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公公给他斟了杯酒:“咱家过来,是想找二殿下打听个事儿。”
封骁一杯清酒仰头饮下,舒爽叹喟了声:“便看在这杯清酒的份儿上,你问。”
“南疆王下落。”
封骁听罢,表情僵了片刻,用膳的动作缓下,“南疆王?”
“二殿下若知其下落,还望告知。”
“玉峰碧湖水阁间,寻去吧。他见不见你,那便看你的本事。”
“天水阁?”
封骁不再理会他,径自吃着酒。
元公公起身朝他做了个揖,转身离开了狱中。
事不宜迟,元公公当夜便独自一人去了天水阁拜访,
刚过亥时,在天水阁守夜的苗疆侍婢正熄了灯回房睡觉,一转身抬头,便看到半空中一道身着枣红蟒袍,头发银白的男子,御风而来。
两婢女这些年跟着南疆王走南闯北,也算见识过人,依旧被震惊在当场,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元公公轻飘飘步上前,朝他们做了个揖:“敢问南疆王可在此小住?在下大内总管元仲,前来拜访。”
屋内正在打座休憩的南疆王闻声后,说道:“请他进来。”
未等两位侍婢开门,一道看不见的内力化作了一股劲风将风撞开,元公公端着菩萨笑容,走进了屋内。
“元仲,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不及南疆王威名。”
“请坐,不知元总管前来所为何事?”
元公公在一旁坐下,直接开门见山:“咱家想要向南疆王讨要一物。听说南疆有一宝物,名为生死蛊,主生死阴阳,能让人起死回生。”
南疆王听罢,意味深长一笑:“那元总管可知,一甲子才炼制出一对生死蛊,而十之存一,千年来,我族内只炼制出两对生死蛊,那是我族镇族之宝,公公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南疆王有何要求只管提,咱家倾尽一切,定会为南疆王做到。”
南疆王打了一个哈欠,一手慵懒的撑着脸侧,不再说话。
元公公突然说道:“咱家知道,您一直在寻找一个人,但这些年毫无音迅。”
南疆王神色一怔,端坐起身子,立时有了兴趣:“你若是骗本座,可知会有何后果?”
“啊哈哈哈哈……”元仲仰天长笑,“南疆王也太小瞧了咱家,你的蛊虽至命,但我的利器你也逃不掉,好好一庄‘买卖’何必拼个你死我活?”
南疆王取过炭上烧开的水,沏了两杯茶,“元总管请。”
“多谢。”元公公接过茶,曲指轻叩了三下桌面。
“你知道我要找的人?”南疆王试探地问他。
“其实您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逃跑的药奴,在我们寒鸦十四楼里不是秘密,但咱家知道一点道上不知道的。”
“哦?”
“那药奴是个女子,姓桑。”
南疆王呼吸一窒,手里的茶杯没握住,‘咚’地一声掉落在黄花梨木案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淌到了桌沿也未察觉。
“她在哪里?”
元公公低笑了两声,却未作答,只是起身做了个揖:“时辰不早了,咱家也该回宫去,这个令牌南疆王收好,若改变心意,可持这令牌来宫中找我。告辞!”
话音刚落,眼前只余一道残影,人已经行出十米开外。
南疆王紧握着手中的令牌,深邃的双眸染上几分的哀思,许久,才小心翼翼从双唇间呢喃出心尖人的名字。
“桑璃……”
*
这几日气温回暖,太傅告了两天假,烎儿便缠着魏晓枫要出宫去玩儿。
魏晓枫看着眼前的折子正头大,烎儿在一旁吵得他眼冒金星,恨不得抓过来一顿好揍。
“父君,我在宫里天天都念书,太傅交给我的作业都写了,您就带烎儿出去玩玩好不好?晚上再回宫吧!”
“别吵了,吵得我头疼!”魏晓枫拿笔杆蹭着脑侧,不是他不想出去玩,他也想出去玩,他完全能理解烎儿现在心情,他也经历过!
如今阿越身子不好,他只能多担待一些,他身为内廷主君,得有个主君的样子。
看烎儿一副要哭的样子,魏晓枫又不由心软。
“烎儿乖,要不然让宫女姐姐给你拿个小蒲团,跟父君一起练练字?”
烎儿抽噎着,好不委屈:“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广陵去!我不要做太子,自从搬到宫里,你和父皇都不理烎儿了!呜呜呜……”
魏晓枫放下手里的折子,心疼的将他抱入怀里,进宫一年多以来,确实忽略了烎儿许多,他不习惯宫里的生活,以及两位父亲的疏离,是能理解的。
“对不起烎儿,都是父君不好,烎儿别哭了。”
烎儿自己擦着泪水,小小的内心又有些愧疚自责,要是父君打他一顿倒也没什么,他都做好准备要被揍了,但父君又抱着他哄他,他是有些不太懂事。
要是父皇没有生病就好了,他每天都向月亮许愿,想让父皇快点好起来,那样父君就不用这么累了,他也就不用这么听话这么乖。
“大老远就听到你嚎了,谁欺负你了,哭得这么伤心?”人未至声先至。
父子俩抻着脖子往殿外看去,只见封越精神不错的穿着常服走了进来。
元公公等人在宫外候着。
这个时间他一般都在午睡,魏晓枫起身迎了上去:“今天怎么没睡?”
封越伸了个懒腰,笑容温存的轻抚过魏晓枫白皙的面颊,“天天睡也不好,人都要躺废了,便想过来看看你。”
“哼!”小包子鼓着腮帮子,撑着头人小鬼大的盯着他们,只要他俩黏一块儿,他就好像是多余的了!
他哼的这一声很响亮,让封越不得不看他,“你哭什么?”
烎儿到底是学了些规矩,起身还端正的给封越行了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封越满意点头:“不错,太傅总算教会了点东西,知道行礼了。”
“父皇,儿臣想出宫体察民情,还望父皇恩准!”
他这模样把魏晓枫与封越都给逗笑了,看来是真的憋坏了想要出宫玩,连这话都正儿八经的编出了口。
“过来。”封越朝烎儿递出了手。
烎儿笑嘻嘻的小跑到封越跟前,仰着可爱的小脸满是讨好看着他的父皇。
封越牵过他的手,对魏晓枫说道:“今日的事便放一放,出宫去走走?”
魏晓枫眼睛猛地一亮:“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封越不想他因为沉重的责任而把自己拘在这一方天地,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晓枫可以做自己。
第77章 出宫2
一家三口乘着马车从南宫门来到了京都最具盛名的十八甫。
这里车水马龙, 各门店都集中开在这里,小商户也会拿些自家制作的小吃或者生活用品来这里贩卖换些银钱。
烎儿来京都这么久,还没有正式出来玩过,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身后穿着常服的侍卫和小太监紧跟在他们小太子身后, 就怕一眨眼把人给跟丢了。
封越走得比较慢, 魏晓枫挽着他的手臂, 时不时的观察着他的脸色, “阿越, 你还好吗?要是累了, 我们找个茶铺坐下来喝喝茶,看看这街的繁华也极有趣的。”
“再往前面走走, 寻一处茶铺歇脚。”
“嗯!”
此时侍卫追着烎儿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只剩下元公公跟在两人身侧。
他们十指紧扣, 就像普通寻常郎君与夫郎, 不过也是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
“阿越,我口渴了,前面有家甜酿坊, 要不进去坐坐?”
“嗯, 走吧。”封越看着魏晓枫舒展的眉眼,心情很不错, 任他牵着手,一前一后进了这家甜酿坊。
魏晓枫环顾着小店的环境, 淳朴干净, 处处都透着生活的气息。
“客官想要喝点什么?”
这声音有点耳熟,魏晓枫下意识回头看去,怔愣在当场,“朱依?”
朱依吓了一跳, 上前就要行礼,魏晓枫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上前扶起了他,悄声道:“不必行礼,我和皇上是悄悄出宫的。”
朱依用轻纱遮了半边脸,气质与从前大不相同,看起成熟稳重很多。
“许久未见,你是何时开了这家甜酿坊的?”
“三年前,与我家夫君一起。”
“你家夫君?”
朱依赶紧叫来柜台前招待熟客的男子,介绍道:“他叫周祺,周祺,这位……是我年少时对我最真诚的朋友。”
提到这个,朱依面容有些羞愧,过往如云烟,想起来有时真是啼笑皆非。
魏晓枫瞧着这周祺模样十分周正,身材也高大魁梧,不由疑惑,悄悄拉过朱依:“他不在书肆里做管事了?”
朱依掩嘴失笑,又难免有些窘迫:“他不是。”
魏晓枫恍然,“啊……你与之前那人是和离了?”
朱依点点头。
周祺是个眼里有活的人,见是自家夫郎的故人,将甜酿坊的招牌饮子与果点与时兴饮子都上了两份,元公公要去结帐,人家也不肯收钱。
见他店里又来了许多客人,瞧着生意很好,魏晓枫也不好意思总拉着人聊,便放了他去:“你去忙吧,我和皇上吃完就走,等回头你得空了,我再召你入宫玩儿。”
朱依恭敬地福了个身,便与他家郎君忙去了。
魏晓枫高兴的坐回了封越身边,尝了口他们家的饮子,甜而不腻,味道极好。
封越很少看到他有朋友,如今又见他这么高兴,便说道:“这一趟出宫很是值得。”
“是啊!”魏晓枫叹道:“我和朱依很多年不见了,其实以前要说交情有多好,彼此又总是很多棱角,可是分开这么多年再见,就觉得特别亲切,过往那些棱角都变得幼稚又可笑起来。他过得幸福,我看了也替他开心”
这天玩到很晚才回到宫中,晚膳封越吃得很少,元公公按例端了汤药,封越回宫后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竟使着性子不肯吃。
“朕天天吃这些药,也不见有多大的用,还苦得作呕,今天不吃了,朕想睡觉。”
“皇上,这可使不得!药还是要吃的,这用的都是顶好的药,对补充气血是有奇效的。”
“朕说不吃就不吃,端下去!”说着一个翻身上了榻,假装睡觉。
其实封越心里很难过,世间爱侣千千万万,如今他什么都得到了,摊开掌心,却依然空空如也。
重生回来这一趟,他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可自己最终的命运,使终躲不过。
早知道,这一世回来,何苦要再招惹晓枫?如果不见他,他定然也会寻到自己一生挚爱,相携白首。
他无法面对自己走的那一天,留下一地的烂摊子,满目疮痍徒留悲伤,让晓枫守着余生的孤独,何其残忍?
封越呼吸渐渐凝重,悄悄滑落的泪水洇湿了枕巾。
*
元公公无法,悄悄差了宫人把那魏晓枫找了过来,那头,才刚将烎儿哄睡,这头又得哄着封越吃药。
“阿越。”
听到魏晓枫的声音,封越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若无其事的转过脸,“你怎么过来了?”
魏晓枫坐到了他床边,一脸担忧:“你又不吃药了?”
“没有……”封越失口否认:“朕想着,等会儿再吃,没有不吃。”
魏晓枫开朗一笑:“我就知道阿越怎会使这种小孩性子?药我让元公公重新去热了,等会儿就送过来,我喂你吃,可好?”
封越靠在魏晓枫肩膀上,心里得到了些许安慰。
没一会儿元公公又将药送了过来,魏晓枫端过来,用汤匙舀着一点点给他喂下。
魏晓枫喂药,他乖得很,一点都没浪费全吃了。
最后,魏晓枫往他嘴里塞了颗蜜饯,驱散嘴里的苦味,接过温热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便将寝殿里伺候的宫人都谴了下去。
“今晚留下来陪朕?”
魏晓枫扶着他躺下,替他盖好了被子,然后如常躺在了他身边,事实上他也就一两天没陪他一起睡觉。
封越伸手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魏晓枫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无比心安。
“晓枫,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先一步离开你和烎儿,你会怎么做?”
魏晓枫心脏紧缩成一团,疼得几近无法呼吸,却还是仰着脸状似轻松的低斥了声:“你说什么胡话呢?没有的事,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
“世事没有绝对,谁能说得准?”
魏晓枫想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可是他试了好几次,没有笑出来,眼睛酸涩得要命,泪水止不住外淌。
“万一真有那一天,我会先陪着烎儿,等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里所牵挂的东西,他有心上人,我就过来陪你。”
封越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带着刀子,“就不能好好活下去?”
“我是在好好活下去啊,每个人对活着的意义都有不同的见地,我在梦里见过一场与你的结局,其实我不后悔,真的,阿越……我爱你。”
封越亲吻着他的眉眼,他的唇瓣,声色沙哑地低呐:“我知道,我深知你对我的心意,因为我的心也与你一样,我也爱你,晓枫。”
彼此紧拥而眠,也已做好上天最残酷的审判,即使生离死别,他们的心永远都在一起,天上人间,碧落黄泉,谁也无法分开。
三日后,礼部递交了一封文书,是南疆王的,文书上说要进贡他们族内千年至宝,以获取大元天子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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