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幼安又派人去采买药材,再给众人分发下去,耗费了不少时间,紧赶慢赶,终于在日暮时分将一切准备妥当。
宋泽兰实在担心她,出发前一遍又一遍叮嘱她小心行事,却仍是不放心,待她离开后,便立马让下人去客栈请明韶华和裘袅袅帮忙。
不曾想,下人回禀说早在六日前她们二人出了客栈后就一直没有回去,也没有去找掌柜退房钱,在城中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她们去了哪里。
这让宋泽兰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可她也做不了什么,若她们当真被大巫师抓走了,便只能寄希望于祁幼安可以把她们救出来。
赵雪生与梅清钰前几日便已休整完毕带着队伍离开了佑宁城,宋泽兰唯一能够想到的帮手就只有府里的护卫队了。
不过调用护卫队,必然要惊动宁芳这个当家主母,宋泽兰恐她跟着操心,便暗自决定再等等看,若是明日早上祁幼安没有回来,无论如何她也要亲自带人去一趟了。
那厢祁幼安带着将军府的一支府卫快马加鞭直奔城外的那处山洞,与守在外面监视大巫师的几名府卫汇合后便下了马。
已经加入将军府护卫队成为府卫一员的二狗子将她手里的缰绳接过,语气里充满了抱怨,“小姐你怎么才来啊,里面好像打起来了。”
夜色浓重,手里的火把都映衬不出几分光亮,祁幼安呼出一口寒气,搓了搓手掌才开口道:“什么情况?我还准备偷袭呢。”
二狗子摇了摇头,苦大仇深道:“不清楚啊,半个时辰前洞里就已经安静了,谁知刚才里面又闹腾起来,砰砰的,还有惨叫声,差点儿没把小的吓死。”
“确定是吓死不是吓醒?”
祁幼安不信他胆子那么小,压低声音危险道:“二狗子,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睡着了?”
二狗子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他的几个同伴便憋不出闷笑出声,“小姐,我们三人可以作证,二狗子确实睡着了,还从树上掉下来了。”
若不是地上有雪还有厚厚的树叶,这会儿兴许就站不起来了。
二狗子生怕祁幼安揍他,被戳穿后干脆溜了,“小姐,我去把黑鹭栓起来,可千万不能将它跑丢了……”
“……”
还敢溜?
这若是她手底下的兵,敢玩忽职守,不抓起来打二十军棍她就不姓祁了。
祁幼安默了一瞬,念着时机不对想了想还是决定放他一马,“把马背上的弓箭给我取过来。”
幸好祁幼安有万全准备,偷袭计划泡汤,她便当机立断安排善骑射的府卫埋伏在山洞的各个出口,一旦有人出来直接射杀便是。
她自己则背着弓箭,手握红缨|枪悄无声息向洞口处靠近,在她身后,几个身手矫健的府卫同样紧绷着心弦,小心翼翼踩着松软的积雪,一步步挪动,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外面动静轻微,的确不曾惊动里面的人,祁幼安顺利来到洞口,便看到隐隐的光亮从深处传出来,而打斗声却好似听不到了。
许是一路骑马赶来的祁幼安被冷风吹傻了,到了此刻,她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里面不都是大巫师的人么,为何会突然打斗起来?
是内讧?还是仇家上门寻仇?
蓦然想到西越大巫师不远万里来东启的目的,祁幼安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裘袅袅和明韶华二人的身影,念头刚刚升起,像是印证她猜测似的,里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透着虚弱无力隐隐还夹杂着痛苦无奈的女声:“华姐姐你快走吧,大巫师不会杀我的……”
是裘袅袅的声音……祁幼安神色顿时复杂起来,这俩人该不会被大巫师抓住了吧?
不待她细想,下一刻,已然寂静下来的洞内响起一道沙哑苍老难以分辨男女的阴冷笑声,“呵呵,七公主,本巫主有说放了她吗?告诉本巫主,是谁杀了我的好徒儿,你若不说,她即刻就会死在你眼前!”
洞内,一身狼狈被困在铁笼之中的裘袅袅也笑了,苍白娇俏的眉眼间毫不遮掩的讥讽,“好啊,你杀了华姐姐,杀了她我也不活了。”
“七公主,你以为本巫主不敢杀你吗?”
身形佝偻从头到脚包裹在黑袍之下的大巫师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阴冷嗜血的声音里满是森然杀意,瞥了眼被巫使压着跪倒在地上的明韶华一眼,倏忽又阴森森笑了起来,“小袅儿,你乖乖听本巫主的话,拜在本巫主门下,成为万民崇仰的圣女未来权利至高无上的大巫师不好吗?为了一个废物而惹本巫主不快,是个很愚蠢的行为。”
她语气里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之意,在她身后,跟着走出来一位面容娇俏的少女,那少女缩了缩脖子,用力搓着胳膊像是要把浑身的鸡皮疙瘩搓下来,脸上却不见惊恐,只有满满的好奇与尴尬,像是误入此地的懵懂路人,“老婆婆,这两位姐姐看起来怪可怜的,要不你就成全她们吧,反正你不是只需要一个圣女吗?她不愿意我愿意啊,我跟你去西越,做圣女一听就很有趣,还有巫术……”
少女越说越兴奋,外面的祁幼安越听心越凉,天杀的,她做梦都想不到林南枝那个胆大妄为的魔女竟跟老巫婆搅和在一起,平崖山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守卫森严,怎么就把这厮给放出来了?
还要跟着老巫婆去西越……到底有没有脑子啊?她若一走了之,林庆那个爱女如命的老头子岂不是要跟自己拼命?
祁幼安心里抓狂,面色却是愈加沉静,周身气息比漫天寒风还要凛冽几分,几个府卫根本不敢问发生了什么,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刻自己就无辜躺枪了。
可西越大巫师若是好个好人裘袅袅就不会叫她老巫婆了,祁幼安还没想到好的办法解救她们,便听到里面传来裘袅袅惊恐绝望的尖叫,“不要……”
霎时,她眉心一跳,提枪冲了进去,“住手,我乃镇南大将军之女祁幼安,胆敢伤我东启子民者格杀勿论!”
锋利的刀刃已然划破明韶华脖颈间的白皙,有鲜红的血液自伤口渗出,巫使稍稍将手中弯刀后撤,却并非因为祁幼安出现的及时,而是大巫师还没从裘袅袅口中逼出想知道的东西。
黑袍下的大巫师身形不曾有半分惊慌,抬手召回正对着明韶华心口处大张血口露出渗人獠牙的一条花花绿绿颜色怪异小蛇,声音幽冷又伴着杀意十足的古怪低笑,“没想到七公主请了帮手,呵呵,可真是不乖啊。”
片刻功夫,祁幼安已经冲到了里面,那大巫师掩在黑色兜帽下的面容不知是何神情,倒是那一看就有致命剧毒的小蛇对着她高高昂起脑袋,嘶嘶吞吐着蛇信,狰狞又凶厉,“……”
祁幼安不怕蛇却也头皮发麻了一瞬,她移开视线飞快扫了洞内一圈,在心里大致将黑衣人的数目和裘袅袅明韶华以及林南枝的情况了解了一下,差不多就有了*主意。
在听到她声音的一瞬裘袅袅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忍着失血过多的头晕目眩抓着铁栅栏爬了起来,眼眸里闪烁着亮光直勾勾盯着祁幼安出现,激动之情不言而喻。
林南枝却与祁幼安扫过来的目光对上时便已激动的喊出来幼安姐姐,欢欢喜喜朝她扑了过来,祁幼安嫌她衣服脏兮兮的,也气恼她出现在这里,不等她近身便已冷脸避开,“离我远点。”
“幼安姐姐……”
林南枝顿时垮了脸,祁幼安可不管她高不高兴,手腕翻转枪尖带着清越肃杀的破空声直指西越大巫师,“这里已经被本将军的弓箭手团团围住,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逃走,把人放了本将军倒是可以饶你一命。”
南境尽数掌握在祁朝燕手中,他们这伙人乔装打扮费尽千辛万苦才蒙混过关来到这里。
大巫师明里暗里带了三四百巫使和暗卫,到了如今身边只剩下这四五十人,其中过半人数还是她在路上重金招揽的亡命之徒和土匪,凶残倒是凶残,但那点儿简单的拳脚功夫根本不够看的,能仰仗的只有手底下这二十多个巫使,眼下她敢杀了祁幼安,回去的路上就要面对重重追兵,侥幸不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更何况将裘袅袅带回去西越了。
长久的静默之后,黑袍下传来几分称得上和善客气的笑声,大巫师挥了挥手,巫使立马会意收刀将浑身血迹斑斑的明韶华从地上扶了起来。
明韶华不离手的长剑已不见踪迹,她推开两个巫使踉踉跄跄来到铁笼前,不等她尝试打开铁笼,再一次被刀架在了脖子上,那尚未止血的脖颈又开始渗血。
裘袅袅眼泪都跟着掉出来了。
祁幼安深吸了口气,从这对惨兮兮的苦命鸳鸯身上移开视线,“本将军再说一次,放人!”
“年轻人这般咄咄逼人迟早要引来杀身之祸,”大巫师不紧不慢回头,很快就在林南枝和裘袅袅之间作出了取舍,“她们两个你可以带走,唯有她不行,她是我西越身份尊贵的公主,本巫主必须要带走她。”
“老婆婆,你不是说我很有学习巫术的天赋……”
林南枝倒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却受不住祁幼安投过来的死亡凝视,说着说着就没了音儿,甚至自觉走到了府卫身后。
祁幼安见她还算识相,便也不再管她,看了眼不顾脖子上的刀,隔着铁笼还要拥抱难舍难分一副死了都要爱的两人,心知无论多艰难,都要把她们一起带出去,否则,怕是一个都救不了。
她脑子里快速想着对策,忽而灵光一闪,冷着的眉眼又添几分霜寒,眸里杀意涌现,调转枪|尖指向裘袅袅,“果然如此,我说为什么抓不到细作呢,原来是袅袅你啊,你可真让本将军失望,先盗取我军军事防御图给南蛮害我们险些丢了平崖山,而今又入我将军府偷取重要情报,逃跑途中还杀了我那么多亲信,想走哪有这么容易?”
裘袅袅抬眸对上她的眼睛心霎时就凉透了,否认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以往的相处却坚定告诉她祁幼安是值得信任的。
她苍白干裂的唇角动了动,扯出一抹嘲弄的笑,“你太蠢了现在才发现啊,我从来没拿你当朋友,我们西越在你们东启安插的细作数不胜数,不光我是,我们西越的大巫师也是,她徒弟也是,你抓我的时候也别忘了抓她……”
大巫师却不是个傻的,周身气息越来越阴翳,不等裘袅袅说完便暴怒道:“够了,这等小把戏也敢拿来戏耍本巫主,你俩当本巫主是蠢货吗?”
她冰冷阴邪的目光锁定祁幼安,嗓音低沉压抑:“本巫主耐心有限,让你带她二人走已经给了你母亲几分薄面,你若不识抬举,也休怪本巫主不讲情面。”
祁幼安也忍不住要起鸡皮疙瘩了,被她盯着就好像被黑暗里无数毒蛇猛禽盯着急,令人很不舒服。
习武之人的直觉告诉祁幼安,裘媚儿的危险性或许不及眼前老巫婆的万分之一,也难怪明韶华这个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护不住裘袅袅,毕竟老巫婆厉害,周围这些同样的黑袍巫使显然也不是吃素的。
论单打独斗,祁幼安甚至不如明韶华这种出身武学世家的江湖人士,不过她最不缺的就是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必胜的决心了。
她抿了抿唇,将手中长|枪握得更紧,枪|尖再一次朝向大巫师,神色不变,“分明是你二人合起伙来糊弄本将军,堂堂西越公主隐姓埋名接近本将军,用脚想也知别有用心,即便她不是细作,也要跟本将军回去接受盘问。”
祁幼安目光冷然,顿了下又道:“本将军乃是追查偷盗情报的细作一路到此,除了外面的弓箭手,沿途关卡也已设下埋伏,你们要是有信心硬闯,倒是可以一试。”
她说罢,直接吩咐府卫们将林南枝带出去,自己则手持红缨|枪堵在洞口,上品乾元君的霸道气息一瞬倾泻,俨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在场包括裘袅袅她们在内,无一人料到祁幼安会是万里挑一的上品乾元君,猝不及防地被她身上散发的慑人威压逼得站立不稳,险险朝着地面扑去。
那大巫师身形也跟着踉跄,却反应极快,盘踞在她肩头的怪蛇似在一瞬间化作残影,直冲祁幼安而去,祁幼安对它也早有防备,当即后退拉开与它的距离,同时射出一支袖箭,将已经到了眼前的黑影击飞出去,死死钉在了一旁的石壁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在电光石火之间,裘袅袅的心刚提到嗓子眼儿,就看到了被刺穿脑袋垂死挣扎的怪蛇,止不住喜色对明韶华道:“华姐姐,祁幼安很厉害,我们好像真的有救了。”
将刀锋架在明韶华脖颈上的巫使已经被信香压制跪倒在了地上,明韶华摆脱威胁,眉间的郁色缓解许多,看到她眼眸里多了些神采,也不禁露出一抹笑意附和地嗯了声,“袅袅,莫怕,我这便救你出来。”
明韶华也受到了影响,不过她尚且能忍,捡起地上掉落的武器后便强撑着站直身体,握紧刀柄咬牙砍向那捆绑着笼子的沉重锁链,见她这般,祁幼安也趁机将枪|尖送进了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袍人胸膛,干脆利索取了他的性命。
那锁链很结实,明韶华用尽全身力气劈砍了一次又一次,火花四溅刀刃翻卷也没能斩断它。
祁幼安连着杀了四五个人,百忙之中看了一眼她那边的情况,就有些无语了,“明韶华你个死心眼,砍不断就先帮我解决这些人啊。”
裘袅袅眼下已无自保能力,明韶华怕大巫师动杀心,并不敢离铁笼太远,大巫师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冷一笑,对着护在她身前的巫使们森然道:“别管那两个蠢货,先杀了这个乾元君。”
“是……”
祁幼安一人应付二十多个亡命之徒还算游刃有余,可当那些巫使们出手围攻她时,只过了几招便让她察觉不妙了。
这些人当真是不顾忌她的身份了,手段刁钻且阴险,只攻不守,似乎只要能杀了她便是死也值得了。
可祁幼安却不想死,甚至连受伤都不想,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媳妇儿如今有孕在身,她再心大也意识到了不能在媳妇儿眼皮子底下受伤。
不然媳妇儿不仅要照顾她,还要跟着担惊受怕,实在不利于安心养胎。
她当即改变了策略,且战且退,不动声色将这些人引至山洞外,而后虚晃一枪,飞身躲到了早已踩好点的山石后面,高声喊道:“放箭!”
话音一落,埋伏在周围的府卫们便齐齐朝着他们射箭,惨叫声接二连三响起,不过仍有一些人躲过箭矢追到了祁幼安的藏身之地,祁幼安却也丝毫不慌,不等他们靠近自己就用袖箭解决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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