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是傻狗,一夸就上头。
傅斯霆手速都快了很多,毕竟他从小自己做饭,做了十年也从来没有人夸过他。
第一次掌勺是什么时候?傅斯霆想想,大概是六岁吧。
自从五岁那年外婆去世后,他就得自己做饭了。
江月萍反正是没给他做过一顿饭的,傅斯霆依稀的印象中,外婆去世后那一年,她喂他的一直各种买来的馒头、花卷、油饼,偶尔也有不加装饰的鸡蛋糕。
只有各种各样的面制品。傅斯霆一年几乎都没有吃到肉和蔬菜,十分营养不良。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在试着拿冰箱里那些蔫了吧唧的肉和菜,学着外婆做饭的样子,试着拿锅弄熟了。
六岁的傅斯霆就这样学会了自己做饭。同时学会的还有补旧衣服,拿强力胶粘鞋等等。甚至偶尔家里没有了米面,他为了填饱肚子还会从零钱罐里拿几十个硬币,然后拖着不知哪里捡来的工地小推车,搬回家成口袋的米面。
当然,一个穿着旧衣服,破鞋子,一个人买面的六岁孩子,在邻里街坊中还是太过显眼了。
风言风语很快就来。大家常在背后窃窃私语,说他妈江月萍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在外头找男人逍遥快活,根本不管那么小的孩子。
大人们逗傅斯霆说你妈妈不爱你,不要你了。
说你妈妈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
那时傅斯霆还小,听他们这么说,真的会一个人躲在无人的家里对着剥落的墙角偷偷哭。
可渐渐长大,他却开始在那些人面前维护自己的妈妈。
她确实经常不在家。
但至少不像他爸一样直接跑了。她不照顾他,但至少还会买点东西,也给他一点零用钱,让他不至于挨饿。
只是她爱他好像确实没有爱外面的那些男人多。每次只有被甩了,她才会痛定思痛回到家里小住一段,在那段日子里,她也会适当地扮演一个亲切的好妈妈。
江月萍年轻的时候相当漂亮。
之所以能在和傅斯霆爸分手后还结了四次,就是因为她美,勾勾手指就有男人源源不断。
可美貌常常又没用。
江月萍自己也想不通,那些她勾勾手指就来的男人,明明每一个她都菟丝花一样紧紧攀附了,却为什么一个都抓不住。
虽然外面都传她水性杨花,但江月萍其实并不是那种一脚踏两船的女人。
她非常专一,缠男人总是很紧,动不动就夺命连环call。
可她这种美女都这么主动了,男人们却往往都喜欢占完了便宜就开始嫌她泼、嫌她疯,迫不及待甩掉她。
总是这样的循环,江月萍自己也想不通,天天哭着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也不知多少次抱着小小的傅斯霆哭着说她以后再也不找男人了,一辈子就跟着儿子过。可转天过去,还是一遇到新男人就昏头。
弄得小小的傅斯霆才七八岁就早早明白,有些人发誓你就纯当耳旁风,一句都别信就好。
锅里咕噜噜,鸡蛋饼煎好了。
即使厨具不熟,他随便一煎仍旧是最好的火候、金灿灿的微焦鸡蛋饼完美出炉。
端饭上桌,傅斯霆尽力把江月萍的那些事藏在脑后。
厉非居然还给他的鸡蛋饼郑重了拍照。
“……”左一张,右一张。鸡蛋饼何德何能。拍完终于夹起来,咬上一大口。
“好吃!”
傅斯霆耳朵红了,眼里泛出浅浅笑意。
谁说苦难没意义?十几年孤孤单单做饭,在这一刻全部有了回报。原来B612星的小王子,也会爱吃他做的鸡蛋饼,吃得那么香。
总算有点浅浅的心安。
这些天,他其实常常会想,厉非到底看上将来的自己什么。
是,二十八岁时的傅斯霆是长得还行,也有事业。条件不差,可不要忘了厉非从小身在的是什么地方。
他本身就在娱乐圈,同时还在富豪圈。这两个圈子里随便拉个人过来哪个不帅哪个不美,哪个身材不好,哪个没有大把的钱?
厉非从小就是被整个世界最顶尖、最光鲜亮丽的人包围的。傅斯霆跟那些人比并没有必然优势,到底凭什么脱颖而出?
他一直都没有找到答案。
但至少,厉非爱吃他做的食物。
这么一想傅斯霆眼里都有了光彩,因为他不仅可以做早饭,午餐晚餐也都会烧,保证色香味俱全。
哦,他洗衣服纯手洗,也都能洗得特别干净!
……
然而事实上厉非家是没有给他当灰少年洗碗和洗衣服的机会的。
Golden Oak的专任管家每天定点会来,买菜备菜洗衣洗碗之类的都会处理好。
吃完饭,厉非推了推他:“选件好活动的衣服,收拾收拾出门了。”
但他还没有告诉傅斯霆今天的活动内容。
会是什么?直到上了车,傅斯霆才忍不住终于问。
“哦,是去接狗。”
“……”
“上个月咱们去逛中华城,你捡到的脏兮兮的小流浪。一身的病,还有虫,放在宠物医院治了一个月才好,之前就定的今天去接。”
他抬眼,突然发现傅斯霆表情在一瞬间特别难以形容。
“……”
“怎么,高中时候的傅斯霆不喜欢小狗?”
不是。
不是的,他喜欢。
他特别喜欢小狗!
他很想养小狗的,一直一直都想养。
小时候家里特别冷清,他特别希望能有一只小狗陪伴。可那个家实在好像又没有什么条件去养活一条小狗,他也怕照顾不了,就这么过去了很多年。
而现在,他终于要有小狗了?
宠物医院很快到了,傅斯霆心跳剧烈看着医院里那么多笼子。直到医生抱出来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太多的奶狗,抱到他面前。
那完完全全,就是傅斯霆梦想中的小狗。
他做梦想要养的小狗,就是这种介于奶白和奶黄之间的短毛小土狗。他还曾经想过,要给这样的小狗取名叫名芝士。
因为他从小到大吃到过印象最深的东西,就是一小块芝士面包。
是小学春游时发的,又甜又咸又香,是他从来没有尝试过的、难以忘怀的美好滋味。
……
小狗毛茸茸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睛里带着几分怯生生。
傅斯霆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试探着伸出手,小狗却只呜呜想躲。
那一瞬,他明明被小狗胖身子一扭的样子可爱到,可胸口又有些难以压抑的酸涩,眼眶跟着一烫。
手无措地停在半空,直到厉非也伸出了手。
不愧是童话世界的王子,只是一伸手,小动物就自动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靠来了,随便他摸。
厉非轻易就把小狗抱了起来:“乖,不怕。”
“来,傅小霆,摸吧。”
小狗在厉非怀里终于不再躲闪。傅斯霆也小心翼翼终于成功触到带着体温的柔软的毛发。
厉非又拿起小狗爪子:“傅小霆,伸手。”
小狗爪落进掌心,非常不真实的触感。厉非又看向台子上的一包狗零食:“你喂喂它。”
“……”
狗的小舌头是湿润的,舔食物的时候,顺便舔了傅斯霆。
一包小零食吃完,厉非把小狗递给他:“现在可以抱了。”
“……”
狗狗的身体看着小,抱起来就更小。
却充满活力,小狗也似乎终于感受到了傅斯霆的善意,用毛茸茸人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发出呜呜的声音。傅斯霆就那样僵硬抱着小狗,眼眶烫得随时要掉下泪来。
回到家后,小狗吃饱喝足,趴在落地窗旁的小毯子上睡着了。
傅斯霆还在恍惚。
明明几天前,他的人生还暗无天日,为什么现在会这么幸福。
小狗打着呼噜,他小声问厉非:“给它取什么名字好?”
厉非想了想:“芝士?你之前说过想这么叫它。”
傅斯霆安静了片刻,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真的,可以吗。”
厉非眯起黑瞳:“‘芝士就是力量’,不是很好?”
傅斯霆心满意足。
下午小狗睡醒了,醒来就闯祸。
一眼看不到就把管家刚插好的花瓶弄打了,红色的营养液弄了一身。
傅斯霆:“我来洗!”
小狗洗澡时特别不乖。傅斯霆在浴室一次次给它逮回来。狗没洗完,染料反而弄了自己一身。
“……”
“乖,乖,”他只能轻轻摁住小狗,柔声哄,“我知道你以前过得不好,不喜欢水。但真的得洗,再忍一下,嗯?”
傅斯霆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成功完成洗狗吹狗,完了精疲力尽躺在沙发上。
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会不会在厉非眼里,十六岁的自己也会像一只不乖的、应激的受伤小狗?
黄昏,傅斯霆又带小狗去花园里撒欢了一圈。
小狗欢快地跑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确保他还在,然后才又继续向前探索。
傅斯霆耐心地一路跟着,本来也没有期待什么。
可是小狗给他捡回了一颗松果,还呜呜地蹭他的裤腿求抱。
他最后是抱着小狗回房的。之后整个晚上,小狗都肚皮摊开在他腿上舒服地闭着眼,四肢偶尔还会惬意地蹬一蹬。
傅斯霆:“……”
他不说话,也不敢动。抬眼,厉非看向这边时,也是满满看着可爱之物的眼神。
是吧,小狗真的很可爱。
他好像真的,什么都有了……
作者有话说:
厉非:是很可爱,“小狗”很可爱。
小霆才被滋养几天,已经有爱可以分给小狗了。
第19章
当晚,傅斯霆洗完澡出来,看到厉非一如既往就着床头灯在看书。
只是今天他戴了一副眼镜。
一副连了条长长链条的……金丝边眼镜。
傅斯霆:“……”
傅斯霆:“………………”
一瞬间,连卧室的空气都稀薄了。他呼吸骤然艰涩,无言默默上床,本来挺困的,现在一点都不困了。
厉非眼神从书上移开,装作不经意看过来。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人,会对“衣冠禽兽”“斯文败类”有像样的抵抗力。
他默默看傅斯霆辗转反侧,直到他躁动得差不多了。才缓缓俯身,镜链垂落:“傅小霆,怎么不睡?”
是,他又不做人。
厉非就不信,他这样还降维打击不了十六岁的傅斯霆。
是,他是答应重新养小霆。但养归养,难道真的要把男朋友养成弟弟?
尽管那样或许对十六岁傅斯霆的身心健康更有益。
可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十六岁的傅斯霆对他始终无动于衷不说,还看狗都比看他情深。
请问谁来管管他的身心健康?
昏黄灯光下。
他不过是凑过去,傅斯霆呼吸就乱了,眼神更是明显失焦。
厉非暗自得意,黑瞳看着青年,势在必得又问了一遍:“怎么不睡,在想什么?”
“我……想问。”
傅斯霆吞了吞口水,目光下移,正对上厉非的锁骨,以及最有质感的黑色浴袍。整个一滞。
厉非等着。
“我想问……芝士宝宝它,可以不可以上我们的床。”
厉非:“……”
厉非:“………………”
“不许。”=_=#
果然不行。
傅斯霆想想也是。虽然厉非对他无比纵容,但也不是什么都能纵容的。
“也是,小狗傍晚还跑去花园里玩了,爪子脏兮兮的。”
而且家里早就买好了狗窝,三角形软绵绵的,拆出来给芝士睡刚刚好。小狗也喜欢。总不能真让小脏爪来随便采脏他们的床垫。
傅斯霆认真反省。其实这几天他睡在这床上,就挺亵渎的了。
厉非:“……”
他真的服了。
高中生真可怕。天真无邪,纯得可怕!
所以这些天的牵手、抚摸、拥抱、暗戳戳的诱惑,对他一点用都没有是吗?多余他还上了战袍,还用了金丝边杀器。
有人满脑子想着的就只有抱狗上床?
有一瞬间厉非直接懒得理这人了,男高惹不起。
但默默躺了一会儿,他又不这么想了。要破防大家一起破防。
“不是因为爪子。”
“嗯?”
“不是因为小狗爪子脏。”厉非说。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窗外树影摇荡,夏天的风微微燥热。厉非在黑暗中冷着脸,直直把傅斯霆捉到怀里,直到摸到他耳朵确确实实瞬间烫了,心情才稍微变好一些。
“傅斯霆,你听好。芝士上床也不是不可以。”
“但在这个家里,被养的小动物就只有一只能上床。它上的话,另外一只就不许上了。”
“你考虑清楚。”
“小动物”趴在他怀里反应了好一会儿。淡淡月光下,厉非甚至看到他有一瞬间还露出了很像真·小动物一般满足、受宠若惊的表情。
大概又趴了十分钟,傅斯霆才回过味来。
他呼吸僵了一下:“不是。”
“嗯?”
“我不是……小……”他不是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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