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不等她开口讨杯茶水,屏风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吓了她一跳,“媳妇儿,那乾元醒了?”
宋泽兰顿了下,刚点头,便听她急道:“那我问问她,到底惹的什么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祁幼安似一阵风,起身就往里面冲,经过宋泽兰身边时,素白的裙角都被带了起来。
生平第一次,从容淡然的宋大夫急了,神色微窘,白皙如玉的脸颊泛着薄红,“安安,不可!不能进去!”
“……”
祁幼安的手已经碰到屏风了,堪堪刹住脚步,“为什么?她不是醒了吗?”
“……”
宋泽兰答应了保密,也不想将祁幼安牵扯过多,故而不准备告诉她里面那位其实是坤泽君,斟酌了下说道:“安安,那位小姐在里面休息,贸然闯进去不大合适……”
里面传来略显虚弱的声音:“可以进……”
祁幼安闻言,兴冲冲道:“媳妇儿,她同意了。”
却出乎意料的,她媳妇儿还是不让她进去。
她媳妇儿嘴上倒是没说不准,但手却是牢牢抓住了她的衣襟,其意,不言而喻。
她默了默,眼神幽怨望着宋泽兰,语气却分外平淡,“不进去了,就在外面说吧。”
得了她这话,她媳妇儿才松了手。
里面人没有回应,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声音:“那些人死完了吗?若是全死了,短时间内便不会再来了。”
“为何?”
祁幼安刚说出口,便明白原因了,这女子口音与她媳妇儿有些像……仇人若是京都的,纵使再派出第二批杀手,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这里。
她又立马改口,“好,我知道了,那你好好休养,养好身子就走吧。”
“那些人……死完了?”
里面人似乎不太相信,语调里隐隐透着诧异。
祁幼安嗯了声,不打算再理她了。
倒是宋泽兰倒了杯水,“姑娘,我给你倒了杯水,方便进去吗?”
梅清钰正需要喝口水润润嗓子,自然不会拒绝,“多谢。”
看着宋泽兰走进去,祁幼安眼睛都要瞪圆了,她媳妇儿对那乾元未免也太好了吧?
端茶倒水亲力亲为,怎不见对她这么好?
宋泽兰一出来,就被抱了个满怀,温软干净透着一股子委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媳妇儿,我也渴。”
“安安……”宋泽兰些许无奈,唇边却有笑意流淌,“这就给你倒,可好?”
祁幼安闷闷嗯了声,仍不松手。
她不怕被人笑话,宋泽兰倒是有些担心,怕里面人听出端倪也不敢明说,委婉道:“安安,待会儿我娘就该回来了。”
祁幼安这才放开了她,扶着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听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宋泽兰眉头轻蹙,“安安,慢些,小心呛着……”
看着她关切的模样,祁幼安这才心情好些,凑到她耳边低道:“媳妇儿,等她能下床走路了就让她离开好不好?”
“嗯……”
宋母抓药回来的时候,见祁幼安趴在桌子上睡觉,她女儿支着下巴,似乎也在打盹儿,便好笑上前叫醒她们,“你俩回房睡吧,我熬药的时候顺带照看着前面就行,有人来了叫你们,放心吧。”
“娘……”
宋泽兰抿唇,神色有些羞赧,“我不困,让安安去睡吧。”
祁幼安睡得迷迷糊糊,被拉起来跟着宋母走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忙摇头,“不了不了,伯母,我回去睡就行。”
“跑来跑去未免麻烦了些,”宋母一脸的不赞同,“我听兰儿说你昨夜一夜没合眼,别瞎折腾了,快去睡吧,让兰儿去我房里睡,不碍事的。”
她还想说之前也不是没有同床睡过,但见这两个小辈现在都是一副害羞模样,便没有说出来。
“……那好吧。”
祁幼安犹豫了会儿,便答应了,她不放心离开,若是这会儿走了,晚上还得跑来一趟。
进去睡之前,她又对宋母道:“伯母,有事的话一定记得叫我。”
宋母连连点头,“快去睡吧。”
看着祁幼安进去睡觉,宋母又把女儿拉进自己房里,“兰儿,你也莫要逞强,这还有几个月就要成亲了,可要仔细着身体,莫生病了。”
说起成亲,宋泽兰耳尖微微泛红,若是推迟了婚期,安安那个无赖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她微微颔首,“娘,那位姑娘并非寻常人,你只管做好咱自己的事就行,旁的一律不要管,尽量少跟她说些闲话。”
“啊?”宋母一愣,眉间有几分担忧,“那姑娘是不是不好相处啊?”
宋泽兰点头,“倒也不用太多在意,毕竟我们救了她的命。”
宋母闻言,“倒也是,再不济,还有幼安呢。”
想到就在隔壁睡觉的大将军之女,她心里十分的安定,“我先帮她把药换了,然后再去给你俩熬药,熬好了叫你,你快睡吧。”
宋泽兰嗯了声,然后说出了跟祁幼安一样的叮嘱,“娘,有事就叫我们。”
“呵呵,能有什么事呢。”宋母笑眯眯出去了。
她带着药来到大堂,绕到屏风后面,没什么废话道:“小姑娘,该换药了……”
宋泽兰很快便入睡了,祁幼安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也找不到之前的睡意。
那略带苦涩的草药味里隐隐散落着淡雅的女儿香,是属于她媳妇儿身上的香气,好闻的紧,她整个人都被包裹着,脑袋晕晕乎乎,心脏怦怦跳,异常兴奋。
睡不着,根本就睡不着。
但她也舍不得出去,便继续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可算睡着了。
却是刚睡下,喝过药的宋泽兰便来唤她起床用饭了。
可怜的孩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把脑袋埋进被窝里哼哼唧唧不愿起来。
宋泽兰忍不住笑起来,眼底似有柔光破开层层雾霭,盈盈脉脉落在她的身上,“安安,先用饭可好?用过午饭我们就不打扰你睡觉了。”
“不好。”
祁幼安睡得迷糊,没意识到她口中的‘我们’,翻了个身滚到最里侧继续睡。
门半掩着,外面的宁芳没好意思进去,对着宋母低道:“这小兔崽子就是矫情,换作我,早一巴掌呼过去了,还哄她?不踹她几脚都已经是老娘仁慈了。”
宋母笑而不语,她才不信亲家的鬼话,要是兰儿真打了,心里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宁芳见她不信,尴尬了一瞬便急道:“要不我进去?”
“还是算了,”宋母连忙拉住她,“咱们说会儿话,不着急。”
她敢肯定,依着亲家这急于证明自己的暴脾气,若进去了,小将军必定会被打得很惨。
“……”
宋泽兰却不知宁芳已经急了,柔声细语唤了好几遍,才担心她未来婆婆等烦,伸手轻轻推了推祁幼安,“安安,听话,吃完饭就可以继续睡了。”
“那你亲我一下?”
祁幼安从被子探出脑袋,开始讨价还价,“不亲就不起,饿死我算了。”
“安安……”
宋泽兰脸色倏忽红了个透,声若蚊蝇,“伯母还在外面……”
祁幼安当真是被眼前美色冲昏了头脑,一时竟没想到她口中的伯母和自己口中的伯母不是同一人,全然没意识到到即将到来的危险,还在磨磨唧唧:“媳妇儿,就亲一下,伯母肯定不会发现的。”
“安安,不可……”
宋泽兰咬着唇瓣,白皙小巧的耳尖殷红如血,羞红甚至还在向脖颈以下蔓延,她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像今天这般为难的时候了。
一边是不管不顾逼迫她的色胚无赖,一边是她万分敬重的伯母,若是被撞见……
光想想,她已经无地自容了。
奈何无赖并不怜惜她的楚楚可怜,见她站着不动,像蚕蛹似的蛄蛹到跟前,“媳妇儿,你把我吵醒了,不应该补偿我吗?”
宋泽兰受不住她扮可怜跟自己说话,哪怕明知她是装的,也忍不住心软,“……就一下,之后你快些起来,不可再闹了可好?”
她已经认命了,正准备俯下身子落一吻随那无赖的意,不曾想身后那半掩的门忽然撞开,疾步的人似一阵风刮过,转瞬到了床边。
纵使看不见,她也意识到宁芳进来了。
还好,没有亲下去……
但祁幼安就倒霉了,看见她娘亲进来想往里侧躲已经来不及了,宁芳抄起枕头,劈头盖脸往她身子砸,“起不起!老娘就问你起不起……”
第44章
暖阳高照,天气晴好。
抬脚走出房间的那一刻,祁幼安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她仰望着天空,满脸的生无可恋,对媳妇儿偷香窃玉不成,还当着媳妇儿的面儿,被亲娘暴打了一顿,就问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惨的人吗?
“小兔崽子,你下巴抬那么高做什么!怎么?是还不服?”
宁芳跟在她后面,见她这般当即不高兴了。
冷笑一声,挽起袖子就拽着她耳朵拧了一圈,疼得祁幼安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娘……娘亲,我错了,我没有不服,你教训的对……”
祁*幼安确定了,没有比她更惨的人……
祁幼安可怜巴巴吃完饭,便被宁芳带走了。
宁芳来的时候倒是没想过带她回去,但走的时候发现食盒没人提了,堂堂将军夫人,自然不肯自己动手……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她家这小兔崽子把人家宝贝闺女欺负的太狠了。
她在外面听着,都心疼自己这个柔柔弱弱的儿媳,人家亲娘听着心里能高兴么?
那会儿若不是为了给亲家一个交代,她顶多会在背后骂小兔崽子,而不是冲进去将这小兔崽子揍一顿……
在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时候横插一脚,不止她们尴尬,她也是老脸一红……
回到将军府,宁芳便不管祁幼安了,她要盯着下人们将她的东西运到城南那处院子里。
等祁朝燕回来给她一个惊喜,威风十足的大将军怕是没经历过人财两空吧?
她弄出来的动静祁幼安看见了,但也只能当作没看见,为人子女,弱小的她没话语权,掺和进去指定没好果子吃。
既然从医馆回来了,祁幼安就决定晚上再去,带些人在附近守着,她也安心些。
到天黑前这段时间她便在卧房里研读兵书。
其实,她还想用沙盘重新推演西北身死那一战,找找万无一失的作战计划会失败的原因。但目前没有那条件,军事作战向来机密,她母亲手中也没有西北的军事图。
祁幼安对之乎者也的文章不感兴趣,兵书却是分外用心沉浸其中,捧着书读读记记,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日暮。
她先去她娘亲那里蹭饭,吃完饭便带着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出去了。
赵雪生和二狗要跟着一起去,被她嫌弃了。
二狗倒也罢了,他本就只能跑跑腿,但赵雪生……她是实实在在的嫌弃,打死也没想到这一世的她这么弱,一点儿都不像个乾元。
到了医馆,他们便有序守在院外,祁幼安躲在了树下,蜷缩成一团背靠着大树,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怜兮兮的。
祁幼安原本如意算盘打的妙极了,晚上守夜的时候让护卫守在外面,自己去媳妇儿屋里睡。
白日里发生那样的事,是她始料不及的……
她娘亲给她留下的阴影亦是挥之不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媳妇儿,还有宋伯母了。
漫漫长夜过去,风平浪静,祁幼安听到宋母起床洒扫院子,便带着人离开了。
一连三日,祁幼安昼伏夜出,白日里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宋泽兰还未急,宋母便先坐不住了,找到她,“兰儿,幼安……她这几日来了吗?”
“不曾……”
宋泽兰微微摇头,眉间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愧色。
那日她该站出来拦一拦的。
那么黏人的小将军,能忍这么久不来看她,怕是被她伤了心。
失落感涌上心头,她垂着眼帘,遮掩着落寞。
若是她不瞎,无论如何也要去将军府找安安道歉,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能等着,为了不让她娘担心还不能表现出来丝毫异样。
但知女莫如生养的亲娘,宋母看得出她这几日的魂不守舍。
虽不明显,在旁人身上微小的都不会引人注意,但这种状态出现在冷静沉稳的她身上……就是大问题了。
“唉,怪娘了,怪娘多嘴说了一句,不然亲家不会揍她了。”
宋母叹了口气,解释道:“兰儿,我只是太担心你了,那日幼安若不过分逼你,我也不会抱怨什么。娘也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娘只是看不惯你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她女儿性子温婉端庄,在情事上也格外内敛含蓄,外面还有两个长辈,那般无所顾忌就是在为难她女儿。
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祁幼安不懂事,一点儿不考虑她女儿的感受。
“……”
宋泽兰意识到那日在屋里说的话被听到了,脸颊不由晕染薄红,却还佯装无事,淡然说道:娘,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不过,娘你换个思路仔细想想,我又何尝不是将小将军拿捏的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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