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和高文因为要协同亚瑟,保护周遭安全,所以也跟着一起出发了。十七给那林写了不少信,信上很关心那林的身体情况。
对于十七,那林是很信任的,所以也回了封信,让他不用挂念自己,安心跟在亚瑟身边就好。
但是,那林想要安稳度过这段艰难日子,现实却不允许。
几天后的某个深夜,阿诺在外面焦急地敲着他的房门,那林开门之后才知道,他们这个小楼来了客人:柏林公爵带着他的小儿子拉亚来了。
那林见他们两人身后一个仆人都没有带,顿时神色一凛,让阿诺继续回去睡觉的同时,也把两人带到了书房。
深夜特地前来,肯定是有事想单独跟他说。
柏林公爵跟他进了书房,拉亚很自觉地停在门口,并关上了房门。
那林回过头时,看到的就是拉亚低垂的脸和缓缓关上的房门。
说实话,拉亚存在感很低,就算是作为加百列之一,他也很少在人前露面,所以那林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初见时候那个怯弱少年形象。
“他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柏林公爵见那林还望着被关上的书房门发呆,便笑道:“我现在做什么事都会把他带在身旁,想尽快地培养他,培养得像你一样的忠诚,好为光之子做事。”
那林转过身,“您特地前来,要说的话应该不是这个吧?”
柏林公爵深深看了一眼那林,“你的这份直接我也很欣赏,如果可以,我真想让拉亚跟在你身边好好学习,因为你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那林微微皱眉,柏林公爵接二连三的赞美并没有让他放松警惕,反而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在心里默默谋划着什么,“我还远远不及您,所以他跟在您身边能学到的东西肯定更多,另外,您有话就直说吧。”
说着,两人也面对面地坐下,柏林公爵也再次开口了:“那林,你是我培养的所有人中最能带给我惊喜的那一个,你很聪明,也比很多人看得远,所以我希望在这件事上,作为暗之子的您也能看得远一点。”
他直说了这场深夜谈话的目的:“预言是绝对的,如果您不成为暗之子,那么不幸一定会到来,所以,您何不以暗之子的身份去帮助光之子呢?”
那林端坐着看他,“你想要我去做卧底?”
要他重回罗兰帝国?就他在人族那边犯下的那些大罪,别说卧底了,恐怕刚出去就被弄死了。
柏林公爵没有回答是不是,只是强调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光之子着想,以前,您为他的成王之路铺垫了最重要的石头,以后,您也可以继续以暗之子的身份为他指引方向。”
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说白了,柏林公爵就是把赌注都下在了亚瑟身上,因此,任何可能会影响到亚瑟成王的因素都会被排除,即使是为时序联邦的成立做出巨大功劳的那林也一样。
他们已经成了血族,所以,这是一把只能赢不能输的牌。
那林甚至可以在一分钟内想出三个柏林公爵毫不犹豫舍弃他这枚棋子的理由:
一:在时序联邦的这些年,他们找到了很多能力出众的人,前有十大恶人,后有两个纯血,还有更多的能人异士。有这些人在,就算失去他影响也不会太大,倒不如说少了一个威胁;
二:他功高盖主,虽然他是想保护亚瑟才这么做的,但高层之中说他架空亚瑟权力的人不在少数;
三:他和柏林公爵的心腹赫塔骑士走得太近了,即使他曾是其中一员,但赫塔骑士的主人只能有一人。
那林不敢想象,如果让柏林公爵知道他现在无法使用本心圣印,已经是个废人之后,会有什么举措。
估计那时候会连这样做个形式的谈话都没有,直接找个机会把他弄出局吧。
但在这件事上,他不会让步,他永远不会背叛亚瑟!
所以,严词拒绝了,“亚瑟是我跟随的光,就算是形式上的背叛,我也不会允许!”
“可您注定要成为暗之子,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一定会是,因为这就是预言。”柏林公爵轻叹了口气,“而且,光在黑暗中才会更耀眼啊。”
那林态度坚决,“伯爵大人,这是我的底线,我不会踏过去,其他人也不可能让我踏过去。”
“我不是很懂,光之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他的成长我们都可以看见,为什么你总是把他当个孩子?”
柏林公爵看向那林,但这次的眼神中居然带着怜悯,就好像在看一个对孩子舍不得放开手的母亲,“我们也对光之子忠诚耿耿,所以更不懂,为什么你总是把他保护得那么好?也不愿意让别人的忠心被看见?”
这从未想过的话让那林一愣,随后也确实意识到,自己确实是这样的,于是也陷入沉默。
柏林公爵的话也让他意识到一件事:“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其实是一样的。”
说完这句话,那林也叹了口气,“也许在你们眼中,我是愚忠,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守护他的骑士。”
原本那林还以为柏林公爵会出新的招,可在听了他这番底线宣言之后,柏林公爵却露出了个释然的无奈笑容,然后起身,真诚地对着他单膝跪下,“是我被偏见蒙蔽双眼,对你因此抱有成见。”
柏林公爵上一次跪还是在几年前,当时跪的对象是亚瑟。
那林吃了一惊,连忙将他扶起,“你这是?”
但他不肯起身,脸上写满了愧疚,“这是我以骑士之礼所能表达的最大歉意。”
从前因为时序暗部的事,他觉得那林空有算计而不知谋略,也因此保持距离,但是这次亚瑟的突然崛起让他明白了,原来这都是为了让亚瑟独立。
所以,再一次被这个人的忠诚打动,也认识到自己的短见。
那林的两次拒绝也更加让他羞愧,“原本我还忌讳预言,不敢让你继续待在光之子身边做事,但是现在我为我的短视道歉。”
那林皱眉看他,“你在试探我?”
柏林公爵深深垂头,“你的忠心使我感到惭愧。”
他这么真挚的道歉,让那林也一怔,虽然心里还是半信半疑,但也意识到,不止是柏林公爵抱有偏见,他也是。
在见到仍在真诚道歉的柏林公爵,慢慢的,他也动摇起来,愧疚起来。他看到别人眼中有刺,却不想,其实自己眼中也有梁木。
这次,他再次将柏林公爵扶起,两人握手时,他也不想再追究从前那些事了:他们都是亚瑟的骑士,能好好相处对亚瑟也是好事,“我接受您的道歉,您也接受我的道歉吧。如您所说,我确实不该掩盖你们的忠心。”
从没想过,原来他和这位老将军也有握手言和的一天,但这个感觉并不坏。
……
在回庄园的马车上,柏林公爵还在想着那林刚才说的话,他看了一眼身旁等待他下令的拉亚,“他不愿意。拉亚,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好的,父亲。”
原本柏林公爵还担心暗之子会威胁到亚瑟,但现在他放心了。他佩服那林的忠诚,然后,就更不能让那林继续留在亚瑟身边了。
就算是承担骂名也无所谓,因为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亚瑟。
第399章
送走柏林公爵后, 那林没坐多久,又有人匆匆过来了:那是他在时序暗部时的得力手下之一,现在在槿花院做事, 所以但凡是有关于亚瑟的事,他得到的消息也是最快最新的。
因此, 才这么匆忙过来请那林出山,“首领, 请跟我们一起去见光之子吧!”
让他去找亚瑟?可亚瑟现在不是在别是巴城吗,那里离利末城可有不小的距离, 而且这事蒂法知道吗?
可很快那林就反应过来:“是光之子有什么危险吗?”
槿花院的人点头, “就在刚刚,我们派到外面的耳朵来了消息, 有奸细跟外面的人族勾连, 将光之子现在身处别是巴城的消息传了出去。”
这件事对于血族来说可能是家喻户晓的事,但是对于外面虎视眈眈的人族来说,那就是灭掉这抹光的机会,“按目前掌握到的情况来看,他们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但是, 难保不准战火会在那里打响……”
这个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那林略微沉思了一下,便点头道:“我明白了,事不宜迟, 你去准备一下, 半个小时后我们在门口碰面。”
其他人不知道他失去力量了, 其实去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但那林总感觉这次的事太巧合了:怎么又是别是巴城?
心中总有一阵不安萦绕着, 所以,他决定还是亲自去看一看。
送走槿花院的人后,那林回到自己房间,没有着急收拾东西,而是就着烛火写了三封信。
之后又去找了安娜,把其中两封交给了她,“安娜,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这里有两封信,如果我三天之后还没有传来消息,你就把他们分别交给唐克和耶格斯。切记,在交信之前,千万不要让人察觉到信的存在。”
安娜刚被从睡梦之中叫醒,还有些懵,她双手接过两封信,疑惑道:“那林大人,您要去哪?”
“有点小事需要离开。”那林对着安娜笑了一下,也揉了揉她的头发,“所以,要辛苦你看家了。”
这个家里,那林最放心的是安娜,最放心不下的是阿诺,“那孩子正是不成熟的年纪,也太善良,作为姐姐,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虽然莫名从那林的语气里听出一点交代后事的感觉,但是看到那林的笑脸后,安娜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她知道那林是去找亚瑟,也不想去打扰两人,得知槿花院的人也会陪同后,就点头应下了,“您放心,我会好好看着阿诺的,也会在这里等着您回来。”
那林温柔一笑,“好孩子。”
告别安娜后,那林没有回去,而是来到已经搬空的另一间房。这是原来亚瑟住的地方,但现在已经空了。
那林站在中心,看着因为长久没人住和打扫而变得潮湿阴暗的屋内,心里有些恍然。
他手里拿着最后一封信。
……
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那林什么都没有拿,只是从床下翻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囊子。
这个皮囊子是从战神家里顺来的,亚瑟曾经用它装过腐蚀性极强的示渊红河,而它居然没坏掉。
当时那林就感觉它不简单,于是带了回来,并且如他所想,这东西并不是战神用玲曳虫捏出的,而是真实存在着的。
也就是说,这是战神唯一带到示渊的东西。
打开皮囊子的盖子,借着橘黄的烛火,可以看到里面有很多细小的藤蔓状东西在蠕动,并且很快就从盖口探了出来。
可以看到,那是一株绿色的嫩芽,却诡异的在动。
这也是那林从示渊带来的。
这是荆棘林的绿芽,当时他只是取了黄豆大小的一株绿芽,没想到现在就已经长满了皮囊子,从外面看去,里面全是它的根和芽。
要不是这皮囊子也是一件神奇的东西,恐怕绿芽早就泛滥了。
用被蜡烛烧到发红的原金匕首挑断不足小指指节大小的荆棘绿芽后,那林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透明的水晶小瓶子,并把荆棘绿芽放入瓶子里。
这瓶子是他特地找哈利姐弟做的法器,用大陆上最坚硬的铁壁水晶制作。
荆棘绿芽的生命力果然很神奇,明明刚才已经被原金匕首的刀尖烫熟了,但是放在瓶子里不久后,居然从被烫熟的绿芽上又冒出一个更小的绿芽。
将水晶瓶子贴身放好,那林关上门,转身正准备下楼的时候,却发现走廊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是阿诺。
原来他一直没睡。
阿诺背上背着行李,腰间也别着一把木剑,明显一脸心事重重。他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失落,“老师,不能带着我一起吗?”
那林顿时了然,看来阿诺听到了他和安娜的对话。
不过,他是真的不能带着阿诺一起出发。
虽然谁都说阿诺有做骑士的天分,也都希望他能继承那林的衣钵成为一个骑士,但实际上那林宁愿他天资平庸,做一个普通的人,平凡过完这一生。
成为骑士在和平年代也许是好事,但是在他们这个风雨飘摇的新国家,却意味着随时会战死沙场。
对于亲人,那林是自私的,所以才会强迫阿诺读书,剑术也只是学习一点防身的就好,他不希望阿诺步了他们这群人的后尘。
于是,就算心里对阿诺的表情感到不忍,但还是狠心道:“阿诺,回去睡觉吧,老实说,我连安娜都没有带,那就更不会带你一起了。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还是个孩子,很多事都做不到,所以,乖乖待在家里吧。”
阿诺的眼神顿时很悲伤,因为他确实很弱小,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保护老师呢?“老师,我知道我没有安娜姐那么强,但是……”
“没有但是。”那林打断了阿诺的话,“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去上课。”
说罢,没有再看阿诺一眼,狠心离开了。
阿诺呆呆站在原地很久,直到那林的背影消失才如梦初醒,惊慌地追了上去,然后来到大厅的楼梯时,正好看到有人来迎接那林。
也是这时,他的脚步硬生生止住了。
阿诺看着那些人腰间的长剑,他甚至没敢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木剑。
这一刻,他心里难过得不得了。
他甚至不敢让那林看到自己追上来,一直在暗处等着那林离开后,才急忙跑出来,然后又被拦在铁门前。
双手抓住黑色雕花铁门的栏杆,阿诺不舍地望着那林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如果他也有安娜那样的力量,是不是就可以站在老师身旁了?
在阿诺沉浸在自己的无能并感到无比痛苦时,一个因为进入青春期而有些暗哑的声音却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没想到我只是散个步,居然看到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阿诺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去时,却看到原本已经离开的拉亚现在正一脸悠闲地站在铁门外,见他抬头,还笑着对他打招呼:“你叫阿诺对吧,我在宴会上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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