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鼻尖都变得粉红的少年,傅红雪很想劝对方别吃了,都辣成这个样子,看上去好生可怜。
尤眠之前在家里很少吃这么重口,每天每餐吃什么早已规定好,清淡至极,保证不会刺激到肠胃。
少年喝完面汤,嘴唇红彤彤。
“你吃饱了吗?”
尤眠再次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擦嘴,擦完后嘴巴依旧红肿。
见状,傅红雪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刀,起身:“再见。”
这次尤眠没有拦他,而是就这么目送着他跛着脚离开面馆。
面馆大门正对着大街,街上人来人往,傅红雪走进人群犹如一滴水消失在湖泊。
周围恢复一片寂静,虽然傅红雪刚才在的时候也很安静。
尤眠慢悠悠地走回住的客栈,上楼时客栈门口响起一阵车轮碾压的动静,他眉梢一挑,脑海里顿时蹦出一个人来。
一回头,果然是盛崖余。
少年站在二楼栏杆处,单臂搭在栏杆上垂眸向下望。而进来的无情一眼就看到了他,还十分礼貌地微微颔首。
尤眠弯眸一笑,轻抬起手冲着对方招了招。
就当他准备转身回房间时,一道极为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大堂还算融洽的气氛。
“哼,一个瘸子,就算坐着也改不了残废的现实。”
这句话刚刚说完,在场的人默契地安静下来,静得足以听到呼吸声。
尤眠蹙起眉头,目光顿时锁定了说话的人。
一个留着胡子的邋遢汉,喝酒时一杯都能撒半杯喂给他的胡子,此时醉醺醺的,要不然也没有胆子说出这种话。
与他同桌的人脸顿时红了,立刻拉住邋遢汉:“够了,你喝醉就别乱说!”
“怎么!我说错了不成?”
遭到朋友的阻拦,邋遢汉更是义愤填膺,说话的声音拔高:“瘸了就是瘸了,还幻想着成为正常人?!”
“大胆!”
邋遢汉话音刚落,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顿时抵在了他脖颈:“你……”
“退下。”
清冷的声音阻拦了出手的人,无情缓缓移动视线,冷月一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尤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觉得盛崖余在难过,在自嘲。
少年蹙起的眉一直未舒展,似乎在与点头之交的盛崖余感同身受。
剑气冰寒,将邋遢汉的醉意吓走七分,抬头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无情,双.腿顿时打起摆子。
“我……”他现在知道怕了,“我方才是在说傅红雪……对,我刚才是说傅红雪!“
邋遢汉瘫坐在凳子上,腿软得站不起来。哪怕剑已经从他脖颈处挪开,他依旧在瑟瑟发抖。
不说还好,邋遢汉这么一说,无情的脸色更冷了:“说谁都不可以。”
古袖长袍的人抬眸,寒星般的眼眸似是结了冰:“嘲笑他人的痛处为乐,当真是令人发笑!”
“是他!”
看笑话的人中有人认出了无情,面露吃惊,没想到在边城这么偏僻的地方会遇见最近名声大噪的四大名捕之一。
“他?他是谁?”
有人询问,没想到看起来不过十八.九的少年会深藏不露。
一开始惊讶出声的剑客低声道,语气恭敬:“他就是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前段时间,那个惊怖大将军凌落石就死在他手上!”
此时的四大名捕虽没有后来那么名震天下,但也算是小有名气。
剑客轻咳一声,望向无情的视线都包含忌惮,毕竟无情和他们这些江湖人不同,对方可是有官职在身,是官家人,自然和他们这些江湖人不同。
“哼,你不认识他,恐怕不会不认识神侯府,不会不认识诸葛神侯吧?”
这两个名字一出,原本还面露不屑,觉得朝廷管不到他们头上的一些人顿时脸色大变。
神侯府几乎和诸葛神侯是一体的,在场的人恐怕没有人不将此人放在眼里。
那可是十八万御林军总教头,当朝太傅!更别说对方还是自在门韦青青青的三弟子,“老四大名捕”之一!
顿时,在场的人望向无情的目光都变了,尤其是方才口出狂言的邋遢汉。
这……这谁能想到只是一句醉话,就这么得罪了官老爷。
事到如今,他还是觉得自己方才那些话只是醉话,没有丝毫的悔过。
若是寻常的江湖人士,定会让此人一番好看。但无情的身份使然,也只能训斥几句。
见无情上楼,站在二楼的尤眠目光一直黏在对方身上。
哪怕无情再怎么装作看不见也忽视不了,只好停下,抬头:“怎么了?”
“没什么。”
尤眠低声说道,眉却一直未舒展。
他觉得,盛崖余的心情并不好。
但他又不能直接开口询问,只好找了个借口试图转移话题:“对了,他们怎么喊你……无情?”
少年目光真挚,没有丝毫的恶意,以及对他残疾的异样目光。
这让无情低落且埋怨的心情好了许多,多年后的他或许早已放下,但此时的他,还是略敏.感。
他担心,同时也在害怕,担心其他人看到自己腿疾而露出的目光和表情,善意也好,恶意也罢,都会让他时时刻刻地谨记着,自己是个废人!
尤眠突然蹲下来,直勾勾地看着无情。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无情回过神来便看到一张漂亮的脸,不由得一愣。
“你在想什么?”
“你怎么蹲下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随后尤眠眨眨眼睛,又抬手挠了挠头:“我站累了。”
无情:“……”
“起来吧。”
他低垂下眼眸,没去看尤眠清亮的眼眸:“回房间。”
*
无情所说的意思是他们两个在那里挡住了楼梯口,来来往往的人看着,不太方便。
却没想到尤眠理解的却是一起回房间。
看着坐在窗前的少年,无情无奈扶额。
他也是,就这么让人进了自己的房间。而且,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尤眠托着下巴,看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周围逐渐陷入一片黑暗。
眼看黑夜要完全降临,他的身体逐渐紧绷起来,“唰”的一下就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少年说罢,甚至都来不及等无情回答他,逃似的离开了无情的房间。
趁着最后一点亮光,尤眠快速地点亮了蜡烛,这才断绝了自己一回来就陷入一片黑暗的场景。
“呼——”
尤眠走到床边坐下,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
房间里只有自己,他这时才光明正大地打开系统面板查看。
【系统】:【摊主:尤眠】
【今日收入:一百五十二两】
【累计收入:六百两】
【收入余额:五百四十八两】
今天坑了路小佳和叶开一把,再加上傅红雪留下的五十两,一共是一百三十两。
至于剩下的,就是当时一群人围观路小佳洗澡时坑的,零零散散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二两。
啧啧啧,看来买瓜子花生不怎么赚钱啊。
尤眠躺下,脑海里因此回想起白天路小佳当街洗澡,再次替人尴尬起来。
第18章 有缘再见
翌日,边城下起了雨,细小的雨丝密密麻麻,织就的雨幕朦朦胧胧,整个城中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般。
尤眠半梦半醒间听到了雨声,随后在雨打屋檐的声音下睡得更熟,一翻身,将半边被子抱在怀里呼呼大睡。
至于不断弹窗的系统,自然被他忽略了。
【系统:“……”】
长街上的石板犹如浸了油一般水润,滴答滴答的雨水接连不断。昨日还热闹的大街,今日却冷清下来,街上几乎没多少人影。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了尤眠睡觉。
房间里,昨晚点的蜡烛早就燃尽,厚厚的一层烛泪堆积在一起。窗户紧闭着,雨天的光线略暗,整个房间的光线也暗了下来。
尤眠不喜欢在太过昏暗的环境睡觉,这会让他想起之前被父母关禁闭的日子。于是半梦半醒间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地抬手将垂下来的帷帐给拨到两边。
做完这些,“啪”的一下重新栽回温暖的被窝。
等他睡到自然醒,外面的雨还没停,房间里依旧是一副昏暗的样子。
少年呆坐在床上,看样子还没完全醒过来,平日里柔顺的长发也因为睡觉时不老实而毛躁成鸡窝。
尤眠抬手打了个哈欠,喃喃自语:“还是好困……”
他已经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反正他睡得头昏脑涨,一觉起来还以为是谁给了他一拳。
磨磨蹭蹭大半天,少年总算是从床上下来,趿拉着鞋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潮湿的水汽顿时扑面而来,还带了几分寒气。
尤眠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前些天已经入了秋。寒意渐深,他抖了抖,最终还是关上了窗。
他方才看了一眼,现在似乎已经傍晚了。
竟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怪不得他醒来的时候头昏脑涨。
睡觉的时候不觉得饿,现在醒了倒是觉得饿了。
尤眠整理了一下衣衫,简单洗漱后下楼准备吃点东西垫一下。
一楼大堂没多少人,只有四五个,散坐在各处。
这种天气,很适合坐下来喝点酒,不过尤眠不会喝酒,只点了一壶热茶。
等他准备吃饭的时候,无情一行人下了楼。
还真是巧。
尤眠在心里暗自想道,如今他觉得自己和无情也算的上朋友了,虽然是比点头之交好上一点点的朋友。
“早啊。”
少年弯眸抬手,桌子上的饭菜散发出的热气向上飞腾,隐约模糊了他的面孔。
无情略微弯眉,幅度不大:“已经不算早了。”
他是下来退房的,本来打算明天返京,不过事出有变,这才提前一晚回去。
见少年发丝微翘,无情猜测对方是刚睡醒。
“你……”
分别在即,虽然他们并不是同行。
“嗯?”
尤眠放下筷子,认真听无情说话。
他这幅专注的样子倒是少见,无情不由得弯眸一笑:“我是想问你接下来要回危城吗?”
“不了。”
自凌落石一死,危城的氛围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尤眠本来就不打算在危城长住,现在手里有了钱,自然是要找一个舒适一点的地方住下。
尤眠:“你这是要走?”
“嗯。”
雨声逐渐小了起来,听起来好像是停了。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都没有开口说话,但透过眼睛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
刚下过雨的夜晚有几分寒意,湿漉漉的空气中都仿佛灌了水,闻起来除了一股泥土的土腥味儿便是雨水潮湿的水汽。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两侧各有一人骑马同行。
马车里点了蜡烛,干净透亮的琉璃灯罩将燃烧的蜡烛笼罩,光亮顿时柔和且明亮起来。
坐在马车上的两个人保持着安静,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聊。
尤眠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大勇气,竟然敢搭别人的便车。
回想起当时盛崖余的表情,少年不免有些尴尬。原来对方是想询问他是不是要留在边城长住,自己却意会成了要不要一起走。
兴许是看出来了尤眠的尴尬,一路上无情也没说什么,只是提前将车上的蜡烛点亮。
“你这次出来就带了两个人吗?”
尤眠憋了半天,总算是憋出来一句话,抬起头来干巴巴地发起疑问。
据昨天那个剑客所说,盛崖余的官职不小,还是在京中为官,按理来说出行的阵仗不会这么……简朴。
闻言,一直在看书的无情挪开视线:“人多不方便,而且容易打草惊蛇。”
此时的无情虽然还保留了些许少年的青涩,但和尤眠相比,已经有了不少成熟的韵味。
他浅笑:“难道我很像需要保护的样子吗?”
“那倒没有。”
尤眠之前在危城曾见过对方出手,相比外面同行的那两个人的身手都不及盛崖余。
少年向后靠在车厢上,衣衫略单薄,自袖口伸出来的手腕皓白,指尖微粉。
无情望着他,随后从车上的柜子里拿出一件披风递了过去。
“天寒。”
他言简意赅,尤眠只好抬手接过来。
这披风里面还是毛绒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还没披上就知道很暖和。
尤眠抖开披风,一股清雅的香味窜入鼻尖,很香,但不刺鼻。
他一边披上披风,一边抬眼偷看坐在一旁看书的盛崖余。
怎么不说话……有些尴尬……
他们两个满打满算也才见了不到十面,虽然勉强算是朋友,但也是不熟的朋友。
待在同一个空间却不说话,尤眠自然会觉得有些尴尬。
思索片刻,他轻咳一声,再次试图挑起话题:“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其他人都喊你无情?”
昨晚尤眠在楼梯口询问这个问题,只不过还没等无情回答,他们就回了房间,没一会儿他就匆匆回了自己房间。
至于这个疑问,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一个代号。”
无情没想到对方心里还惦记着这个问题,放下手里的书卷,再次抬起头来,语气舒缓。
“代号?”
尤眠很是好奇,为什么会用“无情”做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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