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消息就是如此矛盾,能让听众既想拒绝又忍不住想去聆听。
在自助餐桌前,阿达加迦又开始后悔同意先用餐的决定。
卡露雅尔的味觉品味真是过分离奇,他被她逼迫,连续吃了满满一盘能酸倒牙齿的各类酸味馅儿点心,瞬间被酸到怀疑灵生。在他准备找机会逃跑的时候,四周的嘈杂去有平复下去的迹象,卡露雅尔也趁机用温柔的声音留住了阿达加迦。
“我说,关于哥哥的偶像……”她继续着刚才只说了开头话题,“他应该告诉了你其中的大部分,但是,肯定隐瞒掉了最关键的一部分。”
“是、是的。”阿达加迦咳嗽了一声,“可我刚才没听清。”
准确的说,他听到小城主捡到长笺之后的举动就惊呆了,只能假装自己没听到。
“阿达不是没听清,而是无法相信吧?”卡露雅尔说。
阿达加迦:“……”
很好,诺迪妹对情绪的揣度还是能直接命中核心。撒谎的难度又提高了。
“相信我吧,我的哥哥一直就是如此。”卡露雅尔停顿片刻,考虑了措辞,“哥哥以前就这样,最近更加不对劲了,大概因为这届优胜者刚满二十岁,他心中不可亵渎的偶像传说瞬间被打破,这让他几乎魂不守舍,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那不过就是一张画像而已,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影响,那什么……应该只是个巧合。”
阿达加迦吞吞吐吐的话语被打断。
“有。相信我。”卡露雅尔说,“那可是他不惜直接亲吻画像的存在,虽然只是他偶然在海克鲁城堡的地下城中捡到东西,可是那幅长笺偏偏就如此巧合的、绘有那位伟大的风法师——自从他在典籍中查清对方是如何了不起的存在,就一直……”
卡露雅尔停住,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长笺至今还被当做珍宝一样的放在海克鲁中央城堡里,藏在专属于他的私人寝室的枕头下面。你敢相信吗?枕头下面!他居然一直枕着睡觉!那不过就是一幅画像而已。”
她把这些天被哥哥忽略的不满一口气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我觉得我的哥哥是个变态——我小时候偷偷跑进他房间里发现了这件事后,就认定了哥哥是个变态。可是,我得承认,我还是爱他的。”
卡露雅尔以跟自己可爱脸蛋不相称的严肃口吻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血缘赠予的无法割舍的亲情吧!”
阿达加迦:“……”
他舌头上残留的点心们发指的酸味和卡露雅尔的话都让他不禁再度咳嗽了一声。
“这只是……”他绕过了某个让灵脸红的词,吞吞吐吐地说,“任何男孩子在少年时,都会有的……幼稚的……爱好。”
然后他径自点了点头,为自己的话补充一点可信度:“只是有点幼稚,并不能算是变态。”
“阿达也会亲吻近似于自己指导者的存在的……画像吗?”
卡露雅尔用亮晶晶的双眼与阿达加迦对视,仿佛随时也能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也是个变态。
“没有!我绝对没有!”阿达加迦迅速说出实话,并且出卖了小城主的尊严,“就算崇拜那位风法师,也不该对一幅画做失礼的举动,这简直太过分了!”
“所以,只有我的哥哥是个变态了。”卡露雅尔用可爱的声音重复了恐怖的定论,“可他是我哥哥,除了这个古怪的缺点之外,他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哥哥。我无法因为这件事而讨厌他。”
“……”
阿达加迦顿时觉得浑身无力。
面前这位可爱的少女,似乎没有意识到闯进哥哥的房间偷看他枕头下的东西的行为本身也是一种变态行为。
他再度咳嗽了一声:“卡露小姐,我能问个问题吗?”
卡露雅尔微笑:“这样的对话不久之前也出现过。”
之前是为了摆脱小城主的决斗纠缠才会特意向卡露提问,现在的阿达加迦则是不得不问了。
“您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这件事?”他诚恳道,“相信您从话题的开头就在等我提这个问题。”
他知道帝坎贝尔追逐着一个已经逝去的幻影,以至于风魔法变成了他不可触及的逆鳞。阿达加迦自己则是为了追逐其他与之类似的存在,才会舍不下风魔法以及那些应尽的义务。暂时逗留在西乌斯城对他来说是个意外,若不是因为科特拉维老师,他可能早就已经离开了。他和诺迪兄妹的相识也是同样的理由,彼此没有同样的家族,也不是割舍不了的血缘亲眷。
对情感很敏锐的卡露雅尔似乎已经感觉到他准备借着特殊任务离开这里,才会故意向阿达加迦说出帝坎贝尔幼时的糗事,希望在他这里留下一个可以用来嘲笑自己哥哥的弱点。
如同一种古怪的示好。
卡露雅尔:“因为……”
“请给予胜利者隆重的掌声!”
她的声音被新一轮的欢呼所掩盖。
阿达加迦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在问:“因为什么?”
卡露雅尔犹疑了片刻,终究没有选择失礼地贴着对方的耳边大声说话,而是朝他摇了摇头,又用双手握了一下他的右手腕,接着便放开来,示意他剩下的话之后再说,然后比向了逐渐开启城堡正门。
她的动作好似在进行某种非常重要嘱托,让阿达加迦不禁愣了一会儿。
“让我们迎来史上最年轻的优胜者!”
更加疯狂的欢呼声让阿达加迦被迫回过神来。
新的圣书骑士出生自西乌斯城,是一位年仅二十岁的低等战士。
比小城主的偶像更加年轻,毕竟当年的圣书战参加年龄下限是四十岁。
这位二十岁的低等战士参战全程既不依靠魔法,也没有使用战魔,仅仅依靠着卓绝的剑术,就巧妙获得了无可否定的绝对最终胜利。
首座台阶上,塞尔站在中央,缇斯夫人站在次主位置,元老会和诸城主分列两侧。
年轻的低等战士通过爵位战士值守的走廊,被恭请过雪白大厅走廊里,神情庄重的逐步走来。
那是一位暗系的女灵。
她有着黑夜般的皮肤和皓月般的发色,额前过长的发梢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腰间佩戴着一柄漆黑的精灵短剑与她的银色短发交相辉映。
在场的诸位终于能从那柄精灵剑上找到一丝安慰,至少这位低等战士不是毫无依仗,她拥有一柄凌驾于所有寻常佩剑之上的古精灵族遗留物。
尤其是黑色的精灵剑,用的是能促生暗系基础力量的特殊精灵钢铸造,非常适合使用增加剑术本身威力。
——她的获胜离不开她的血缘和这柄暗系专用的精灵剑。
她徐徐来到首座台阶下,谨守礼仪的始终低着头并庄重的单膝在台阶前下跪。
“请起身,走上台阶。”
台阶上其中一名老者——元老会的成员,在欢呼罅隙的中宣布。
胜利者慎重地行了个屈膝礼,这才小心翼翼的逐步踏上台阶。
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塞尔已经捧着放入了“光之疾”的圣书容器上前迎接了她。
依照延续数百年的古礼,胜者会接受元老会的礼赞以及该圣书所在的城主亲手赐予的获胜者奖励——圣书:光之疾。只要优胜者在触碰到圣书的同时,能使用蕴藏其中的魔力,便是被圣书认可的持有者,即刻就会被元老会任命为圣书骑士。
当然,以往从未出现过圣书否定胜者的情况,眼下也不会——只要同是灵族。
随着胜者的手碰触到塞尔手里捧着的“光之疾”的那一刻,绚烂的光辉大盛于中央,晃得大家都不禁眯起了双眼。
魔力像是恐怖的海潮般,从中央向四周扩散,呼啸过大家的皮肤,他们却毫不在意身体上的战栗,勇敢的迎向了祖先赋予的强大。
止不住的雀跃与礼炮和欢呼一起,迫不及待的层叠响彻,如同云层顶端传来的巨大轰鸣。
“圣书已经认可持有者,开始任命圣书骑士!”
一位元老会成员大声宣布。
此刻是更新灵族历史的时刻——由一名低等战士单纯以剑术登上了巅峰的近乎离奇一刻,同时是史上最年轻的圣书骑士得到任命的时刻,更是占据了西乌斯城80%低等战士们即将迎来共同荣耀的时刻。
另一位元老庄重地宣读优胜者的名字和阶位。
可惜,他的声音却被另一道愤怒的声音掩盖过去。
任无论谁都没有料到,代表着荣耀的胜利者抬起头来的刹那,位于塞尔身侧次主位置的某位女战士大声叫停了一切。
“终止任命!”
缇斯夫人激烈的吼声迅速盖过了欢呼,并用与之同样激烈的动作一把扯开胜利者的双手,不让对方继续碰触“光之疾”。
“闹剧!”
魔力的光辉骤然淡去,缇斯继续大吼。
“这是一出闹剧!”
她的吼声终于惊醒了怔愣的塞尔,他手里的圣书容器与“光之疾”一起,骤然脱手滑落。幸而有那位胜利者及时接住,才没有尴尬的落在地上。
塞尔仿佛没有听到元老会宣读的名讳,也顾不得跌落的圣书,颤声道:
“是……诺拉?”
第65章 两种骑士(10)a
“诺拉。”
塞尔从对方瞳孔中那弯明亮的条椎上得出了答案。
就像阿达加迦看乌卢克会觉得他的脸上除了眼白和牙齿只有一片漆黑,光系与暗系若非近在咫尺又仔细端详五官,根本无法辨识具体的长相,更不用说诺拉身上还有超速生长的古怪症状,一个月的时间早已经足够她的五官成长骤变。
塞尔近日繁忙的程度远非以往可比,他不止没有时间去看圣书战,就连自己的女儿是否还在城堡中都已经很久未曾关注过。缇斯虽然知道诺拉失踪的事,却不会去寻找她,甚至还期望她彻底消失。
所以先认出诺拉的注定不可能是塞尔,而是作为母亲的缇斯。
可是,即便诺拉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能从婴孩长成二十岁,也不该从光系变成一个黑肤银发的暗系,要不是她的眼睛里有不属于本族的奇怪条椎,塞尔根本无法认出她。
诺拉的实际年龄还不到一岁,既没有任何魔力,也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即便佩戴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暗精灵短剑,也不可能在高阶遍地的圣书战里获得胜利,更不用说是成为圣书战的优胜者了。
她到底是从哪里弄到低阶评级,还有连元老会都查不出来假名和身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怎么做到的?
塞尔不相信没有帮助的诺拉能独自做到这一切,就算有缇斯帮忙,她们两也不可能做到,而以后者对女儿的厌恶,根本就不会帮她。
那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帮诺拉弄到这一切?
无数的疑问索绕在塞尔的脑海中,他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从他喊出了诺拉的名字,周遭的欢呼声变成了诡异的静默。接着是不停扩大的窃窃私语,如同无法阻止的气流,迅速蔓延至整个中央大厅。
“不可能!这不可能发生!”
塞尔不想听那些沙沙作响的声音,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身侧缇斯歇斯底里的惊叫声中。
“你怎么变成了那副模样?你对自己做了什么?你到底是什么?”
她问出了塞尔方才思考过的所有的疑惑,然后她如同面对诺拉的降生的那刻又一度崩溃了。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回答我!”
而后她不停对诺拉重复着“怪物”这个词,直到半跪在地上的诺拉双肩开始颤抖,塞尔终于回过神来。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必须阻止这出闹剧。
“缇斯,请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注意仪态。”
他先压低声音提醒了缇斯,后者为前者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勉强安静了数秒,却开口辩驳:“可是……”
塞尔不想听她辩驳,打断道:“你如果无法保持安静就出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为了你的颜面着想,安静些为好。”
“塞尔,你!”
缇斯曾经利用“许诺”来为自己的爱情获得了一份荣誉,可她无法一再忍受塞尔的不屑与侮辱。
她当即想继续开口反驳,塞尔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他将她拉近自己,凑到她的颊边,犹如亲吻了她的耳郭般,轻声道:“必要的话,我会亲自动手请你出去。只是场面恐怕会变得不太好看,我记得你很在乎这些?”
缇斯的确在乎颜面,她不能让自己在大厅中诸多眼睛注视下太过失态,干脆甩开塞尔的手,一言不发地背身离开了大厅。
塞尔迅速驱逐妻子的理由并非因为诺拉受到来自她母亲的辱骂,不过是为她“城主夫人”的立场考虑。同样,他心底身虽然为父亲的自觉,却只能展露片刻,淡薄到几乎不存。在必要的时候他的确能掩饰自身的全部情绪,只表露出符合城主身份的情绪,是他以及其他的城主与生俱来的天赋。
只是塞尔自己不知道,他的一只手已经不自觉抚上自己胸前的金缕缎。
他的理智反复在他脑海中重复着一句话:必须阻止这出闹剧。
“诺拉,为什么?”塞尔俯身从女儿手里接过圣书容器及圣书并问道。
“我……”
虽然诺拉看起来很已经有二十岁的外表,还不惜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甚至用假身份去参加圣书战,却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真的能获得最终胜利,可她的确获胜了,而她真正的年纪还很小。
就像任何小女孩面对自己所崇拜的强大的父亲一样,只需要稍微提高一些声音,就能让她敬畏起来。
诺拉吞吞吐吐地解释:“我只是想证明,即便是以这副模样,我也是……”
“证明什么?”塞尔巧妙地打断了她,再度弯腰伸手,扶起她的同时与方才对待妻子如出一辙的动作,贴近她颊边压低声音问,“证明你能骗过整个圣书元老会,还是证明你能骗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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