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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林子川说，“去我的位置，找到灰色的文档夹里的一个信封。”
电话那头，京城，上城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小楼找到了林子川所说的信封。信封里装着一张信笺纸，信笺纸上是时桐写给林子川的坤有金各个手下的特点和弱点。
“这个信封怎么了？”小楼问。
小楼拿着信封看来看去，说道：“真讲究，还用火漆封过口。”
时桐给林子川的信封是用火漆封过口的，但在时桐把信封交给林子川之前，时桐就自己先把火漆撕开了，所以林子川拿到信封时信封已经是开了口的，只是火漆还留在上面。
火漆是一种古老的信封封口技术，火漆遇热融化，干了之后就会变得非常坚硬，它像一枚大硬币一样粘在信封开口处，有一定厚度。
林子川捏紧了手机，说：“火漆送去技术部门，检查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小楼把信封带到技术部门，让技术部门的同事检查信封上残留的火漆，技术部门的同事用高温喷灯喷烤火漆，使火漆变软，变软之后从里面取出了一枚又薄又小的芯片。
“这是什么？”小楼问。
“窃听器。”技术部门的同事鉴定后说。
小楼把这个结果告诉了林子川。
原来泄露了行动计画的不是别人，而是林子川自己。时桐以告诉林子川坤有金手下的特点为由，送给了林子川一个信封，信封本身和里面的信笺纸都没问题，林子川检查过。问题出在火漆上，时桐把窃听器裹在还未固化的火漆里，浇在信封封口处，待火漆变硬，窃听器就封在了里面，藏得非常隐蔽。
时桐拿到行动计画的录音后，没有着急发给坤有金，他等到坤有金上船前的两个小时，也就是今天淩晨2点30分的时候，才用一个境外不知名号码把录音通过短信发送给坤有金。当时离坤有金原定上船时间只剩两个小时，坤有金等人已经出发，原来的落脚点已经人为破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坤有金不可能这时候放弃逃跑计画，但录音太真实，就算不知道是谁发来的，坤有金也不得不防一防录音中提到的警方围堵。于是坤有金临时改变计画，放弃原先准备好的货运船，改用渔船逃跑。
坤有金准备了两艘渔船，一艘主要运货，被林子川拦下了；另一艘主要运人，坤有金在上面，已经逃了。
林子川不解，时桐一边帮他抓坤有金，一边帮坤有金逃跑，是想干什么？
坤有金现在在哪呢？
坤有金现在在一艘看似平平无奇的渔船上，这艘渔船悄悄脱离大部队，开出了中国领海，驶入公海海域。
坤有金坐在甲板上，嘴里叼着一支菸，正擦拭一杆枪。这艘船上也运了一部分军火，枪支弹药都有，但大部分的货在貌尘那艘船上，而貌尘他们没跟上来，看样子是被警察扣下了。
坤有金计画好了路线，船走公海海域，一路向南，绕过中国南海，进入泰国湾，从泰国湾登陆泰国，坤有金在泰国有朋友，到时会有人来接应他们。这条航线很长，他们将在海上度过一个多月。
坤有金一边擦枪一边思考，上船前那段录音是谁发给他的？如果没有那段录音，坤有金真在4点30分上了货运船，现在大约已经被警察一网打尽了。
坤有金思来想去，认为录音是钱子超发来的可能性最大，毕竟钱子超不希望坤有金落网。如今钱子超自顾不暇，他能做的只有发条录音叫坤有金快跑了吧。
钱子超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听说他已经被限制行动，出行都有检察院的人跟着，跟监视没有区别。想想以前钱子超风光无限，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落到这般田地，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到这句话，坤有金突然脸色微变，擦枪的手也顿了顿。
这话用来说他和时桐不也很合适？
坤有金愤怒地将枪杆子往甲板上一砸，他不接受，他不接受时桐那个狗尾巴骑到他头上来！
白眼狼，他抢的是我的东西！就连他这个人，本来也应该是我的！坤有金在心里骂道。
坤有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时桐一通，把时桐从头到脚骂了个遍，骂得时桐狗血淋头、体无完肤，但骂着骂着，他的眉眼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坤有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小的纽扣，这枚纽扣造型别致，是个圆溜溜的小灯笼，纽扣颇有重量，不是普通的塑料纽扣，而是纯银材质。
这是小时候时桐“送”给坤有金的一枚银质纽扣。
其实不是时桐送的，准确来说是坤有金跟时桐要的，但坤有金觉得这就是时桐送的。
坤有金看着这枚银质纽扣，刚才他还在心里痛骂时桐，此时他的眉眼却愈发温柔，这搞得他跟人格分裂一样。
“你要是一直跟以前一样该多好啊。”坤有金看着纽扣轻声自言自语，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爸爸死了，你跟我呗。”坤有金说。
“长这么张脸，偏要掺和打打杀杀的事，白费爸爸把你保护得那么好。”
“可你偏要掺和进去，不仅掺和进去了，居然还挺有本事，甚至比我……”
说到这里，坤有金突然打住，又切换成一副咬牙切齿的嘴脸。
“不。”坤有金低声怒道，“你一个从小被我爸爸X的低贱玩意，论真本事，你怎么可能比我强？你只是运气好，碰上反叛军作乱，又有叶素金推波助澜，把你给推了上去，你只是运气好，你不可能比我强……”
坤有金反覆喃喃，他似乎很难接受自己输给了时桐。
想来也是，坤有金是谁？金三角一霸坤应莱的大儿子，唯一继承人，坤应莱的下属叫坤应莱将军，叫坤有金就叫少将军，坤应莱十几岁就骑在马上跟着坤应莱检阅兵马，可谓从小神气到大；而时桐是谁？一个被拐来的孩子，明面上是坤应莱的小儿子，实际上呢，娈童罢了，小时候的性格还弱弱唧唧的。坤有金输给时桐？谁会甘心输给一个自己曾经看不起的人？
除此之外，坤有金还有另一层心思。坤有金对时桐有欲望，在坤有金的想像里，时桐是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一个在想像中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在现实中反而狠狠压了自己一头，坤有金的自尊心隐隐受挫。
坤有金又在心里骂了时桐一通，骂完之后却又拿起那枚银质纽扣放在手里摩挲。
这回连坤有金都觉得自己人格分裂。
坤有金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对时桐是什么心思。虽然坤有金总骂时桐，骂得很难听，但他心底里其实总盼着时桐能对他温顺一点，他见过时桐在坤应莱身边乖顺的样子，他希望时桐能像对待坤应莱那样对待他，但很可惜，坤应莱死后时桐每次见他都打他。
突然，一阵叫喊声打乱了坤有金的思绪。
坤有金手下那个额头上有一块疤的加烈站到最高处，朝着远方一边大喊一边打手势。
坤有金走过去问：“怎么了？”
加列大声告诉坤有金：“有艘渔船正在朝我们这边开来！我在叫他们避让！不然就撞船了！”
“出公海的渔船？”坤有金问。
“远洋捕捞嘛！”或许是风声太大，加列一直扯着嗓门说话。
从事远洋捕捞的远洋渔船会远离本国渔港，到公海开展渔业活动。但来的真的是一艘远洋渔船吗？
第144章 银纽扣
那艘渔船完全无视了加列的警告，直直冲过来，狠狠地撞上了他们的船尾。船身剧烈晃荡，水花溅上甲板。
加列骂了一句脏话，船舱里的人跑了出来。加列疑惑道：“警察追上来了？”
坤有金盯着这艘古怪的渔船，目光锐利，冷声说道：“不是警察，是时桐。所有人，去拿枪！”
话音刚落，对面的船上射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子弹雨，已经开始了扫射。加列掩护坤有金撤退，所有人去船舱拿了武器，也朝对面船上扫射，但对面的船比坤有金的船高，所以对面占据上风。
真正的战斗不需要啰哩啰嗦的铺垫，双方一句话都没说就立即开打，一阵残酷的厮杀在公海上拉开帷幕。
时桐这边的人在向对面扫射的同时，还不停地用自己的船去撞对面的船。巨浪席卷，坤有金船上的水越积越多。
海上的天气变化莫测，刚刚还晴空万里，如今黑压压的乌云压了下来，像是下暴雨的前兆，海面上的风愈发猛烈，配合这猛烈的海风，海浪也变得更加汹涌。
又是一个巨浪拍来，坤有金的船挨了一巴掌，剧烈摇晃，坤有金一个站不稳险些摔倒，就在这时，一枚子弹准确地避开障碍物从对面船上射过来，就打在坤有金脚下，离坤有金的鞋子只有几厘米。
坤有金抬头一看，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他依然捕捉到了对面船上时桐的身影。
这枚子弹是时桐打的。
坤有金露出野兽嗜血的表情，冷笑一声，单手举起一把重机枪朝刚才时桐所在的位置一通扫射，大量弹壳“咣当当”掉在地上。
“出来啊时桐！”坤有金大声吼道。
“你是不敢出来吗？”坤有金一边大声喊，一边将枪口对准了时桐最有可能出现的方位。
“你不敢正面跟我硬刚，就永远是一只畏畏缩缩的老鼠！”坤有金继续说。
他话音刚落，时桐藉着遮挡物掩护，又朝他开了一枪。时桐没拿手枪，而是拿了一把狙击步枪。
坤有金顺着子弹射过来的方向找到了时桐的位置，又是一通扫射。敏重担心时桐，一个飞扑上去，把时桐护在身下。
时桐倒是镇定，他摸清楚了坤有金的位置，说：“这个角度不好打，能站起来就好了。”
虽然坤应莱不教时桐打枪，但时桐独立之后找了最好的老师教自己枪法，现在的时桐枪用的不错，知道怎么选射击角度。
“站起来不成活靶子了吗？”敏重说。
“时机没到。”时桐说，“坤有金着急，以他这打法，没俩下就会把子弹打完，无论是换弹夹还是换枪，总会有几秒钟空档。”
坤有金手里的重机枪，子弹容量是333发，采用帆布式供弹带，可连发。但无论子弹容量是五十、几百哪怕上千，总会有子弹用尽需要补充弹药的时候。
333发子弹容量不算很大，坤有金打得又急，很快就把子弹打完了。坤有金把枪扔在脚下，大喊了一声“加列”，示意一旁的加列换一把装满子弹的枪给他。
加列的行动很迅速，但时桐的手更快。
时桐“嗖”的一下站起，凭藉肌肉记忆朝坤有金所在的方向“嘭”的射去了一发子弹，紧接着迅速蹲下。蹲下时时桐的眼角扫过对面船上坤有金的位置，他看到坤有金应声倒了下去。
时桐打中了。
时桐打中了坤有金。
猛烈的火力朝时桐所在的方向轰过来，敏重死死压在时桐身上，护着时桐，时桐却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在枪林弹雨中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打中了。”时桐狂笑着说，“他越说我是老鼠，我就越是处处赢他……敏重，告诉所有人，我打中了，让他们尽情地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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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下雨了，大暴雨。
乌云越压越往下，都快压到了海面上，暴雨下了一整夜。
林子川跟着海警的船在海上漂了一个晚上，海警船驶出中国领海，终于在第二天早上5点左右于公海海域找到了坤有金他们的船的残骸，初步判断船可能是被昨天晚上的暴风雨打翻的。坤有金极其手下的尸体漂在海面上，林子川在这些尸体中认出了坤有金。
这里是公海海域，死的这些人中没有中国人，全是缅甸人，船的登记国家倒是在中国，但后来查明，这艘渔船是偷盗来的，来历非法，这样的翻船事故归不归中国管呢？
警察还在忙碌，时桐已经回到了京城东郊别墅区。
时桐没闲着，他一回来就叫所有人销毁手里所有枪支。
有人问时桐：“一把枪都不留吗？”
时桐冷冰冰地扫了那人一眼，命令道：“没听清楚我的话吗，销毁所有枪支，所有！”
敏重弄来了高温熔炉，用高温融化的方法销毁他们拥有的全部热武器，足足融了一天。
半夜，时桐才上楼休息。
时桐的房间很大，空荡荡的，房间一角立着佛龛。
尽管时桐很疲惫，但依然不忘去佛龛前上三炷香。
这次上香跟以前不同，这次时桐的手都是抖的。
时桐来中国的主要目的——杀坤有金，终于完成了，但时桐并没有感到兴奋或高兴，而是有一种很奇怪的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背在身上一个很重的包袱突然卸下了，卸下的那一瞬间未必会感到高兴，而是会很不习惯，毕竟那重量自己已经背了很久。
时桐又烧了三炷香。
“这三炷香是专门为你上的，大哥。”时桐说道，“跟你斗了这么久，如今你终于死了，我应该感到高兴，但很奇怪啊，我居然没我想的那么高兴。”
时桐拿出一个黑色木盒，他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只劳力士的黄金腕表，市场价值不菲，这是时桐从死去的坤有金手上撸下来的，坤有金不缺钱，戴只几十万的名表太正常不过。
时桐拿走坤有金的表，不是因为他贪图这只表，更不是因为他对坤有金有什么念想，只是时桐觉得坤有金是缅甸人，落叶归根，即使尸体不方便弄回去，带个他的随身物品回缅甸葬了，也算回家了。
除了金表外，盒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东西，一枚小小的银质纽扣，这是时桐在死去的坤有金身边捡到的。
时桐拿起这枚纽扣，呆站着想了许久。
他留着这个干什么？时桐想。
这么个小东西，我应该早忘了才对，为什么我还记得？
……
想着想着，时桐实在想不明白。最后，时桐打开窗，用力把银质纽扣扔了出去，纽扣消失在夜空中，无影无踪。
第145章 没原则
几日后，上城区公安分局。
时桐坐在两名警察跟前，他看起来心情沮丧。
坤有金在中国进行非法枪支走私、贩卖活动，在警方对其捉捕的过程中意外死亡，这件事警方已经通知了缅甸驻华使馆，消息应该已经传回了缅甸，但缅甸中。央政府会不会管，那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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