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藉由火焰留下了他必须知晓的生存需求、战斗能力以及族群的历史。
那毫无疑问是一段非常伟大的开始,却并非源于他的族群,而是另一个族群——
那个曾经至高无上的物种,拥有永恒不灭的灵魂,因而能以他们自身的灵魂重构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整个族群都获得了永恒的生命。
除非,他们自愿选择灭亡,否则没有什么能灭亡他们。
而他所在族群的“最终进化目标”就是成为那种至高无上的物种。
但,这么久的时间里,只有他的君主,他的父亲,成为了仅次于“至高物种”的“次高物种”。
父亲虽然不能为自己构建永恒的生命,却拥有从同类身上汲取生命以及赐予任何生物同类生命结构的力量。
即是说:君主虽然没有永恒的灵魂,却能以另一种方式构建出同样永生不灭的生命。
历史到这里出现了固有的“规则”,“至高”和“次高”的进化、社会等等结构就此偏向了两个极端。
一个只遵从于灵魂的意志,另一个则追求着本能的欢愉。
明白了“自己的族群”是什么的瞬间,他也明白“自己”。
他将遵循并贯彻自己族群赖以生存的本能,以获得无上的欢愉为过程,以进化的巅峰为目的。
但父亲同时也是他的敌人。因为可以“加冕”的“王座”永远只有一个,只要他无法击败父亲,就永远无法成为“次高物种”。
那么,他崭新的生命将要拉开序幕了,就从他睁开眼睛的刹那开始:
他将从父亲那里得到命令,无论什么都会无条执行;他将在本能面前舍弃自己的情感,无论情感如何,都会遵从于本能。
多么明确、简洁又符合“规律”的“未来”。
遗憾的是,他无法立刻投身其中,因为他被“重新构建”前的身体和灵魂都遭到了多次重创,父亲不止需要为他“重构”,还赐予他更多的“时间”,等待他的“复原”。
他没有任何不满,只是他也因此必须暂时留在这里。
在他自己的意识中,他静待着恢复到可以苏醒的程度,期待着自己崭新的生命的时刻。
于是,他就驻留在一种既不算是死亡,也不算是存活的状态之间。
就像他曾经听说过的某种“伪命题”。
可那个“伪命题”具体是什么,他却想不起来了。
既然想不起来,又为什么会想起?就好像它本来就存在于自己的意识里。
矛盾把他引导向困惑的源头,塑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作为起始点,从他崭新的灵魂深处递出了一句话:
“你是一位背负着精灵意志的骑士。”
精灵意志的骑士?
那是什么?
第424章 行至挽歌(15)g
随后,更多他无法理解的“意志”也一同出现了。
“它们”多而繁杂,完全区别于他必须效忠的君主和他注定会沉沦的本能,相互作用并相互诱发出更多“意志”。
“阿克凯德。”
他的名字。
“艾克。”
他的昵称。
“大城主。”
他的头衔。
“银炽之风。”
他的称号。
“无名的守护者。”
他的过去。
“阿达加迦。”
他的现在。
……
一切顺序呈现后,他忽然意识到了“重构”之前的“焚毁”,也意识到“消失”的只有“自己”,而那些寄托于“奇迹”的部分,却是“大家的意志”,而它们早已经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嵌入了他灵魂,成了能与他的灵魂融洽相处的 “碎片”。
但它们原本却不是他灵魂的一部分,当然就不会接受“君主的命令”,也不会被焚毁或重构,反而始终顽固的嵌在这里。
可惜的是,它们都是过小的碎片,根本看不出真正的轮廓。就像是被打散的拼图。
拼图。是的。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君主需要寻找“拼图”的理由,因为整个鬼族的灵魂都是这样怪诞的碎片式结构,因为父亲之所以成为次高生物,就是他已经完成了那幅拼图。否则他是不可能赐予他们生命和进化的契机,他们进化的过程也不会是如此血腥的自相残杀或者需要不断猎食其他拥有同等智慧的生物。
至于那些没能得到君主祝福的低等存在,他们对于族群、对于巢穴来说,就像是壁虎的尾巴或哺乳动物随着年龄增长而淘汰的乳齿。
显而易见的弱肉强食。
这就是族群的真相。
至少是其中一部分。
庆幸的是,他没有在“出生”之后才“意识”到“这些”。而在提前“意识”到一切以后同时还意识到:既然君主可以一一拾起它们,并将它们拼回原本的形状,自己也能。
而拼图是一个不错的游戏,不是吗?
反正他从很早以前就相比学习而更喜欢也更擅长游戏。
于是,这个拾取和拼接的游戏正式开始。
……
“阿达加迦!”
就在他即将把最关键的,也是最后一块拼图放到那副巨大的画卷上,准备补全那最后一个缺口的刹那,一簇火焰伴着冰冷与炽烈糅合的矛盾声音打断了他。
这是谁?为什么知道他的“现在”?
与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区别于赤红的苍蓝火焰,打断了他的思考。
火焰大肆啃噬着他新生的身体,留下了无以计数的烧伤,再从伤口侵入,继续攻击他的身体。
相比痛苦,他更倾向于厌恶。
一种出于本能的厌恶。
——魔力因子。
它们是父亲所赐予的魔鬼因子的“仇敌”,是作为“未来的次高物种”的他们唯一无法匹敌的、源于“至高物种”,也源于他们灵魂的“永恒意志”。
是他必须消灭的敌人。
他决定:等完成这幅拼图,他就要去消灭用火焰攻击自己的敌人。
如果可以,他还要请父亲赐予他正确的食用方法,由他亲口吞噬对方,让敌人成为他进化的助益。
然后,等到他真的把手里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拼图放在了“那幅画”唯一个空缺的位置上的瞬间,他的意识就从根本上发生了骤变,别说报复,还产生了大规模的颠覆与混乱。
庞大而坚定的信任从“过去”汹涌而来,瞬间填满了他的脑海。
嵌在他灵魂深处的残片就此彼此交替呼唤,闪烁出过于夺目的光芒。
藉由缔约存留在风精灵那里的记忆残片重新复苏,如同心脏般开始跳动,向他递出了不允许他逃避的声音。
这道始终秉持着勇气与希望的声音说。
“我相信你。”
……
幼稚。
愤怒。
愉快。
仇恨。
同伴。
依靠。
信任。
永远。
炽烈。
想。
他想……
……
“……醒过来,求你了。”
是的。醒过来。
他想:无论敌人拥有怎样的力量,都焚毁不了那道永远炽烈的灵魂。
那么拥有这道灵魂信任的自己,也应当同样。
……不。
在希望之火燃起的同时,绝望之火也愈演愈烈。在他以为当一切又回到了他所熟悉的时候,君主的声音却将他牢固的钉在了这里。
不。
那是他的敌人,他要杀了他,吞噬他。
不!
他否认了本能的渴求,也否认的绝望之火,因为他必须重新拥有那道坚不可摧的炽烈灵魂。
重新?
一个值得寻味的词。
就好像他曾经拥有过。
但他并不记得自己放弃过。
他需要拼图,更多的拼图,无以计数的拼图……拼……
……
随着他的祈求,新的拼图碎片从第一幅拼图成形后又陆续跌落下来。
但,不同的是,这次它们已经不需要他去动手拼接,就能自行融入已经成型的巨大的画卷中。
“抱歉。我要走了。”
原来不是他放弃了对方,是后者放弃了自己。
“我要违背自己的诺言,我不能跟你一起了。”
但是,不行。
“不行。”他说。
就像他曾经听过的童话:
“王子说:那么,请让我和你一起,为大家而战。”
“骑士说:不,殿下。您就是我心中的公理和正义。”
……
阿达加迦的灵魂终于藉由那个烂俗的童话故事与现实重新重叠,帮他摆脱出那种似是而非的奇怪状态,接着他又再一度被混淆进了无法区分清二者的矛盾之中,他才真正意识到本以为已经消失的存在,的确已经藉由熟悉的声音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但他所说的话语已经不是此前那样空泛,反而将灵魂与意志化作了切实的力量,如同幼稚的孩童抱紧自己最重要的玩具,无论受到什么伤害都不愿意松手。
他说抱歉,对方不允许他道歉。
对方说抱歉,那么他选择接受。
就像他想接纳对方的勇敢,就必须先接纳自己的怯懦。
既然他就是自己心中的公理与正义,那么自己愿意为他而战。
……
无数种真假重叠过后,一段叙事诗出现了。
“在我梦中,风点燃了火,火促生了风……”
但那不是只属于风的故事,而是风与火的故事……
……
终于,阿达加迦再度睁开了双眼。
第425章 行至挽歌(15)上
蓝色的光晕短暂缠绕着帝坎贝尔和阿达加迦,在后者已经为超再生治愈的身躯上留下了大面积烧伤。
在巴尔德君主的叫嚣声中,帝坎贝尔立刻意识到阿达加迦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他无法想象的变化。就像科特拉维那样。
不。他随即否定了自己最初的念头。既然鬼族的力量是本能在做主导,那么拥有数百年时间来沉淀并驾驭灵魂的阿达加迦就跟科特拉维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帝坎贝尔一贯坚定。即便他得到了王阶的力量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驾驭,即便阿达加迦已经变成一种他无法确定是什么的此时此刻,他的坚定依旧坚不可摧。
刚做出一个选择的他,不得不面对另一个选择:如果他继续战斗又不想伤到怀里瘦小的轮廓,当然只能选择松开怀抱。但只要他一松手,巴尔德君主肯定带着对方立刻离开这里,到时候他就再也找不回对方了……那么,是“继续同敌方战斗”,还是“不让阿达加迦被敌方夺走”?
帝坎贝尔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使用魔法继续战斗,转为被动闪躲的同时,也选择用自己的身躯来承受所有的伤害。
巴尔德君主显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迅速固定住帝坎贝尔,一面不断的用一切他所能想到的最残忍的切割、撕扯和撞击去攻击后者,一面用副舌圈住幼童的腰,大力的将后者拉拽向自己。
帝坎贝尔因此被打得血肉模糊。但他即便露出了骨头,也被粉碎了骨头,依旧团着身躯,愈发搂紧了怀里的“幼童”。
幸运的是,王阶赋予了他跟魔鬼君主同等速度的超再生,从风炎圣树那里得到的魔力也足够让他的自愈力堪堪跟上敌方的攻击伤害。
这是他没有失去自己最重要的存在的唯一理由。
但他没有经过风阶的历练,也不知道王阶是怎样一种力量,而他所持有魔力终归有其极限,他不可能长此以往依靠超再生……
……
阿达加迦睁开了双眼。
他的灵魂得到了重构,但却无法与他的身体建立联系,让他失去了对自身的一切控制权,根本动惮不得。直到帝坎贝尔飞溅的鲜血落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的视野变得一片灼红,他的脸上和身上也是同样。
魔力因子随着帝坎贝尔的血啃噬着阿达加迦身上的魔鬼因子,留下许多超再生无法愈合的灼伤,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应该会觉得很疼,但位于对方胸前那一小枚水百合花纹短暂的夺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让他忘记了痛苦,而想起了梵释。
帝坎贝尔因为得到了巴尔德君主和风炎圣树的两种火焰,级阶跃升为王阶。在二者同属王阶的前提下,按道理来自他们二者的“两种因子”肯定会在阿达加迦身上出现势均力敌的僵持,但就像阿达加迦对付魔抗型的方法那样,“蓝色光晕”已经足够巧合的在他留下了很多烧伤,正适合帝坎贝尔的鲜血所承载魔力因子浸透他的身体。而帝坎贝尔的被动防御以及巴尔德君主的单方面攻击,无疑也让前者流出了太多承载着魔力因子的鲜血,根本不需要几个瞬间,就浸透了阿达加迦那具几岁孩童大小身体。
一瞬间,所有在帝坎贝尔来看痛苦又绝望的部分,在阿达加迦眼中却变成了有利于自己的部分,以无法预料奇怪现象呈现在阿达加迦的身体上。
阿达加迦刚被“重构”为鬼族的身躯里的魔鬼因子,以自身的伤口为开端,帝坎贝尔鲜血淋漓为洗礼,彻底粉碎在了魔力因子和“希望之火”的双重作用下。
阿达加迦刚才“重构”过他身体的“绝望之火”与魔鬼因子不止被彻底“清空”,还重新赋予他“希望之火”与魔力因子的力量,并开始对他的身体进行下一轮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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