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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想看看你……赵棣。”
怀中的简源伸出手抚摸上他那张满是湿意的脸，似乎张嘴想笑起来，却又是一抹鲜红吐出。
“都怪吾，没有及时看到那封锦帛，如果吾再来早些就好了……对不起，子源哥哥……”
赵棣声音明明是低沉的，如今却沙哑的不行。
他在责怪自己为什么看到锦帛上的内容没有去找简源，如果他来的再早些，或许简源就不会有危险……
“不，是吾没有提前给你。”
简源缓缓摇了摇头，眯起眼睛，身上的伤口再次疼痛起来。
那是燕宣公给他的遗诏，他要是早些给赵棣就好了，想瞒着赵棣，收拾掉扶祁，看来是做不到了……
说起来，这好像是他的第二次死亡。
“吾……对不起，吾可能要先走了。”
简源把头靠在赵棣的肩上，想要感受赵棣身上的温暖，可他实在太冷了，什么都感受不到。
“子源哥哥，你活着好不好……求你了……”
赵棣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他内心深处是抑制不住的痛苦，眼泪与雨水混在一起，一滴又一滴的砸在简源身上。
雨还在下，闪电在灰暗的天空劈开了一抹亮丽的白昼，印在这孤冷黑暗长巷中两人身上。
简源看到了赵棣痛哭流涕的模样。
这个他用十年去陪伴成长的君王，如今不过才十九。
他原本以为穿越过来，只是为了知道赵棣的记忆，后来，他就想守着这个人，他想看赵棣过寻常人的生活，长命百岁。
恐怕，再也看不到了。
十年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爱上了赵棣，他舍不得，离开这里。
对不起，穿越时空，还是没能拯救你。
他喘着粗气靠到赵棣耳边，努了努嘴，想对赵棣说些什么，可声音都在电闪雷鸣中消散。
赵棣靠近他，只听到他微弱的喃喃声。
“……我爱你……”
简源想伸手安慰他，可他没有力气了，他的手指轻轻挪动着，想要抚摸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摸到。
在这绝望的长巷中，他的手无力滑了下去，落在了赵棣身上。
“子源哥哥！！！”
雨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磅礴雨势像是为了冲刷这块沾满血腥的土地，下个不停。
卷四
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清叙十六年，公历平年。
华北地区有一个十分贫穷的小村庄，林家村。
这里人住的是茅草屋，穿的是短衣布鞋，吃的更是有什么吃什么。
林家村里一处小院中，一个愁眉苦脸的老爷子正穿着一身破旧道袍，拿着桃木剑在院落中跳来跳去，而院落里摆设着祭坛等东西。
只见他嘴里喃喃自语，手上的桃木剑挥舞不断。
“太上老君显灵，赐我简家一个健康的男孩吧。”
“哇……哇……哇……”
婴儿的哭声随之在小院子里传开。
一个瘦弱脸颊有些高原红的婆子从内屋跑了出来，她满脸喜庆朝着老爷子祝贺：
“恭喜简老爷子，你家儿媳生了个大胖小子！”
老爷子一听这话，愁眉苦脸瞬间在脸上消散开来，他惊喜的想往屋子跑，就被婆子拉住。
“简老爷子，里面血腥，可不要冲撞了！”
“怪我，怪我，谢谢你啊，小林婶子。”
老爷子被这一喊，才想起来他是爷们，不该出现在产房中，拍着脑袋懊恼得连忙向婆子道谢。
“别谢咯，老爷子你天天在村里做大善事，都是咱们该谢你才是。”
林婶子满脸笑意，转身往屋子里跑，她只是出来道个喜，里面还没收拾完呢。
“哇……哇……哇……”
襁褓中的婴儿皱着眉头哇哇大哭，身侧的妇人想用母乳去喂养他，可婴儿在她怀中吸了好久都没有一点奶水。
林婶子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她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林嫂子，没有奶水，孩子可活不下去啊……”
妇人抱着孩子满脸泪水。
这年头，太穷了，穷到村里的小地主也只能勉强吃饱，普通的农民、佃户就更不用说了。
人都吃不饱，奶水自然不足，妇人明明刚生产，可现在一点奶水都出不来，婴儿饿的都快没力气哭了。
“别急，看看谁家有奶水的，你可信我，信我，我抱着娃去帮你问问。”
林婶子双眼通红。
“自是信的，求求你了，林嫂子。”
妇人还想起身给林婶子叩头，被林婶子按了下来，她抱起娃就往外面冲。
简源一睁眼，便是一间破旧的茅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他不是死了吗？
他还在疑惑自己在哪，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巨大的脸。
简源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上满是苍老腐朽皱纹，吓得他顿时愣住了。
“好孩子……好孩子。”
老爷子看着他默默落泪，他擦去眼泪，颤颤巍巍的抱起简源。
简源想从老爷子怀中挣扎，才发现根本不行，他浑身像是被什么东西裹住了一般。
他茫然伸出手，一截瘦弱像极了莲藕的手臂出现在眼前，嗯？
等等，他怎么变成婴儿了。
“好孩子，咱们家单字名，给你取个源如何？”
老爷子似乎在征求简源的同意，但他此刻完全陷入一种惶恐之中，根本没有听到老爷子的声音。
接下来的时间，简源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不过偶尔会很饿。
因为他的母亲没有奶水。
他除了不爱哭，生活作息跟普通宝宝一样，倒是让简家唯一活着的两个人松了一口气，孩子看起来很好带。
简源有时候会试图灵魂出窍等，然后发现由于婴儿说不了话，他没办法念咒。
不过唯一能让简源满意的地方就是，他还有阴阳眼。
不然他实在解释不了，为什么一到晚上，他的房间就多了这么多阴魂。
“啧啧啧，长得白嫩，真不愧是咱们简家的种。”
“看得见咱们呢，天生的阴阳眼，学道术的好苗子。”
“快叫太爷爷，叫呀。”
“你别吓着娃了，瞧把娃吓得，就你那样，啧啧啧……”
简源明白了，他确实重生了，重生之后还是简家人。
不过这个简家跟他现代的简家，是一家人吗，他不清楚。
白天他被母亲背着下地，晚上回来听老祖宗们念叨。
当然如果有时候，念叨烦了，简源就开始使用婴儿技能，大哭。
因为他一哭，爷爷就会来屋里跳大神。
虽然爷爷的道术跟现在的简源比，是一点都比不上，但跳大神能把那些老祖宗们吓跑，他能睡个安稳觉。
这个时代的人民太穷了，穷到所有人都在啃观音泥的程度。
而他唯二的两个家人，还能从牙缝里愣生生把他养大。
经过一次穿越，两次死亡的简源。
觉得活着很累，可是看到妇人及老爷子看到他，脸上就笑的样子。
他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活。
就这样的日子，简源活到了四岁，他的母亲要饿死了。
“公公，源崽儿以后就得靠您了，媳妇不孝……”
妇人死之前还抱着简源大哭。
“这些年辛苦你了。”
简老爷子转过头擦着眼角的眼泪。
他的大儿子短命，媳妇刚怀上就被抓了壮丁，死在军队里了。
二儿子游走四方，如今连个信都没有，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
如今简源生下来就营养不良，将养了四年，都不开口说话，看来他们简家，要么断传承要么断香火。
“是媳妇不好，源崽儿到现在都没能开口说话，生了个哑巴，媳妇对不起他爹，对不起简家……”
妇人躺在床榻上，面黄肌瘦，看着简源一言不发眼泪直流。
“无事，是我们简家养不活你，你别自责……安心去吧，我会好好养源崽的。”
简老爷子拍了拍妇人的手，哽咽的说道。
“娘，你去吧，留在世上也是受苦。”
简源抿了抿，觉得还是开个口吧，免得母亲死的不安稳。
妇人被他这一开口，吓得都从床榻上起身了。
她抱起简源，上下打量了两眼，最终所有的质疑都变成了欢喜。
“源崽，你再跟娘说两句，你会说话啊？！”
一旁的简老爷子也眨着眼睛，拍了拍简源的后脑勺，把人从妇人怀里夺了出来。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诛邪！”
念了两句发现简源没什么反应，又讪讪把人塞回妇人怀里。
“没被鬼附身，是咱们家的娃。”
“……”
简源有些无语。
不过他没想到因为他开口说话这事，愣是让妇人重新燃起生命的火，又有动力活下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
十年后。
大日头底下，十四岁的简源正在田里挖土种地，刚把种子撒进去，就听见有人喊他。
“源崽！快回家，你二叔回来了！”
简源抬起头，看着田边的林婶满脸懵逼，什么玩意，他还有二叔？
林婶看他呆呆的，连忙走到田里拍了他肩膀一巴掌，脸色焦急的喊道。
“源崽，还愣着干啥啊，快回家啊！”
简源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拿起锄头，回去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田野里还有蝉鸣声。
他思索着晚上要不抓点东西吃，家里存粮也不太够了。
还没到院子，就听到不少人声音，他才发现自家院子来了不少人。
而院门等待的妇人，看到他后枯黄的脸上立马挂上了笑。
“源崽！快来快来！”
“嗯……娘不急。”
简源应了一声刚把锄头放好，就被妇人拉进了屋，他一进堂屋，就看到一堆人围在一起。
爷爷眉毛胡子都花白了，那张苍老年迈满布皱纹的脸上挂着笑意，显得神采奕奕。
此刻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乐滋滋的抽着旱烟。
他看到了简源，急忙让人分散开来。
“源崽回来了，快来见你二叔。”
“你就是源崽？”
人群散开，简源才看到被围在中间的人。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头上戴着道士帽子，露在帽檐外面的头发有些白发，身上穿着缝缝补补几块补丁的道袍，面容普通留着胡须，唯有那双眼睛透着精明。
简源心想这就是他那失踪多年的二叔简成了，连忙弯腰对他鞠了躬。
“二叔。”
简成打量了简源两眼，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爹，这崽儿你们养的还行，看起来结实的很。”
听到他的评价，简源平淡的脸上没什么波动。爷爷倒是笑裂了嘴。
“没得错，能活着就不错了，不过这些年都没得学到啥子，你回来得好好教教源崽才行。”
“那必须得呀，我肯定好好教他。”
简成大笑道，浑身都散发着与这些乡村人不同的潇洒自如。
等欢迎简成的村民们都离开简家后，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暗了。
现在是立春时节，天色还算凉爽，为节约蜡烛，简源帮着妇人把饭菜做好，四人便坐在还有些光亮的院子里吃饭。
饭菜也简单，就一些窝窝头，加了一些野菜，唯一比平时好一些的，就是卧了两个煮鸡蛋。
油水是一点都没有的，毕竟不是过年，平日里连粮食都不多见，哪来的肉啊。
“源崽今年多大了？”
简成吃了两口，就开始询问简源年龄。
“十四了，下月中旬就要十五了。”
妇人正在剥鸡蛋，一整个直接放在简成碗里，剩下一个分成两半，一半给了爷爷，一半给了简源。
“娘，你吃。”
简源直接婉拒了妇人递过来的半个鸡蛋，让她自己吃。
“还在长身体，哪能不吃点营养的。”
爷爷把他那半个鸡蛋给了简源，自己倒是又拿了个窝窝头啃了起来。
“都快十五了，这时间也不晓得来得及不。”
简成叹了一口气，他还是回来晚了，要是早些回来，就能多教点简源东西了。
“他二叔，你就放心吧，源崽儿聪明的很，小时候学文识字可快了呢。”
妇人急忙跟简成说起简源小时候，他爷爷叫他读书识字的时候，一教一个会。
老爷子想起简源的聪慧就满脸欣慰，但还是叹了口气。
“老头子原想让源崽学些道术，但你也知道你爹道术不精，也就那么几个，既然你回来了，就把传承给源崽吧。”
“嗯，爹你放心，等源崽出去历练之前，我肯定得把传承给他的。”
简成拍了拍胸膛，连忙保证一定把简源教会。
简源听着传承总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好熟悉。
但两人说完话就没再交流，他身为小辈，也不能开口询问，只能隐住自己心中的好奇，默默吃起饭来。
乡下人歇息的早，吃完饭简源趁着天还没黑透，就把碗筷洗了。
等洗完都准备去歇息了，没想到简成一直在院子里坐着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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