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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过手绢，“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希尔达小心回答：“希尔达，希尔达·西特亚。”
蒂法也衷心评价：“是个很美丽的名字，就和你这个人一样。”
这份突然的夸奖让希尔达有些脸红。
蒂法接过希尔达的手绢后，没有去擦眼泪，而是将其珍重地收好，“小希尔达，我叫蒂法，你以后可以叫我蒂法姑姑，我收下你的手绢了，这算是我欠你的一个人情。从今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不要客气，尽管来找我。你赠予我手绢，我也会还你的恩。”
说完，最后再用一种慈祥眼神满意地看了看希尔达后，转身离开了。
花园里顿时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希尔达。一块手绢，就换来一个纯血的承诺？
这种事完全不像是真的，所以希尔达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更不可思议的是，作为亲身经历过千年前那场背叛的当事人，蒂法不仅不怨恨作为叛徒后代的她，还一副以后要罩着她的样子？
希尔达匆匆抱着提篮离开了，不行！她要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哥哥！
……
和希尔达分开后，那林继续朝着此时正在进行会议的地方走去，但走了没几步，他就问前面带路的卫兵：“不是请我来参加会议吗？怎么走的方向不太对？”
卫兵恭敬回道：“大人，没有走错，只是在开始会议前，有人想见您。”
不等卫兵回答，那林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因为他抬头看去时，正好看到三楼最边上的那间窗户透出个人影。那是亚瑟。
亚瑟找他？
那林心里暗自疑惑，跟着上楼之后，果然，卫兵的目的地是三楼，“光之子大人吩咐我们将您带来，他现在就在里面等您。”
说罢，已经打开房间门。
看他们这么郑重其事，那林反而有点不自在了，最后看了一眼走廊上那隔几米就有一个卫兵的情况，他也走进了这间会客室。
刚进去，房间门就在他身后关上了。
那林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才望向对面的亚瑟，“怎么了？难道是一会没见就想我了？”
他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活跃气氛，因为亚瑟的脸色自他进屋之后就很难看，明明白天分开时还不是这样的。
可是，亚瑟却无法再因为这样的话开心起来。
现在的亚瑟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神中又饱含痛苦与纠结。在两人对视时，他终于颤声问了出来：“你是……时序暗部的首领？”
时序暗部，这是一个隐藏在黑夜里的神秘组织，向来来无影去无踪，很少有人知道真面目，但是现在，却从最不应该知道的亚瑟口中说出。
那林微微怔了一下，不过并不意外，因为就算做事再滴水不漏，在朝夕相处下，亚瑟也该是时候察觉到了。
从前他从不怀疑自己，对自己的信任比信任他自己还多，所以就算心中有疑，但因为那林一句“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他就能不去调查。
而这也是亚瑟痛苦的原因，那林利用了他的信任，但所做的事，全是为了他。
从一开始知道真相时的错愕，亚瑟震惊、悔恨、悔不当初。怪不得，这两年那林一直那么忙，怪不得，从不会说自己在做什么事，怪不得，总是和巴利安形影不离……
“……你有要辩解的话吗？”
那林摇头，平静道：“事实已经摆在你面前，对了，顺便一提，我还是成立时序暗部的人。”
他的云淡风轻让亚瑟更加难以接受，因为，那林这个人不该是这样的。
从前的他天真善良，两人最初相遇时，即使自己伤害到他，他也能以德报怨地为自己包扎伤口，对自己露出那样可爱的笑容……
这个人，究竟还要为自己付出多少？
亚瑟只感觉到心疼，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那林比谁都不愿意杀人。他的负罪感好像天生比别人强烈，于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被梦魇折磨着。
见亚瑟用痛苦的眼神看着自己，那林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接受吧，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走吧，还有会议在等着我们。”
但亚瑟动也不动，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其实，在我因为本心圣印的反噬昏迷那一年，你哥哥曾经来找过我。他希望我能保护好你，我也与他定下约定，一定会让你开心留在我身边……”
亚瑟突然提到恩维，让那林有些意外，然后，心里又喜又哀。喜的是恩维原来还这么在乎他，哀的是两人再见时已经只能是敌人了。
不知不觉，那林停住了脚步。
他就这么用后背面对亚瑟，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具体情绪，“我明白，这就是他的做事方法，但我只要知道这份关怀之意就很满足了，所以你不必把这个约定当作束缚。”
可亚瑟的表情很痛苦，明显听见他的话却不愿听进其中含义，“但我不止没做到这个约定，还让你来保护我，甚至做了那样的事……”
他向着那林一步步走来，声音中已经带了请求：“不要再变了好吗？回到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吧，你现在做这些事你快乐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亚瑟，你弄错了一件事。”那林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其实那个时候我也不快乐啊。”
那个时候的他朝不保夕，明明是人，却过得猪狗不如。
他转过身，看向已经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亚瑟，“只有遇到你之后我才活得像自己，所以，既然都不快乐，那与其任人鱼肉的不快乐，我宁愿要将选择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不快乐。”
亚瑟还是不能接受，“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平静声音带着无奈响起：“可我没有选择啊。”
伸手抚上亚瑟的脸，那林苦笑道：“我不变，这里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我不变，我就保护不了你；我不变，我们所有人都要身不由己……所以亚瑟，请接受这份丑陋的变化吧。”
许久的沉默对视后，一个痛苦不已的声音缓缓开口：“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快乐呢？”
另一个声音平静开口：“变得内心强大，变得更像一个君王，那样，我所有的付出就值得了。”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但和上次一样，上次先妥协的人还是继续妥协，即使那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痛苦：
“……好，我答应你！”
第382章
蒂法回来的时候, 今夜的第一场正式会议已经开始了。
她进来时，有两个人最先抬头对她投来了视线：一个，是闻到她身上带有“臭味”的由榎尔, 一个，是对她报以微笑的那林。
那林为什么会对她笑, 她是明白的，毕竟希尔达就是他带来的, 当下只能心说，这孩子虽然年纪小, 但确实观察入微、不可小觑。
明明是好不容易回到家, 但是也不等两人休息，亚瑟和那林就被拉来参与各种事情了。
那林也是在半路上才匆匆从巴利安和万尼亚的嘴里得知, 当他“一个人”离奇失踪半年后, 时序联邦发生了什么事。
对此，他只能说这群老家伙确实是会趁火打劫，不过这种情况他在半年前离开时就已经猜到了，所以被赶鸭子上架的临时推过来倒也不慌，甚至还能好整以暇地望向众人, 露出一个善意的招牌微笑。
正好, 就让他看看八个城池中到底哪个家族蹦跶得最欢，先来个杀鸡儆猴，然后再看看幕后元凶是谁，一个个拉清单, 说不定还可以再捞些好处。
他这“善意”眼神把那些家族代表人都看得一阵冷汗直冒, 个个都或低头或看向其他方向, 总之都不敢和他对视, 生怕被他盯上报复。
原本一些人就是以为那林早就死在外面了, 所以才敢这么闹，结果现在翻车了。
那林的手段一向残忍，一想起过往那些被处理的人，他们的腿肚子就已经疼得打转了，身体的本能在发出逃跑指令，心里也相当后悔来这场会议了。
事实上，今晚八个城池真正来参与会议的家族话语人不足五人，一大半的人事先知道那林也要到场，于是都以要早点休息参与明日的公投为由请假缺席，因为都怕与那林直接对上。
这次的会议，加上那林，时序军赫塔分部的三位骑士长都来了，现在巴利安和万尼亚，以及亚历克斯就坐在那林身边。另外，身在利末城中的加百列也都到场了，包括莉莉、安德烈神父，以及最新被发现的蒂法和由榎尔两人。
不过那林没看到十七，坐在十七常坐位置上的人，是柏林公爵的小儿子，第三位加百列：拉亚。
除了三个家族的代表人，还来了两个城的掌权人，分别是也未城和以撒城的现任城主。不过他们人微言轻，当地的家族们也不见得服气他们。
说起来，其余七个城区能做到不被架空真正掌握实权的，也只有希伯仑城的城主谢里卢。
当这两个城主看到那林真的回来以后，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那林跟在总骑士长身边学习的那一年，他们没少被那林算计过，所以对于那林本人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会议一开始，那林先介绍了蒂法和由榎尔的来历，在场除了事先知道的，都是一片哗然。柏林公爵则顺着这个话题，先表达了对那林的关心，等明日的公投结束后就会设宴庆祝他的归来，然后，也说了自己的想法：“光之子年龄也不小了。”
被突然提起，亚瑟抬头看向了柏林公爵。他离开利末城半年，在刚才的时间也大致将这半年内发生的事了解了，也明白现在柏林公爵的立场不再是偏向他们的，所以，预感接下来听到的话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我们想要为光之子张罗娶妻，您是所有血族的希望，所以我们也希望您的血脉能传承下去。”
柏林公爵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劝说亚瑟娶亲，并且要多娶，以便将纯血的血脉传下去。他一直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亚瑟，如果能如愿的话，那更是一件美事。
这话一出，三位骑士长和双生子姐妹先愣住了，随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都移到了那林身上。
亚瑟也愣住了，但他下意识看向那林的时候，却发现那林不仅不慌，还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众人都猜测着他的反应，于是也都不自觉屏气等待着他喝完并放下茶杯。可是整个过程中，那林一句话也没说，脸上也都是漫不经心的微笑。
这份反应多少让众人有点意外，尤其是知道他和光之子真正关系的人，甚至于包括亚瑟本人。
事实上，那林只是在思考。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柏林公爵看着他的眼神以及对待他的方式都有些奇怪，就好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虽说他平时也是防着那林的，但那份防备之意不会这么明显。这简直就是故意展现给那林看的。
而他提起让亚瑟结婚的话后，那林也明白了，他先行露出的这把刀，是不偏不倚地朝着自己刺来的。
刚认识那会，那林和柏林公爵是盟友，但两人都是见好就捞、有事就跑的性格，所以，向来只有利益和互相利用可言，他也从没有相信过柏林公爵以往说的什么欣赏他、想要培养他做接班人的话。
而他成为亚瑟的恋人后，伊莉雅这么久的等待就是白费了，最主要的是，包括赫塔家族在内的那些家族，都希望自己家族的女子能生下亚瑟的子嗣，那样也可母凭子贵，整个家族都能进入权利中心。
可是，这问题的决定权不在他身上。
将手从茶杯把手上拿开，那林望向了明明是在劝说亚瑟，眼睛却看向自己的柏林公爵，笑而不语。
柏林公爵也笑而不语。
他们就这样无言对峙，但其他三个家族的人坐不住了，开始询问着亚瑟的意见：“不知光之子想法如何？”
亚瑟扫视了一圈在场屏气凝神等待他回答的众人，然后，缓缓道：“我已经有心爱之人，我的伴侣也只会是他一人。”
他直接了当的拒绝了这个提议，果断干脆的态度让赫塔骑士们都暗暗佩服。但是，也未城的城主却突然正色道：“恕我冒昧，希望光之子从国家大事上考虑，不可因个人感情而短视。”
亚瑟看了这个白发老人一眼，“连小家都顾不好的男人，又怎么顾得了大家？”
他不再遮掩，目光移到那林身上后，不给众人准备的机会，就公开了他和那林的关系：“而且，我心爱之人正是端坐于我正对面的那林骑士长。”
这番重量级发言一出，气氛瞬间陷入了死寂。
在场的人全都呆住了，包括提前知道的莉莉和巴利安等人，因为连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公开的事，倒不如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不正常的爱恋。
柏林公爵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将这种丑事封锁消息，在讶异之际，他也终于发现了亚瑟的不对劲。
平时的亚瑟沉稳如水，不是会把私生活公开的人，更何况还是在这样有文官记录的重要会议上公开，难道，是被什么事刺激到了？
柏林公爵一个眼神意会，总骑士长便明白他的意思，悄声让身后的护卫来到正在记录的文官面前，让他把这段记录抹掉。
事实上，不止是他们惊讶，作为当事人的那林也同样惊讶，差点让笑容面具破掉，因为，亚瑟根本没和他商量过这件事！
而他和柏林公爵的想法一样，下意识觉得这种事不会被拎到台面，但没想到，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他在疑惑，亚瑟到底有什么打算？
未来的王不接受联姻要求也就罢了，还找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等终于反应过来后，那两位城主和三位家族代表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尤其是对年事已高的也未城城主来说，冲击尤其大：“可……可那林骑士长不是男人吗？那王的血脉不就断掉了吗……”
这话一出，除当事人外，其余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都沉默了下去。
“城主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在长久的沉默中，那林终于开口。
他看向了也未城城主，一字一句道：“纯血的寿命是无限的，只要光之子还在，那王之血脉就不会断掉，况且光之子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你就未卜先知，断言王之血脉会断掉？我倒是好奇，你说这话安的是什么居心？又是以哪方立场说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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