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奇致点点头:“你的考虑是正确的。不过我记得常队说过江区巷子很多,是吧?而纪诩失踪前去过的城西公园位于老城区,是出了名的地形复杂、人口繁多、监控稀少。她有条件悄悄潜入公园而不被人发现。”
张宝宇附和道:“是啊……而且滨江小区还有好多监控盲区,她住的那栋楼的出口就是一个。小区大门和后门倒是有监控,但她乔装一下离开,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发现。”
谢奇致:“除了她,方云也有能力谋杀纪诩,而且她动手的可能性更大……这里的可能性我不是说动机,而是完成度。”
常闻:“明白,老弟你说。”
“我在殷半夏卧室发现一个行李箱。这个行李箱是方云带来的。她解释说,今天凌晨,她接到殷半夏的求助电话。她说殷半夏不知道纪诩被绑架的事该怎么处理,想询问她的意见。而她因为担心殷半夏,所以就直接连夜赶过来。出门之前,她拿出一个行李箱装了一床毛毯和杂七杂八的衣服、日用品。她还说,因为出门的时候是凌晨,街上没有车,所以她拖着行李箱走了一程路。最后才打到的士,乘车抵达殷半夏住处。”
讲完方云连夜赶到滨江小区陪伴殷半夏的事后,他看向常闻,询问道:“常队,江区凌晨还有人跑的士吗?”
常闻摇摇头:“几乎没有,跑夜摩托的多一点。”
江区毕竟是乡镇,街上白天都不常见的士,更别说晚上了。
“从方云凌晨出门还能打到的士来看,她应该住在市区。”谢奇致继续道,“不过这只是猜测,还需要验证。除了行李箱外,我还发现在地面发现了疑似泥土的黑点。这都不算什么……你们看看照片。”
谢奇致拿出手机递给站得最近的常闻,顺便解释道:“在殷半夏房间里的那个衣柜最下方边缘处有些许泥土。这些土从哪里来呢?对了,行李箱轮子最高处刚好与衣柜下边缘相切。”
通过他的叙述,众人联想到一个场景。那就是某人拉着箱子将它放进房间,放的时候没注意力道,使轮子上的土被衣柜磕下些许。
“但是,那个行李箱的轮子仅有些许脏污而已,没有泥土痕迹——你们看下一张照片就明白了。”谢奇致陈述道,“所以要么车轮被谁处理过,将泥土清理了,要么我产生了幻觉,看到的全是幻象。现在,有一个新问题,泥土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好回答了,能沾上土的地方除了土地,还能是哪?
但即使是身为乡镇的江区,除了绿化带,很少见裸露在外的土壤。
那如果是晋北,又能在哪沾上土呢?
——绿化做得非常好的公园。
看见大家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谢奇致平静地点点头:“我怀疑,她可能拖着行李箱去过公园。”
至于她带行李箱去公园干什么……
“除了这些外,我对绑匪送来的那一盒头发和指甲也有话想说。”谢奇致抛出第二个疑问,“穷凶极恶的绑匪为什么会送来这两样的东西,它们有什么用?”
在此时此刻,他提出这个疑问绝对不是想得到“威胁”二字。
“是证明。”谢奇致解释道,“一方面证明绑匪不是殷半夏或方云,一方面证明那时候纪诩可能还活着。”
荣波:“可能活着?”
谢奇致继续道:“头发能检测出DNA,而指甲很难。头发是证明那一盒东西属于纪诩,而指甲则证明纪诩活着。绑匪明明可以砍手指、削耳朵,为什么会选择指甲?原因很简单。从活人身上拔去指甲是一种很残忍的行为,当作威胁手段说得过去。同时,我们没法从一块指甲上确定它的主人是否还活着。”
荣波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我们没法确定指甲是在主人生前还是死后拔下——如果它的主人才去世一两天的话。也就是说,凶手想要我们认为他还活着。”
众人神情一滞,李宏远缓声道:“……所以送指甲来的那时候,纪诩可能已经死了?!”
谢奇致沉着脸点头:“或许更早。方云凌晨拖着行李箱去了一个能沾上泥土的地方是为什么?可能是为了运送并丢弃某样东西。这个东西很有可能是……”
“纪诩的头!”
第58章
纪诩死了……
还是被方云或殷半夏其中一个, 又或是她们两人合力——杀死的。
这个猜想在场的各位警官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
殷半夏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一天多,她憔悴的面容已经深深地印入每个人脑海。她为纪诩流的每一次泪, 大家都记得。更别说,她一直是全力配合他们工作,对寻找纪诩一事表现得很积极, 在得知纪诩被绑架后, 那强撑着的绝望不似作伪。
但刨去感性因素, 由理性思考的话, 谢奇致的说法基本可以解决现有所有困惑,除了……
荣波发出了疑问:“如你所说,绑架案, 或者说谋杀, 可能是方云、殷半夏犯下,那他们为何定下三十万的赎金呢?”
“这个问题……”谢奇致道,“原因我现在还难以猜测。目前我只能说,在殷半夏撒谎的前提下, 纪诩大概率被方云杀死,而报警说纪诩失踪以及后来称纪诩被绑架这事或由两人合谋。”
常闻:“谢老弟的猜想咱们需要验证。”
谢奇致点点头:“时间不等人, 我们现在就行动。”
李宏远:“怎么行动?如果只有一个猜想, 咱们没有理由把殷半夏两个人带回所里讯问。”
“能证明我的猜想是否正确需要一点……”谢奇致沉声道, “让殷半夏和方云写下纪诩两个字, 对比字迹。还记得吗, 殷半夏取的那个黑色塑料袋上贴了一张写有‘纪诩’二字的字条。”
张宝宇猛地点头:“对对, 是这样!”
谢奇致看了他一眼, 又道:“不过笔迹鉴定需要时间, 还有没有其它证明方法呢……”
“老弟。”常闻劝道, “咱们先出发去把纪诩的头找到吧,如果他的头真被凶手放在公园了,那它很有可能被民众发现,那造成的影响……可怕得很。”
李宏远赞同道:“对!而且你的猜想中,纪诩已经死了,他的头还是方云运出去的,不是吗?”
“好,那我们现在就分配任务。”谢奇致点点头,这会儿他也顾不上是谁的主场,快速道,“一批人去公园搜查纪诩的头,一批人现在去查方云在纪诩失踪后的行踪。除此之外,还要派一个人去滨江小区,让殷半夏两人手写纪诩的名字。”
常闻适时接话:“小庄,你和荣波去查方云。老李,你去滨江小区。咱们剩下的人全赶往城西公园。”
听到这话,谢奇致提醒道:“短信上并没有指明是在哪个公园,当然,最有可能在城西。但是,其它公园咱们也不能漏掉。”
常闻颔首,道:“其它公园我会派别的同志去。”
“现在,出发!”
……
常闻等人已率先乘车离开。出门时,常闻还力邀谢奇致和他们一起乘车去,但谢奇致说他想先去问问王桂月,随后再赶去公园,请他们先行一步。常闻听到这理由哪里还说得出什么一起走的话,只对他道了一声辛苦。
同常闻等人告别后,谢奇致连忙随机抓了一个“幸运儿”,请她和他一起到询问室询问王桂月。这位幸运的警察名叫兰双玉。
谢奇致推门进入时,见着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那妇人穿着实在简朴,脚上的鞋子是有些宽大的运动鞋,看上去很不适合,就像小孩偷穿大人鞋子一样。她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紧身裤和褐色的长棉衣。与她相反的是,她的孩子穿着不说十分昂贵,但那厚实的带着品牌名的小棉袄的价格想来已经可以买下她全身衣服。
此时此刻,王桂月正坐在木制椅子上发呆,她怀里的孩子正吮吸着自己的手指,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嗯”、“啊”。当谢奇致和兰双玉走到她们跟前时,她才像回过神来似的,慌张地站起身来,期期艾艾地问道:“您们好……您们是警察叔叔吧?来问我问题的吗?”
她普通话并不标准,夹杂着浓浓的乡音。
无论什么样的年龄都有称呼谢奇致为叔叔的,他已经习惯了。
闻言,他摆出了一副温和但略显抱歉的表情,询问道:“你是王桂月?能告诉我你和纪诩的关系吗?”
李宏远等人只是从卢学名口中得知王桂月是纪诩在老家结的媳妇,并打电话联系了她,还没来得及对她展开询问,就被叫回来开会了。
看王桂月迷茫的样子,或许她对纪诩身上发生的事,以及警察将她带到派出所的原因还一头雾水。
听到谢奇致这话,王桂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是叫王桂月……我和老纪,我们俩是夫妻哩。不过还没扯证……老纪说娃娃要上幼儿园了,他就带我去领证。”
谢奇致点点头,语气颇为沉重地告诉她纪诩被绑架的事,至于纪诩可能已死的消息,他暂时还未告知她。
谢奇致的话刚出口时,王桂月便捂住孩子的耳朵,当完全听完,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似的,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她眼神很空洞,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奇怪的静谧中。
谢奇致忍不住上前一步,询问道:“王女士,你怎么了?”
王桂月将粗糙小巧的手从孩子耳边移开,随后轻轻盖在孩子透露着无忧无虑双眼上,仿佛求证般地追问:“警察……警官,你别和我开玩笑……不好笑嘞。”
说着,一滴滴水珠落在她手背上。
她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垂头盯着掩盖在她手下的脸,自语般地说道:“娃,你多叫叫爸,你叫叫,老纪明儿个就出现咯!”
谢奇致不知道说什么好,余光中瞥见放在一旁的茶杯已经不在冒烟,便同兰双玉低声说话,请她再去倒杯热茶给王桂月。
“警官,老纪前几天还跟我说等娃长大了,他就跟我回老家哩!”
谢奇致微微点头,作倾听状。
“警官,一年前,我不晓得老纪在哪,就花了几百块让一辆小面包驮着我到处乱走,这娃就是在车上生嘞!我没给他取名。老纪读过书,我想让他取。警官,您猜猜,老纪给他取了个什么名!?”
谢奇致柔声道:“猜不出,不过一定是个非常特别又适合的名字。”
“那可不……”王桂月抬起了挂着清泪的头,视线似落在谢奇致身上又似飘忽忽地没有定点,她复吸了吸鼻子,说,“娃出生那会儿刚好是春天……老纪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就让娃叫计春,随我姓。王计春!警官,娃有名字了。”
“嗯,很好听。”
“我啊,去年秋天来的晋北,好不容易找到老纪都冬天了。结果今年冬天,我怎么就变成被找的那个了呢?警官,那个女警官来找我的时候跟我说,老纪出了点儿事,怎么会是这种事呢?!老纪那么好的人,咋会无缘无故就被人绑了呢!不可能吧……”
谢奇致叹了口气,告诉她:“纪诩的同居女友到派出所报案,说纪诩失踪了。”
王桂月盯着他:“警官,你说啥?”
“除了你之外,纪诩还和一名女性正在交往中。”谢奇致尽量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地陈述道,“她报案称纪诩失踪后,我们就开始侦查,发现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城西公园,最后出现的时间是17号晚上。你还记得那天吗?”
他这个问题一抛出,王桂月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全忘了谢奇致口中的同居女友,只不住地摇头,道:“怪我!都是我的错!”
这时,兰双玉捧着热茶进门,招呼王桂月道:“来,喝杯水热热身子!”
她一面说着,一面把茶放在王桂月身边。
谢奇致看兰双玉坐下打开笔录,便问王桂月:“17号那晚发生了什么?”
王桂月苦着脸摇头,“发生了啥……警官,我……”
谢奇致看她为难犹豫的样子,沉默几秒,表情诚恳而认真:“请你把当晚发生的事详细地说出来,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对破案都可能起着重要作用。”
王桂月重重地吸了下鼻子,恳求道:“警官,能请这位女警官帮我看下娃吗?这事儿……我不敢让他听见。”
王桂月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纵使听见了,也并不懂得她在说什么。但既然她提出,谢奇致还是让兰双玉再去叫个民警暂时替王桂月抱着孩子。
事情处理完毕后,王桂月胡乱地揉了把脸,将17号纪诩去公园干的事娓娓道来。
王桂月一直记挂着几天前纪诩给她打的电话,她记得纪诩让她17号到公园去等他。想着终于可以和为工作忙碌的丈夫见面,她心里是又酸又甜。
她记得,挂完电话后,她便连忙把勾了一半的毛线帽找出来,想赶在17号前勾完,连同前不久织好的围巾一起送给他。
17号当天,她提着装了围巾、帽子和一瓶自己弄的榨菜的袋子,怀里煨着两盒刚从饭店买的盒饭,赶往公园。
揣着喜悦,她见着了纪诩。
她没注意到纪诩见到她只有整洁这一个优点的着装而皱了几秒的眉头,她只听到心心念念的丈夫说:“慢死了。”
她不好意思地咬咬嘴巴,解释道:“我去买了饭,多等了会儿。”
“饭呢?”
“在这儿。”
王桂月打开一直环抱着的手,露出两个包装严实的白色塑料盒,道:“老纪,咱们先吃点吧?”
听到她这建议,纪诩忽然察觉肚饿,点头应了她这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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