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殿内气氛突然就沉默下来了,赵棣的脸色更是面如黑炭。
而扶祁之前脸上的泪水都还没擦去,一听他这么说,满是震惊。
简苏那瞬间想把荀宰砍了的冲动都有了,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为什么没查清楚荀宰过去。
“荀宰慎言,这是宫廷,还不先见过君上。”
客宁为了这个友人也是操碎了心,在荀宰说话的时候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巴,可惜都没拦住荀宰出口的胡言乱语。
“臣下知罪,君上有礼。”
幸好荀宰没昏了头,他总算将仇恨的目光从扶祁身上挪开,才朝赵棣行了跪拜大礼。
“寡人听闻荀宰真性情也,今日一见,如传闻一般呀。”
赵棣冷哼一声,不管是不是扶祁说谎,就冲刚才荀宰在他面前破口大骂扶祁,他就已经在内心给荀宰判了死刑。
这样的人,若真让他执掌了兵权,恐怕第一个杀的人就是扶祁。
“来人,去寻三年前曾跟随过燕宣公到园子里的宫人及侍卫。”
赵棣当着众人的面,喊了几人,去传唤了当年在场的人员。
听到赵棣的命令,荀宰即便现在脑子都被对扶祁仇恨的影响,再傻也明白过来。
扶祁应该是把当年的事说了,所以赵棣才会让人去传三年前的宫人等。
他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起来,袖中的手也不自觉的握成了拳,他抬起头怒视扶祁。
“吾当年不过就是轻薄于你,为何你这般记仇,非要吾死不可!”
“你!”
扶祁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质问,气的差点没稳住身形,他指着荀宰的手都抖得不行。
没想到三年过去,荀宰还是这副死性不改的模样。
“放肆,这是寡人的正殿,若真冤枉了你荀宰,寡人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看到两人之间的摩擦,赵棣眯起眼语气冰冷的警告道。
现在他已经去传唤了,扶祁一面之词不可信,而荀宰在他这里已经没什么信誉可言,但谁都不能相信对方的说辞。
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年的场景再现,看看谁在说谎,当然扶祁要是说谎他也不会留情。
“呵,吾承认吾对你用心不纯,但吾绝不承认别的事!”
荀宰为自己的遭遇有些愤愤不平,咬牙切齿再次辩驳道。
“够了,荀宰,吾让你活着就是最后悔的决定!”
扶祁实在难以忍受,他朝着荀宰大吼道。
当初他心软不忍心杀了昔日旧友,找了理由哀求燕宣公放过,荀宰哪会活到现在。
如今荀宰又在赵棣面前,再次将当年的黑锅扣到他头上,竟然如此污蔑指责他。
难道他少时认识的荀宰真实就是这样的,还是荀宰伪装的太好,从未让他了解过。
“君上!你一定是被扶祁这个妖孽迷惑了!他当年就是这么蛊惑燕宣公,才致使吾入狱三年。
吾为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对南燕国忠心耿耿,还请君上明鉴,以证吾的清白!”
荀宰知道,即便把大家都叫过来,最多就是看到他轻薄扶祁,又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自然心安理得。
“是吗?君上,臣下请令,不如调查一下与荀宰接触过的人吧。”
简苏嗤笑,扶祁可说过,当年荀宰说过赵棣就是个少年,什么都不懂。
当年荀宰只是一个郡守,都敢有反了燕帝这份心思,恐怕平常行为也会不由自主的显现出来,宫人不知道,可不代表荀宰当时任职的地方那些人没有看出来的。
“允。”
赵棣也想知道,荀宰是否有这份心思。
正巧现在是过年,不少大族的人也会进城朝贺,他知道客宁和荀宰关系不错,还特意又招了人去请荀宰较为亲近的随从及下属官吏。
“君上,既然质疑臣下,为何又将臣下从牢狱中放出,君无戏言,君上这是想毁掉自己的君令吗?”
荀宰一听立觉不妙,连忙开口说道。
“君上恕罪,荀宰这是在牢里呆久了,有些规矩忘记了。”
客宁看到赵棣的脸色沉重,他立马跪下为荀宰求情,腰间的令牌还晃了一下。
他原本自请参军,便是想荀宰依旧不接君令后他还能保住荀宰一命。
如今荀宰大放厥词,他想起当初嵇丘一事,现在荀宰恐怕是真的活不了了。
“客宁真是情深义重啊,只是所托非人。”
简苏不免有些为客宁失望,他作为卫尉长,赵棣安危等基本都是由他负责,已经算是赵棣眼前的红人了。
现在因为荀宰,恐怕以后的仕途怕是要中道崩溃了。
“你们放心,若真有冤屈,寡人自会做主,若欺骗寡人,杀无赦。”
赵棣拂袖坐上御座,面无表情的脸不威而怒。
荀宰实在没把他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侮辱扶祁。
而客宁作为他的卫尉长,这般为荀宰说话。
这群人,真当他的脾气好得很。
第九十七章
殿内气氛再次沉重下来。
赵棣坐在御座上一言不发,殿中荀宰与客宁都跪着。
简苏看了看左右,走到扶祁身边站好。
荀宰看着简苏的动作,似乎想到什么,恶狠狠看向扶祁,语气有些嘲讽的说道。
“如今小简方士被贬为庶民没有用处了,便转头搭上了简方士,越公真是艳福不浅了啊。”
“荀宰,吾劝你说话之前,把话在脑子里转一圈再开口为好,免得祸从口出。”
简苏听到荀宰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当年的人都还没来,事实真相还没浮出水面,荀宰这是放弃治疗疯了吗,为了攀诬扶祁,连他都扯上。
“吾与方士并无你想的那般关系。”
扶祁抿着唇,他看着荀宰满是失望,他不明白为什么荀宰会变成如今这样。
“呵,你觉得大家信吗?整个南燕国谁不知道你是燕宣公的男宠,燕宣公被你蛊惑,竟然为了让你地位稳固,将北凉公主的孩子给了你。
你如今的地位,难道不都是你在燕宣公的床上睡出来的吗?”
荀宰冷嘲热讽道。
“放肆!”
赵棣拿起案桌上的竹简朝荀宰砸了过来,扶祁不是让荀宰这般践踏的。
“君上,难道吾说的有错吗?”
荀宰似乎想开了一般,他直接站了起身,与赵棣对视。
“君上恐怕不知道民间是怎么传你的吧,北凉公主当年对燕宣公一见钟情,非燕宣公不嫁。
可惜这个可悲的女人死都想不到,燕宣公娶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扶祁,她的作用便是诞下一个孩子给扶祁抚养。
你明明应该是南燕与北凉结合的最尊贵的公子,却没想到,竟是一个男宠在养你,哈哈哈哈。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是由一个男宠养大的哈哈哈哈……”
“荀宰,你疯了吗?”
客宁听到他的话大惊失色,说出了在场人的心声。
“来人,不必再去寻那些人了,荀宰君前无形,给寡人施以鞭刑两百,拖下去!”
赵棣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面前疯癫发笑的荀宰,语气冷漠无情的说道。
“君上……”
客宁直接俯趴在地,现在谁为荀宰求情都没有用了。
茶水在许久沉默中冷了下去,简源垂着眼表情似乎有些放空,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所以荀宰死了?”
“不然还留着过清明?”
简苏说得实在口干舌燥,他不在意冷掉的茶水,又哐哐喝了几杯,看着面前有些失神的简源,咂了咂嘴开口再次安慰道。
“当时我们没注意才不小心推荐了荀宰,确实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赵棣知道我们推荐主要是为了与中秦抗战,你放心他不会生气的。”
“我不在意这个,我只是在想那些民间的传言,传到赵棣耳中,他恐怕会难受。”
简源的话差点没让简苏倒在软榻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简源,这是重点吗?最终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您没事吧,小侄子。”
“我怎么了……?”简源茫然看向简苏。
“算了,我真的服了你了。”
简苏翻了个白眼,完了小侄子真的恋爱脑。
这个时候的重点居然是问赵棣难不难受。
赵棣即便是被男宠抚养长大的又如何,他如今已经是君王了,这南燕国谁的权势还有他大?
他心里不停安抚自己要平静面对恋爱脑,对于沉迷在爱情中的人,终究只会把在意对方这件事当成呼吸一般自然。
“诺,赵棣让我给你带的东西。”
他从袖子中拿出一封锦帛给了简源,这是他走的时候,赵棣避开扶祁给他的,还特意叮嘱主要是交给简源。
“赵棣给我的?”
简源听到是赵棣给他的东西,喜上眉梢,整个人看起来都要飞起来了。
他急忙从简苏手中抢过锦帛,刚想打开,又抬起头盯着简苏。
“得,小叔我没用了呗,反正事也说完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今天真的好累。”
简苏从未如此想打简源一顿,但是看到简源满脸欢喜的表情。
最终还是忍住自己的冲动,扯着嘴角缓缓起身跟简源告别,只是恶狠狠的语气表明他不是很高兴。
等送走了简苏,简源缓缓打开锦帛,上面的字句缓缓呈现在眼前,他的嘴角也随着锦帛上的内容扯到了最大。
简源往后倒在床上,看着满目的褐色床帘,难以言喻的喜悦充满胸腔。
若不是他现在身子不易下地,恐怕都要在这深夜里朝皇宫飞奔而去,去寻他的心上人。
“所以到底说了什么,我好急。”
站在门口偷偷窥探的简苏急的抓耳挠腮,最终等了许久,屋内灯火都熄灭了都没再听到简源的声音,他才姗姗离去。
次日还不到寅时,简源便从睡梦中睁开了双眼,他唤来奴仆为自己更衣,让奴仆推着轮椅送他出院子。
而此刻的简府灯火通明,众多奴仆都形形色色的从他身边经过。
直到走到府门前看到简家人的身影,许久未露面的简夫人正拉着简渝抹泪,简衍低着头在跟嵇丘说些什么,而简苏手里还拿着不少黄符。
“父亲,母亲,为何不叫吾起床。”
简源看着停在府门口的牛车,收拾整齐的行李都在牛车上,而简渝和嵇丘穿着整齐,几人面色都有些憔悴,看来是一夜未眠。
“你怎么来了,天气凉。”
简夫人连忙擦去眼泪,她疾步走到简源身边,低身检查起简源,看简源穿得厚实腿部还盖着毛毯,才舒缓了一口气。
“天色还早,怕你休息不好。”
简苏觉得应该去喊一声简源的,毕竟简渝要去战场,谁都不知道能不能从战场回来。
“还好吾自己醒了,若是晚了,恐怕就要错过了。”
简源哈了一口气,从毛毯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简渝。
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的目光不由柔和了些,轻声开口道。
“子渝,过两天便是你生辰,怕是来不及给你过了,这是哥哥给你的。”
“谢谢哥哥,子渝去了,劳烦哥哥在家尽孝,还请多保重身体。”
简渝眼底哭的通红,他接过简源手中的礼盒,便半跪了下来。
“战场刀剑无眼,照顾好自己,吾等在家,等你凯旋归来。”
简源摸着他的脑袋,沉声嘱咐道。
其实这些话,简衍和简夫人已经说了不下数次,可简源再次的开口,简渝眼眶里的眼泪又是一撒而下。
“别哭了,都多大的人了。”
简苏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将手中的黄符放到简渝手上,那是一些护身符之类的,能防鬼妖邪等,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看向嵇丘。
“吾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得看好子渝哦。”
“方士放心,在下拼尽全力,即便是付出性命,也一定保公子渝平安。”
嵇丘朝着简家人跪了下来。
他现在的面容十分普通,身份是简家旁系中子弟,都是简苏弄的。
当初简源从死人堆里把他救出来,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他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时辰快到了,你们去吧。”
简衍看了一眼天色,他仰着头想将眼眶中的泪水咽回去,最终还是开口提醒道,声音有些沙哑。
“父亲、母亲、小叔、哥哥,子渝走了。”
简渝也向简家人跪叩了三拜,在众人的目光中,他背上自己的行囊,与嵇丘坐上了牛车。
看着缓缓而去,越行越远的牛车,简夫人哭的撕心裂肺,她想迈步去追自己养了多年的小儿子,简衍拉住了她的手。
“吾儿……母亲在家等你归来……”
京城街道上随着天色亮起,各家门前亮起了灯,牛车正朝着城门走着,后来简渝跳下了马车,他的身边渐渐跟上了不少人。
那些人中,有年岁大到五十的老朽,也有像简渝一样年轻少年。
他们的眼中,虽然带着对亲人的不舍,可他们的神情,都是掩饰不住的锐气坚毅。
这一战,是为他们南燕的乡亲,这一战,是为了驱逐入侵他们国土的外敌。
“渐渐之石,维其高矣,山川悠远,维其劳矣。
武人东征,不皇朝矣。
渐渐之石,维其卒矣,山川悠远,曷其没矣。
武人东征,不皇出矣。
有豕白蹢,烝涉波矣,月离于毕,俾滂沱矣。
武人东征,不皇他矣。”([先秦] 诗经:渐渐之石)
第九十八章
年节刚过,赵棣发布了昭告令,说的便是神教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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