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妥善处理完肚子里的小东西,随后拍完旅综节目,拿着钱满世界寻开心。
就算是误诊,曾经那些旅游规划心中期许不会改变。
正想着,陆隽年洗漱完出来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一举一动,一声一响都被按了放大键。
谢礼怪别扭道:“你,你要陪我去吗?”
“嗯,我要陪着你。”陆隽年一边说,一边收拾好准备的东西,“我会在外面一直等着你的。”
“噢......”谢礼吸吸鼻子难为情地下床。
陆隽年想帮他的手伸到一半,又默默收了回去。
明明刚开始还能坐在一起喂猫的关系,这会儿,陌生地跟刚认识一样。
“我先出去吧,在外面等你。”陆隽年拿好东西,转身出了病房。
十几分钟后,两人出现在手术室门口。
虞淼夏繁星他们也在边上等着,导演已经先一步回去。
见到他俩来,她俩也尴尬站起来。
虞淼:“谢哥,我问了医生,你前面还有两个人做手术,排到你还要等挺久。”
夏繁星:“我买了早餐,陆哥你吃不?”
陆隽年看了眼谢礼,摇摇头:“我跟谢礼一起吃吧,还不饿。”
“你不用迁就我,我还等很久而且手术之后也不能吃东西,你先吃。”谢礼坐在椅子上,穿着病号服。
“那我等你进手术室之后再吃。”陆隽年在他旁边坐下。
医院休息椅之间并没有遮挡,两人右腿挨左腿,隔着两层布料却仿佛亲密无间,让他俩后背直冒虚汗。
谢礼咬紧唇,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陆隽年也心有所感,默契地离谢礼的膝盖远了些许,留出间隙供彼此喘息。
虞淼赶紧拉着夏繁星坐到他俩对面旁边再旁边的座位,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谢礼和陆隽年之间含糊不清的氛围包裹。
时间过得似乎很慢,手术外等候的人一直存在,男男女女围在一起。
谢礼不太敢抬头,内心十分紧张。
可当他鼓足勇气抬头时,身边正路过一对同样是来打胎的夫夫,男人鼓着肚子,看起来已经有了些许月份,眼睛都哭红透了。
旁边的男人还在安慰他:“没事,打麻药很快就好,没感觉的,我们根本养不起这个孩子,你是想让我们全家都喝西北风还是想让孩子生下来受苦啊。”
谢礼用力收紧胳膊,尽量往后坐。
这俩夫夫就坐在他和陆隽年对面,怀崽的男人哭得十分可怜。
“啥...啥时候到我俩啊?”
“下一个就是了,等着就行别问那么多。”旁边的男人不耐烦道。
谢礼想骂两句却碍于对方家事,默默闭了嘴。
先前进入手术室的人终于出来了,推过来时,谢礼快速瞥了几眼,躺在那的男人面色极其苍白,病号服肚子那没整理好,露出手术伤口。
谢礼不敢多看,眼前的画面让他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镇定,赶紧拿出手机刷短视频。
手术室里的人出来,下一批人就要进去,谢礼快速翻阅手机,手指指尖微微颤抖。
“谢礼,谢礼?”陆隽年柔声喊他。
“嗯?”谢礼含糊回,“怎...怎么了?”
陆隽年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没有立场。
只能转移话题,却又不知道和谢礼该说些什么,绞尽脑汁逗谢礼开心:“上次你喂了民宿的小猫之后,它带了很多朋友过来,每次都朝客厅里面看还喵喵叫个不停,在我裤腿边绕来绕去。应该是在想上次投喂它的好心哥哥,这次怎么不在。等你手术康复,我们再去喂一次吧。”
谢礼嗓音嘶哑:“好。”
“赵轩在吗?赵轩?”手术室门口那,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拿着手术名单喊,“赵轩到你了。”
他的视线猝不及防和医生对上,赶紧挪走,而对面坐着的那对夫夫缓缓起身,走向手术室。
孕夫还在哭:“可是他都有心跳了,是个很健康的宝宝,家里还有钱,你都用来赌,存着我们能养好的!”
谢礼听得耳膜震颤,陆隽年恰到好处拿出手机拍摄好的猫猫视频,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看这只小橘,还有这只狸花是不是很眼熟。”
“嗯嗯,是的...”谢礼的心思已经不在那,满脑子都是刚才进手术室的那几个人。
他心跳得很厉害,莫名发慌。
谢礼划拉着自己手机,手机却好像是跟他作对似的,不断推送手术科普和手术相关视频。
他想不看见都难。
谢礼正无措时,陆隽年快速收走他的手机,将自己手机递给他看:“我先替你保管,等你手术完,我还你。”
谢礼不回答他的话,眼睛红红。
陆隽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谢礼心情好一点,他看出谢礼有些害怕。
得知自己得了绝症会死都那样无拘无束的谢礼,居然会因为要做一场伤害生命的手术而备受煎熬害怕。
“陆隽年,你说,他应该不会疼吧。”谢礼垂下头,“小时候老挨打,老疼了,打手背就很疼,更何况这还是一场扼杀他的手术。”他双手放在膝盖那,捏紧病号服。
“他还很小,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觉得愧疚。”陆隽年试探性地伸出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谢礼后背,安抚他,再度重复:“进去打了麻药,就像睡了一觉,做了一场梦,梦醒后全都好了。”
谢礼这才安心些,陆隽年瞧他深深皱在一块的眉,捏紧拳头。
“如果害怕难过和愧疚,谢礼,我们可以一起养大他,哪怕彼此毫无关系。”陆隽年咬碎了牙齿般,一字一句道:“我有很多钱,养他一个绰绰有余,如果你不想看见他,我可以就这样把他带走,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的话让谢礼心头一怔,但他依旧紧咬着唇。
“真的不会疼吗?”谢礼一遍遍问,陆隽年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答:“不会疼,别愧疚。”
夏繁星和虞淼在旁边看着,心里怪不是滋味,两人视线相接,默默垂下脑袋当空气。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边手术室的门打开,又一位病人推了出来。
谢礼心跳如鼓,生怕下一个要上手术台的人是他。
病人从面前推过,谢礼闭上眼睛。
“谢礼,谁是谢礼啊,到谢礼了。”医生喊。
虞淼和夏繁星噌一下站起来,目光朝谢礼看。
谢礼低埋着头。
“谢礼在吗?”
陆隽年站起身:“医生,稍等一下。”
谢礼把他的手机归还,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步两步,最后回头:“陆隽年,我还是想骂你一句可以吗?”
陆隽年愣住,点头:“好,你想骂什么就骂什么,我全接受。”
“陆隽年,”谢礼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发泄情绪,从喉咙里滚出字眼:“彩票都没你能中!你那是点钞机吗?一点一个准?靠!”
“肃静肃静,小声一点。”医生推搡眼镜框盯着谢礼看。
“还有什么话要对你男朋友说吗?”这位医生拿着单子问。
谢礼紧张地摇摇头,没注意话语中细节:“不说了,说了也没用。”
“好,进去吧。”话毕,医生带着他进手术室,手术室大门自动关上。
陆隽年站在门口,视线难以移开。
进门后,医生让谢礼脱鞋,他弯腰脱完鞋,一抬眼,手术室站满了医生护士,这些人全都是给他做手术的。
这么多人?
谢礼猛然想起刚才刷到的视频,有两种方案,一种从肚子开刀,一种从被陆隽年凿进去的那地方探进去,硬生生刮下来。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要看他的屁股!等一下,上次手术是怎么做来着...
谢礼无声社死了一会儿,紧张又尴尬地往手术台走。
他身上背负着一群人直勾勾的目光,仿佛他是一头待宰羔羊。
“坐上去吧,平躺下来。”医生戴着手套道。
谢礼脑子里瞬间联想到一些手术过程,紧张问:“医生,我...我打的是不是全麻啊?”
医生讶异一瞬,道:“当然得全麻,躺下。”
谢礼硬梆梆躺好,像一堵墙,推也推不动。
主刀医生和其他人交谈,谢礼耳朵听着他们说一些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手都要捏出泡来。
待会儿会做什么?会不会很疼?孩子没了会去哪里?这些想法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却充斥在他的脑海里,搅得他无法安宁。
医生一回头,惊讶地发现谢礼坐了起来,眉头皱了皱:“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
“医生,”谢礼颤抖着手:“孩子打了会怎么处理啊?”
“医院会专门处理的,你不用担心,快躺下吧,我要给你打麻药了。”医生推搡着他躺下。
谢礼僵硬躺下后,医生朝他转过来,手中拿着目视将近十厘米的针。
谢礼当即瞪大了眼睛,“等等一下!”
医生:“?”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针孔推出空气。
谢礼揉揉胸口,一种不好的感觉过电般从脚底往上蔓延,谢礼哽了哽,憋红了脸,表情奇异:“我想借一下垃圾桶。”
“借垃圾桶?”旁边的医生不解,但还是把垃圾桶拿了过来。
几秒后,谢礼咻地一下跑下床,朝着垃圾桶呕吐。
现场医护人员想必见识过这种场面,刚才还诧异瞬间就明白了,静静看着他吐。
“吐好了吗?”主刀医生问,“吐好了我们就可以开始进行手术了。”
谢礼吐得脸涨红,询问医生:“医生,我这是咋了,怎么会吐呢?”
主刀医生淡定地给了他两种答案:“一种是你太紧张了所以生理性不适,一种很符合你现在的状态。”
“是什么?”鸡皮疙瘩沿着血管脉络往腕骨攀爬,谢礼拍拍胸口,摁住手腕。
“你肚子里的孩子知道你要把他打掉,在向你发出抗议,他想活。”
“孕吐。”
谢礼瞬间僵在垃圾桶那,其中一个护士拿走垃圾桶,重新换了个新的。
他半天说不出一个词,声音带着轻微的哽咽颤抖。
“ok,可以继续手术了,重新躺上来吧,等你做完手术就不会吐了。”医生说得轻飘然。
谢礼却半天提不上来劲,双腿发酸,耿直道:“腿...腿麻了。”
他知道你要打掉他,他向你抗议,他想活着,你这是孕吐...
谢礼脑海里一遍遍放着这些话,让他怎样都没法心安理得地站起来。
医生像是看穿了他的窘迫,直言道:“之前有很多对夫夫来我们医院做打胎手术,最后也是在要上手术台,做手术打麻药时紧张退缩,我看你男朋友对你挺关心在意的,手表也戴的是高档货,要不出去商量商量?别仗着年轻还有机会,我看了你的身体报告,特别虚,这场手术对你来说风险还是特别高的。”
医生望向他的身影,将手术签字单递到他跟前,“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反正手术什么时候都能做,只要月份不大,并不急于这一时。”
“要不然,等你哪天后悔了,找我们来哭,我们是没法重新给你变一个出来的。”
医生的话让谢礼清醒了些,胃里翻江倒海般,想必只要他离开垃圾桶半步都会卷土重来。
这是孩子给他的信号。
谢礼难捱地思考几秒,出去后和陆隽年猜拳,输了就留下,赢了就打掉。
他接过医生递来的手术单子,护士扶着他手臂。
谢礼道了声“谢谢”,穿好鞋子。
手术室的大门再度打开。
谢礼一抬头,陆隽年高度紧张惊愕地目光直直朝他看过来,像张纸被揉皱在一团的眉眼硌得谢礼生疼。
谢礼出了手术室,卸力靠在墙上。
夏繁星和虞淼惊讶站起身。
陆隽年:“你...你怎么...怎么出来了?”
在陆隽年诧异茫然的眼神中,谢礼伸出了手,嘴里还说着:“石头,剪刀,布!”
陆隽年反应一瞬,跟上他莫名的脑回路。
陆隽年凭借后出半秒的剪刀赢了谢礼的布。
“行了,我好累,就先这样吧。”谢礼扶着墙,长叹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陆隽年有些焦急:“是不是你身体哪里出了问题?医生怎么说?”
“没有,没有的事......”谢礼顺顺气。
虞淼也焦急问:“你怎么了谢哥?”
谢礼才发现他们还在,哽着脖子不说话,光摇头。
陆隽年看出关键所在,朝虞淼她们道:“淼淼,你俩先回去吧,我来照顾谢礼。”
“噢,好...”虞淼赶紧拉着夏繁星。
“淼淼,我晚点告诉你们,你们等这么久辛苦了,我待会儿买点水果带去民宿。”谢礼话说到这份上,两人也明白过来,赶紧开溜。
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尽头,走廊里很多人还在目视他们,谢礼内心烦躁,一步一步往病房走。
陆隽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畏畏缩缩跟在他后面。
到了病房那,谢礼一把将他拉了进去,力气还挺大,陆隽年差点没站稳往他身上扑。
陆隽年目光朝他身上上下移动,最后落在肚子那,举双手投降。
“你要留下他吗?”陆隽年的话像是有一种魔力,勾得谢礼耳朵燥起热。
谢礼哽着脖子抬头,干巴巴狡辩:“谁,谁说这话了?我没说。”
“那,你有一点舍不得他?”陆隽年沉默了一瞬,小声道,“所以,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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