来的酒;虽然长相不算特别出众,但气质卓然,像一个淡定坦然、看淡世事的诗人,叫人挪不开眼。
贺容声以前签过经纪公司,但因为各种原因被雪藏了,所以他从来没红过。现在的贺容声是个自由人,他跟前公司的解约官司就是简疏文帮他打的,前公司给贺容声开出了天价解约费,简疏文帮他砍到三分之一。
这两人还有点别的八卦。贺容声跟简疏文表过白,被简疏文婉拒了,贺容声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也就风轻云淡地接受了,以后再没跟简疏文提过这事,而是大大方方地跟简疏文做了朋友。
“来喝酒还是来听歌?”贺容声冲着简疏文微微一笑,问。虽然贺容声也混过娱乐圈,但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浮躁,反而举手投足都带着儒气。
“江湖救急。”简疏文开门见山,“来找人帮忙。”
“跟我来。”贺容声连是什么忙都不带问的,直接把简疏文领到阁楼。阁楼不对其他客人开放,这里放着一堆乐器,刚才表演的乐队成员都在这里。
敲架子鼓的鼓手是个魁梧高大的男人,三四十岁的样子,戴着墨镜,留着胡子,一见到简疏文就夸张地冲了上来,给了简疏文一个拥抱,他的拥抱太热情,勒得简疏文喘不过气。
鼓手放开简疏文,伸出拳头重重地在简疏文胸口锤了一拳,用粗犷的声音说:“嘿!简律师,好久不见!在忙什么呢?叫你出来喝酒都不来!”
鼓手名叫费卢,是个音乐人,不仅会打鼓,还会创作,他原创了很多曲子,但版权费老是收不到,也是简疏文帮他打官司把曲子的版权费要回来。
这群人江湖气息很重,里面有些人可能只有高中学历,一身精英气质的简疏文看似跟他们格格不入,但简疏文跟他们都是朋友。
简疏文这人,毕业学校好,职业体面,虽然有些傲气,但他的傲仅限于自己的专业层面,对人则不傲,他从来不以职业或学历去区分人的高低。
费卢是个八卦佬,他听说过简疏文和贺容声那点八卦,他看了看简疏文,又看了看贺容声,那大嗓门就如大喇叭一样喊起来了:“哦!我知道了!咱叫你你不来,你只会特地来看容声!啊哈哈哈!我早就说嘛,你迟早会知道容声的好!不过就算你们真在一起了,也要牢记谁都不许重色轻友……”
费卢还没说完,简疏文连忙打断他:“哎哎哎,别在这胡说八道啊。第一,我跟容声是朋友、哥们,第二,我家里有人了。”
费卢是一点都不尴尬自己刚刚点错鸳鸯谱,立即就又起哄了起来:“是谁是谁?怎么不带出来看看?”
费卢一只胳膊压着简疏文的肩膀,他人高马大,压得简疏文难受。
简疏文一边挣脱费卢一边说:“再说,再说。其实我来找你们,是遇到了件棘手的案子,想找你们帮忙。”
费卢这人有些江湖义气在身上,简疏文帮他打赢官司,他便把简疏文当兄弟,连要帮什么忙都不问就当场应下来:“好啊,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到你的,尽管说!”
简疏文把张凡生的案子大致说了一遍。
“我们手里没有物证,有一个人证,但人证是白余的前员工,跟白余有纠纷,证据效力比较低,法官不一定采信。”简疏文说,“案子本身不复杂,很好打,问题就在于缺少能够证明张凡生在白余科技遭受过不公平对待的证据。”
简疏文看向费卢,“我突然想起来,老费你家里是做施工的吧?你家的工程队现在是你在管?”
费卢哀声叹气道:“唉,原创音乐不好做啊,加上我家老爷子年纪大了,我只好子承父业,接手他的工程队。”
这个乐队里的所有成员都有别的生计,像他们这种没什么名气的底层音乐人,很难靠音乐吃饱饭,只能用别的工作来养音乐梦,比如贺容声开了烧烤店,费卢家里有工程队。
简疏文笑道:“别装一副可怜巴巴样子,谁不知道你家的工程队不是一般的工程队。你家工程队是上城区最大的工程队,上城区装修、维修的活儿,有一半都是你们承接的。我记得差不多两年前,白余科技总部大楼门窗升级的活儿,也是你们接的吧?”
费卢点了一支菸,认真想了想,说:“是有这么回事,他们把他们总部大楼的门窗换成了更高级的进口材料。”
“那段时间你们工程队的人没少出入白余科技总部大楼吧?”简疏文忙问。
“当然。工程量大,总工时长,我们费了不少人力。”说到这,费卢拿着烟的手一顿,问简疏文:“你是想从我的工程队里找目击者?”
“对。”简疏文点头,“我查过了,你们工程队在白余科技总部施工的时候,正好就是张凡生被打压排挤的时候。据张凡生说,当时白余的人防他防得很严,尤其害怕他带录音设备进公司,所以当他到公司上班时,大门口的保安会搜一遍他的身,下班又搜一遍,每天如此。当时你们工程队就在那施工,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看到搜身的过程了吧?”
费卢一拍手,“好,我回去问问,有结果马上告诉你。”
一旁的贺容声说:“要是能从工程队中找到目击者那就再好不过,工程队的人不是白余科技的员工,跟白余科技没有利害关系,证词更有力。”
费卢答应了帮简疏文找人后,又拉简疏文留下喝酒,费卢那性子是典型的江湖人的性子,简疏文推脱不得,被他留下来灌了不少。
在座的除了贺容声其他人都被费卢灌了酒,贺容声为什么没有被灌呢?因为贺容声这段时间在喝中药,医嘱不能喝酒,费卢荒唐归荒唐但不会拿兄弟的身体开玩笑。
除了贺容声外所有人都喝得烂醉如泥,简疏文意识模糊,贺容声叹了一口气,拿起简疏文的车钥匙,对简疏文说:“走吧,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家。”
简疏文醉了,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贺容声把简疏文扶上车,开车送简疏文回金辉小区,把简疏文送上楼,简疏文一路都晕晕乎乎。
贺容声架着简疏文走到简疏文家门口,还没等贺容声找到简疏文家的钥匙,大门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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