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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大天使看向他身后一直不远不近站着的士兵，这位士兵是被帕德命令带天使来图书馆，所以一直跟在大天使身后，在他看书的时候也一动不动站在不远处。
“什么？”士兵对天使有着天然的好感，虽然被上将嘱咐不要和这位天使多说话多接触，但他见到天使似乎非常困扰的模样，还是很乐意为他解惑的。
“如果你的家人被恶魔附身，然后一位天使杀死了被附身者，那么你会为了被附身者而仇恨天使吗？”
士兵毫不犹豫回道：“不会。”
大天使表情稍缓。
“不过……”这位士兵有些纠结地解释，“我知道家人在被寄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亡了，所以天使杀死附身者是帮我报仇，我一定会感谢他的。可实际上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有很多人或许因为共同的利益，也或许是自欺欺人，不愿相信家人已死，固执地认为家人没有被附身或者早晚有一天会变回原样，所以会一直包庇他们，即使被对方杀死也不后悔，所以我想，有些人会仇恨天使，会觉得天使杀死的不是附身者，而是他们真正的家人。”
士兵看着大天使的脸色，“您是在说几千年前恶魔盛行的时代吗？当时确实有很多不明是非的人因为利益受损或者不相信家人被附身，反而怨恨杀死附身者的天使。不过事实证明天使是正确的，只有恶魔才会被光明魔法所伤，他没有伤害过一个无辜者。”
“谢谢，谢谢你的回答。”大天使颤抖着挤出微笑，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夜幕降临，大天使坐在图书馆楼顶边缘，他看着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灯火辉煌，地面布满川流不息的车辆，半空中不时飞速驶过各类飞行器，书上说这样繁华的盛世是天使带来的。
那位天使从来没有被污染，没有堕落，他本可以不管人界的事，却因为自身的善良一直在帮助人类，他拥有最高尚的品格。
可他做了什么，他将那位纯洁无瑕的天使带回天界，傲慢地审判他，为他定下一系列莫须有的罪名，最后将他投入炽热的光辉中焚烧，还美曰其名洗清他身上的杀孽。
他才是那个最应该被焚烧成灰烬的卑劣者。
从未有过的痛苦让他身心备受煎熬，他做了错事，却已经无法弥补，大天使一只手捂着双眼，在璀璨明亮的灯火照映下孤独地坐在高楼上无声哭泣。
“您是在后悔吗？”身后忽然传来路西菲尔的声音。
大天使急忙擦了擦眼泪，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路西菲尔，他慢慢走了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坐在楼顶边缘，目光看向大天使湿润的双眼。
“你们不是去看飞船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大天使还没有做好将这件事告诉其他天使的准备，尽可能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天使长，您知道吗？在人类有个词叫做鳄鱼的眼泪。是说鳄鱼在猎杀动物时会留下虚伪的眼泪，看起来它似乎在为残害生命而伤心，实际上那只是鳄鱼在湿润自己的眼睛，您不觉得自己和鳄鱼很相似吗？”
路西菲尔的嘴巴很毒，从八百多年前诞生到现在就没从他口中听到过什么好话，大天使也都习惯了。可今天他的这句话还是击穿了大天使脆弱不堪的内心，让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路西菲尔望着他，一字一句缓慢道：“我以自己的生命起誓，自诞生之日起便坚守天使的操守，以爱拥抱同族，以爱感化邪恶，从未犯下一件有违道义的罪孽。我无罪，有罪的是你们，你们的愚昧无知，傲慢偏见将为天界的光辉带来阴霾，以轮回之树见证我的正义，对愚昧者降下惩罚。”
大天使如遭雷击，路西菲尔面无表情地念出这段话，他冰冷的双眼和诅咒般的话语仿佛和四千多年前临刑时的天使重合，从始至终，那位天使都不承认自己有罪。
“你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这句话是那位天使临刑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将这件事当做丑闻，所以那位天使的名字和经历也很少有天使提及，就连大天使在编写教材时，都只是简单描述几句。
而路西菲尔作为八百多年前才诞生的天使，不可能从其他渠道知道。
夜晚的高空中风声呼啸，路西菲尔额前的银色碎发随风飞舞，清冷的蓝色双眸带着讽刺的笑意：“还记得今天希莱尔说的话吗？他说灵魂死后如果拥有强烈的执念，就会重新复活。四千五百年前你高高在上地判下我的罪行，现在知道我是无罪的，却只是流下几滴假惺惺的眼泪？加百列，我来向你，向天界复仇了。”
……
希莱尔也在楼顶，他原以为路西菲尔找大天使只是简单地说几句话，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么炸裂的消息。当然他不是故意偷听的，他只是……耳朵太灵敏了。
在听到最后那句话时，希莱尔就悄悄往另一边走，楼顶面积非常大，足够他走到听不见也看不见的地方。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不过听起来没什么动静，应该没有打起来吧。
希莱尔心情很复杂，他没想到路西菲尔居然就是一直被大天使当做反面教材教育他们的天使，而且和康斯坦斯一样，也都是在死后复生的。
也不知道路西菲尔在听到大天使用曾经的他教育其他天使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明明没做错事，却被惩罚而死，死后还被当做反面教材，肯定会很难受吧。
想到这里，希莱尔的心情也不免有些低落。
所以无论路西菲尔对大天使做什么事，他都绝对不会插手的。
当然，路西菲尔要是打不过大天使，他可能会稍微插一点点手。
就在希莱尔胡思乱想的时候，路西菲尔慢慢走了过来，他的姿态和往常一样优雅从容，而且衣服整齐干净，看不出一点儿战斗过的痕迹。
“走吧，不是说想去吃宵夜吗？”
路西菲尔的表情太过平静，完全不像是刚寻完仇，大天使呢？他还活着吗？
希莱尔伸着脖子往那边看，只能看到对方佝偻微垂的背影，看上去似乎没死。
“说起来，你刚才听到了吧。”
希莱尔点头，心虚道：“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以为你们只是简单说几句，结果……不过后面的话我没有听。”
“既然你发现了我最大的秘密，那么看来我不得不杀魔灭口了。”路西菲尔淡淡道。
希莱尔：“……哎？”
他呆呆地看着对方，过了半天才犹豫道：“那我现在，是要尖叫逃跑？还是要哭着求饶？或者拿出武器准备战斗？”
路西菲尔本来就是在开玩笑，只为了让魂不守舍的恶魔回神：“当然是去吃宵夜。”
希莱尔：“好，好吧。”
他们默契忽略大天使，一黑一白两双翅膀从楼顶略过，来到一家生意很火爆的烤肉店，为了不引起围观，还将翅膀和犄角隐藏起来。
“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发现我的光脑账户里多了好多钱，帕德说这都是在人界售卖我的恶魔原形获取的利润，你看有好多。”希莱尔举着手腕让对方看他光脑上显示的数字。
虽然他在魔界也非常有钱，巴弗帮他打理私库，每年入账的金币都能堆成山。但今天刚到人界就天降一笔巨款，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天使的口腹之欲不重，但是他知道希莱尔很喜欢吃肉，于是不客气地点了许多。
“还有还有，吃烤肉一定要配酒。”希莱尔又开始在光脑上下单买酒水。
“你能喝酒吗？”路西菲尔可是听说过他曾经喝醉时干过的事。
“当然能喝，我早就成年了。而且人界的酒绝对不可能比魔界更烈，放心吧，我不会喝醉的。”希莱尔信誓旦旦。
路西菲尔这些年一直在魔界各地旅行，所以对希莱尔的酒量也不了解，他只是听说过魔王在成年时喝醉到处乱飞，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看希莱尔这么自信，也不再劝阻。
他们的烤肉一盘接着一盘摆满了桌子，希莱尔已经忍了一路，他不停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却发现什么都看不出来，路西菲尔表现得太过淡定了。
希莱尔好奇的眼神太过炽热，完全无法忽视，路西菲尔无奈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说吧。”
“那个，路西菲尔，你真的是被人类崇拜的那个天使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路西菲尔对曾经发生的一切已经释然，并不介意向希莱尔说明。
从对方口中得知当年发生的事，希莱尔很生气，他觉得对方太能忍了，看着风轻云淡的路西菲尔，他忍不住道：“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复活后绝对要报复天界和那些伤害过我的天使。”
路西菲尔见对方将自己带入他的立场，双眼满是愤怒的小火苗，忍不住笑了。
“我在八百多年前刚刚重新诞生时，也想过复仇，甚至做了详细的复仇计划。”
见希莱尔感兴趣地瞪大眼睛，路西菲尔也将自己当年的黑历史拿出来给他听：“那个时候我满脑子想着复仇，想着找机会杀死曾经审判过我的天使，然后叛逃天界进入魔界，我拥有克制恶魔的光明魔法，说不定还能在魔界闯出一番事业来，到时候通过魔界来攻打天界，摧毁整个天界。”
希莱尔并没有觉得异想天开，他甚至煞有其事地帮对方分析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你在四千多年前就是天界的战力第一，那么大天使绝对打不过你，而在魔界，即使是大恶魔也无法抵御光明魔法，可能整个魔界唯有我爸爸能打败你了，这么说起来，要是没有我爸爸，你说不定就是魔王了！”
路西菲尔微笑着附和道：“是啊，如果不是厄利斯魔王的存在，我说不定真的要跑去当魔王。当时刚刚诞生，怀着满心仇恨，不清楚魔界的情况所以才制定了这个不成熟的计划。后来我才知道天界和魔界发生了战争，而恶魔们这么多年来被比尔沙统治，活得也很艰难，好不容易出来了一位魔王能够打败比尔沙，让恶魔们过上和平的生活，所以我还是不去添乱了。”
“那现在呢？你不准备复仇了吗？”
路西菲尔的目光带着深意：“我的复仇已经结束了，而且曾经的那些事也都放下了，虽然不会原谅，但也不会在乎，所以我以后也不会回天界，只能在魔界和人界混日子了。”
身为魔王的希莱尔立马保证有他在路西菲尔可以永远把魔界当做自己的家。
自认为撬了天界的墙角，希莱尔拿着酒杯就要和路西菲尔干杯，望着对方红扑扑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路西菲尔才意识到不对劲：“你喝了多少？”
希莱尔举起只喝了几口的酒杯：“干杯！”
路西菲尔：“……”
第86章
路西菲尔也没想到希莱尔居然只喝了一杯就醉了, 不过他喝醉以后还挺乖，只是开心地吃烤肉。
周围的顾客原本以为他们是明星，毕竟这两人的长相气质太过出众, 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够拥有的美貌, 要不是他们俩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连靠近都觉得头皮发麻，估计早就有人上去要联系方式了。
在看到黑发青年源源不断地吃烤肉, 甚至他吃的量比四五个成年人加起来还要多, 这真的不会撑坏吗？
“那个，你朋友是不是吃太多了，小心身体啊。”另外一桌的客人忍不住提醒。
实际上按照希莱尔平时的饭量而言，他现在吃得并不多。
“谢谢。”在向旁边好心的客人道谢后，路西菲尔看向希莱尔, “吃饱了吗？”
“没有！”喝醉的希莱尔大声道。
于是路西菲尔又点了许多烤肉, 顺便加了些蔬菜, 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下, 希莱尔轻松将这些食物全部吃完。
“吃饱了，我们回家吧。”
希莱尔满足地摸了摸平坦的肚子, 如果不看他半眯的双眼和红润的脸颊，根本看不出他喝醉了。
脚步平稳地结完账，希莱尔站在烤肉店门口，突然显现出自己的蝠翼, 然后扑扇着黑色蝠翼想要飞起来。
原本就因为样貌和太过能吃被很多人关注着，在看到他身后出现一双翅膀, 许多人立刻惊呼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翅膀？是什么新技术吗？好厉害，我也想要。”
“他们绝对是哪个公司准备出道的新人，不过这种出道的方式也太特别了吗？这是什么人设？大胃王吸血鬼？”
“肯定是异族, 普通人怎么可能长这么帅，整容都不可能整成这样。”
喝醉的希莱尔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议论他，他扇着翅膀，可往常使用自如的翅膀却非常不听话，要么只是一边翅膀在动，要么就是翅膀打开又合拢，好半天依旧站在原地。
他疑惑地伸手摸翅膀，却摸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顿时大惊道：“翅膀呢？我的翅膀呢？”
路西菲尔默默打开光脑，录下醉酒的魔王摸着肩膀惊慌失措找翅膀的画面。
找不到翅膀，希莱尔看向路西菲尔，委屈道：“我的翅膀不见了，我没有翅膀了，我飞不起来了。”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都拿着光脑拍摄，都快要造成交通堵塞了，路西菲尔只能哄着他，“你的翅膀就在身后，不是要回家吗？我带你回去。”
希莱尔闻言，似乎是想证明他自己可以，于是又开始使劲地扇翅膀，一双宽大的黑色蝠翼掀起阵阵风浪，好几个路人的刘海都被吹起来了，可他却依旧没有飞起来。
“我飞不起来。”
希莱尔朝路西菲尔喊完，又盯着他的后背震惊道：“你的翅膀呢？你也没有翅膀了？”
他朝路西菲尔后背摸去，却被对方抓住了作乱的手。路西菲尔无奈地望着眼前的醉鬼，展现出雪白的羽翼，抱着对方飞离人群。
“我眼花了吗？那是天使吗？”
“天哪，你拍到了吗？他们居然真的飞起来了，我还以为是装饰呢，难道是天使重新降临了？”
“黑色翅膀的也是天使吗？他们俩看起来好配啊，一黑一白。”
“原来是天使，怪不得长得那么好看，我应该早点上去要签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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