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半晌都没说话,搞得岳莫隐以为自己沾染了楼守贤不说人话的毛病以至于风到碗里来根本没听懂这计划是要做些什么。
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岳莫隐正打算将行动纲领简化一番再传达一遍的下一秒,谭盛风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直接从箱子上蹦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在岳莫隐的优越身体条件面前,谭盛风感觉自己没有半点身为师父的尊严,甚至想拽住对方的衣领将对方脑袋里的水抖出来都需要踮脚。
但他觉得自己一定要这么做,不然这家伙绝对不会对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我知道。”用单手拢住对方两边的手腕,岳莫隐将对方揪在自己衣领上的双手拽了下来。
然后,他借着这个机会将对方固在了自己的身前大概两拳左右的位置。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的回答是——我答应了。”
谭盛风虽然不习惯有人在这么近的距离中居高临下地跟自己说话,但此时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楼守贤实验失败的后果呢?”
“一旦实验失败,在知道你现实社会身份的人看来,就是你为了推进工程毁掉了楼家最后一座界碑。就算楼致远得知了幕后主使是楼守贤,以他的性格绝对会把你推出去顶包保他弟弟。”
岳莫隐未尝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毕竟无论楼守贤再怎么表现得跟自己臭味相投,但这些都建立在他把自己错认为帖子中“楚怀”得到前提下。
而在多次会面后,岳莫隐不敢保证对方到底有没有对自己假扮的身份产生怀疑。
从最坏的角度,也就是楼守贤已经发现了自己是个冒牌货。
为了隐藏当时偷换妖兽用于实验的事实,他决定在让自己彻底闭嘴前再榨干自己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谭盛风尝试挣开岳莫隐的束缚未果,又不想运炁增加力量而伤害到对方,不得不就着当前的姿势继续说:“虽然是我私下里拜托你找找方法没错,但如果你最终的结论是这个处理方法,那我收回前言不要你帮忙了。”
“你就再抻一段时间,用你的Plan B去应对半年后的游戏嘉年华,等一个司妖监的裁决结果。”
至此,岳莫隐确认了一件事——风到碗里来绝对跟公司里的人,而且是至少也是公司高层领导私下里有所往来。
否则他一个外人是不可能知道自己让宣传部为嘉年华准备了不使用计划建成的主题游乐园的Plan B的。
那边谭盛风自然料想不到楼守贤在不经意间已经给自己的马甲撕了一个小口子,仍然自顾自地安排道:“这些东西我来出面给你退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凯撒大帝有句岳莫隐非常欣赏的名言——我来,我见,我征服。
对于岳莫隐来说,就算做不到“征服”,他也是不能接受自己曾为之努力过的事务最后只得到一个不了了之的结局的。
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
岳莫隐松开风到碗里来的两只手腕,拉开距离站定道:
“抛开你我的个人喜好和立场来看,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
“如果成功了,公司的项目正常推进,楼家利益也没有受到伤害,双赢。”
“如果失败了,公司的项目依然能正常推进,楼家的退让只不过来得早一些,更体面一些。”
听着对方如此理智又四平八稳的回答,谭盛风只觉得气结。
明明岳莫隐在其他事情上都很敏锐,为什么偏偏在这人自己事情上这么不走心。
“那你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全吗?”谭盛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在你们的计划中,你可是要在考场中对着一颗跟楼家界碑基底相似的百年大树,与楼守贤同步进行一次对高级斩妖人来说难度都登峰造极的炁术操作啊!”
岳莫隐对答如流:“考虑过,但在完全了解了相关的风险并经过一番权衡之后,我选择暂时不将其纳入考虑。”
好好好,总是你有道理。
谭盛风蓦然想起当时自己刚升职为总裁助理不久后,周凯那句在跟岳莫隐斗嘴时脱口而出的“行行行,我且等着看你原形毕露后,谭总助能忍你多久!”。
当时对岳莫隐还有“成功学长”、“公司BOSS”和“游戏领域大神”崇拜滤镜的他还不解其意,现在自己完全懂了。
所谓原形毕露就是——岳莫隐一定会将他认定是正确的事情推进到底。
虽然事后来看,这人的决策都是正确的,但在事件执行期间没有人能遇见到这个结果。
这就导致所有跟岳莫隐行动的人都只能心惊胆战惴惴不安地等待和祈祷。
如果是单纯的斩妖,谭盛风有信心替岳莫隐排除一切困难。
就像之前在模拟场里,他将狂暴的妖兽钉在墙上细细切开,留下最后一步让岳莫隐去完成那样。
可一旦涉及到各个势力和不同的利益,他和他的刀就应对不来了
但岳莫隐可以,而且很擅长。
方案是岳莫隐找的,风险岳莫隐他担的,收益是大家分的。
自己一个局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否定他的决断?
不对,也不能完全算局外人。
毕竟根据自己当时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如果岳莫隐不能顺利通过初级斩妖人考核,自己就得收拾收拾去京平司妖监总部报到了。
走向那个所有谭姓斩妖人都没有逃离出去的结局。
*
岳莫隐感觉有些头秃。
一直以来在他的视角里,风到碗里来都是一个还蛮好懂的人。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自己顺着对方的毛捋的前提上。
一旦反过来……,嗯,也挺好懂的。
岳莫隐看着重新坐回到箱子上的风到碗里来,无奈道:“我都愿意把这些原本应该瞒得死死的内容告诉你了,你还生气啊?”
“没生气。”
虽然谭盛风嘴上是这么说的,但他整个人的身体姿态就是传达着“我在生气”四个大字。
一旦反过来也挺好懂的,就是不太好办。
如果把这人等价替换成一只卡皮巴拉,那么此时这只卡皮巴拉一定是气得躺平在地并呼哧带喘地炸毛。
好在岳莫隐早有准备。
“这个给你。”说话间,他把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放在了对方的大腿上,“得了好处可就不许生气了。”
要不是实际不合适,其实岳莫隐挺想试试把盒子放在这人头顶的。
说不定还可以稳稳摞上三个。
“拿走!不要!”
谭盛风决定宁死不吃嗟来之食。
回旋镖!是回旋镖!这个家伙绝对是在报复自己之前用“帮他搞到一把法器”来堵嘴的事情。
面对风到碗里来的推拒,岳莫隐从容不迫:“或者先打开看看再决定要不要。”
“要是你真不喜欢,那我再想想办法。”
见对方退了半步,谭盛风也不好继续这么强硬。
抱着“一定要坚持原则”的想法,他拆开了那个小盒子外层精美的包装并将其打了开。
打开后,谭盛风怔住了。
那是一只捧着一束花的卡皮巴拉。
跟自己办公桌上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
为什么谭盛风要使用“几乎”这个修饰词呢?
因为自己办公桌上的那只卡皮巴拉怀里抱着的是商家出厂时配的塑料向日葵。
而现在自己面前的这只卡皮巴拉怀里抱着的是一朵耀目璀璨的钻石玫瑰。
第63章
时间倒回三天前。
谭盛风又开启了他辛劳工作的一整天。
对, 是一整天,“上班当助理,下班当陪练”的一整天。
要不是晚上回家后还有八个小时躺在自己床上的睡觉时间,他就要变成岳莫隐的全职挂件了。
不过好在身为助理的他跟上司岳莫隐的工作时间比较同步, 只要两场活动之间抽空换个衣服, 倒也没什么穿帮的顾虑。
然而原本按部就班的生活突然有了一段他意料之外的插曲。
“这个摆件是从哪买到的?”岳莫隐指着代替了之前扛着二八大盖带着绿色头盔的卡皮巴拉的另一位成员问向工位内的谭盛风, “新买的?之前好像没见它出现过。”
在确认岳莫隐问的到底是自己一整排卡皮巴拉摆件中的哪一个后, 谭盛风诚实答道:“确实是新来的,但不是买的, 是做活动得到的。”
端详着这只眼神过于澄澈,甚至有一些呆萌趋势的卡皮巴拉,岳莫隐心中一动,追问:“什么活动?”
?
难道岳总在自己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也对卡皮巴拉感兴趣了?
带着一种亲手创造同好的兴奋,谭盛风立刻将活动内容展示给了岳莫隐,并暗戳戳地问:“岳总, 你也觉得卡皮巴拉可爱是吧?”
“确实挺可爱的。我有一个朋友, 感觉他应该会喜欢这个。”岳莫隐一边浏览着谭盛风手机页面上的内容一边答, “这活动地点看着不远, 中午你陪我我出去一趟。”
然而出乎岳莫隐意料的是, 谭盛风轻轻“嘶”了一下, 随后略显牙酸地说:“岳总你要是想亲自拿到这个卡皮巴拉……有点难度。”
有点难度?
岳莫隐眉头一挑, “多有难度?”
“内抛式抓娃娃机, 岳总了解过吗?”谭盛风将活动内容往后切了一页,“而且不是抓布偶,是抓盒子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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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岳莫隐很难评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句话到底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看看眼前橱窗中精美的摆件, 又看看一旁活动细则里密密麻麻的限制条件和免责小字,岳莫隐眉头微微一皱,感觉自己即将踏入一个消费商家精心打造的陷阱。
好在如果一个人犯傻可能有些尴尬,但如果一群人一块犯傻,那么就没有人会尴尬了。
正值午休时段,很多年轻白领趁着来商场吃中饭的机会顺便来参加这个活动。
不少七日互娱旗下游戏的玩家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岳莫隐。
“岳父大人?”
着其中还有零星几个人认出了陪在岳莫隐身边的谭盛风。
“还有狂野负责人?!”
也难得他们能记得住展会现场玩家们给谭盛风起的外号。
“狂野负责人”谭盛风跟玩家们打了个招呼,并且解释了两人的来意:“岳总听说有品牌方组织了这么一个非常受大家欢迎的限时快闪活动,亲自来考察和学习一下这个形式的可取之处。”
谭盛风提供的缘由合情合理,外加岳莫隐在玩家这里一直都展现的是一种踏实肯干和亲力亲为的形象,这些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解释。
一位性格比较外向的玩家在一番观察打量后大胆问岳莫隐:“岳父大人平常玩抓娃娃吗?”
“不怎么玩,但类似于顿车、甩爪、做枪位之类的小技巧都略知一二。”岳莫隐朴实无华地答。
听到这话,原本只是远远看着的玩家都聚了过来,然后在岳莫隐和谭盛风的身边围了个圈。
大有一副“看别人踩坑使自己快乐”的架势。
在工作人员的注视下,开朗玩家轻咳一声,用跌宕起伏的语气说:“哎呀,抓娃娃嘛。一般来说,讲究的就是一个各凭本事。要是技术好,外加选择机器的运气不错,那就一币抓走。要是运气差一点再加上技术不好,就等着吃保底了呗。”
当他这一番“公道废话”说出口后,岳莫隐立刻反应过来了其中的含义。
自己面前的这个内抛式娃娃机有问题。
恰逢谭盛风去领了游戏币回来,然后在看到这台娃娃机的瞬间皱起了眉。
“我上次来的时候爪子就已经很紧了,怎么这次比之前的还要紧?”
这边岳莫隐还多少有些不解其意,那边开朗玩家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赞叹道:“这位狂野负责人是高手啊!不愧是岳父大人,原来早有准备。”
无端被扣了一层帽子的岳莫隐奇道:“爪子紧难道不是好事吗?”
谭盛风摇头,“内抛式娃娃机最大的难点在于它的抓娃娃思路和普通的娃娃机是相反的。”
“普通娃娃机是要利用爪子的下落和抓握将娃娃抓出来,但内抛式娃娃机要利用爪子收上去的力量把娃娃从礼物口甩下来……”
恰逢此时旁边的人操作着相同规格的机器落了爪,在众目睽睽之下,内抛式娃娃机的爪子捏着那个盒子的角给它扔到了机器最里侧,再也取不出来的位置。
在周围人齐齐的惋惜声中,那人将主办方免费送的用于装硬币的小纸盒揉成一团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愤然离席。
谭盛风回过头,再次劝谏道:“所以我之前说岳总你想要亲自拿到这个摆件是有点难度的。”
虽然活动方把爪子调紧了是有些不地道,但内抛式娃娃机本来就是个相对纯粹拼技术的玩法。
对于不上不下的熟手来说,这种调整最为致命,直接让他们的经验全部报废。
对于普通人,尤其是第一次接触内抛式娃娃机的玩家来说,基本不太存在吃保底外成功的可能性。
但这次活动已经说明了没有保底。
对于高手来说,他们只要下上两爪就能察觉到这种微小的变化,进而进行战术调整。
然而为了保证摆件的稀有性,活动方做出了一人一身份证一玩具的限制,就算是再强的人也只能带走一个。
总的来说就是——抓不出来的人就是抓不出来,抓得出来的人也就能抓一个。
导致整个摆件处于一种有市无价的状态。
嗯……难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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