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一家叫天香楼的酒馆,最近来了一位大厨, 炒出来的菜品在别处吃不到,可惜的是每日只上工两个时辰,所以客人也都集中在那个时候过来。
“荔枝大厨,你的糖醋松鼠鱼还得再做两条。”
厨房内锅碗瓢盆声四起, 谢弄清盯着烤炉里的烤鸭说:“不行,松鼠鱼一天只做两条。你且告诉小二,不许再点了。换成今天新的菜品,烤鸭。”他又拿着削干净的木棍去戳了戳鸭肉,“好了,你端出来。”
打下手的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满手都是茧子,也不怕烫,很快便端了出来,香味满堂,“荔枝大厨,你细皮嫩肉的一点不像掌厨的。”
方圆百里,哪个酒楼里的大厨不是大腹便便,圆润异常。
谢弄清来问工时还被掌柜的好一顿讥讽,细胳膊细腿的能拿得动勺子么?
勺子可以,锅确实拿不动。
所以需要一个帮厨。
好在他试菜的菜品掌柜的满意才留下他,一天30文钱。
每日都能推出新菜品,今日的新菜他起了个好听的名字,‘飞天鸭子卷’,让人上了好些素菜佐料,还有一些面饼,烤鸭在案板上,壮汉听谢弄清的切,骨肉分离,再一个个包起来。
“你说好不好吃就完了。”
壮汉拿了一块吃,眼睛亮了起来,“好吃!荔枝大厨真厉害!”
“是吧。快,拿出去让客人试吃。”
这是谢弄清给酒楼提供的方案,先试吃,喜欢了再点,后面名声打响便不用试吃。
齐尘带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同僚走进来,小二认识他,迎了上去,“齐大人,今日还是厢房么?”
“嗯。听闻你们今日有新菜?”说着他瞧见壮汉端着一盘东西出来分给店内的客官,小二说:“是啊。”他招呼壮汉过来,“齐大人,便是这个了,可以试吃,您先吃一下?”
“哦?”
盘子很快空了,后头几位吃过的客官都在说好吃,是个新鲜的,喊了小二想点菜,小二只能解释今日只有试吃,明日才正式进入菜单,把大伙的好奇心都勾了上来。
齐尘咽下后,拿出一锭银子,“本官现在要吃,必须做出来。这些够么?”
“这.....”小二为难,“两位爷先上坐,小的去问问掌柜的。”
在厢房坐下后,齐尘先是点了听说好吃的松鼠鱼,这道菜宫里也有,工序繁杂,宫外倒是少见,没曾想,跟上来的小二说今日卖完了,只有一道石头炒鸡蛋。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石头如何能炒鸡蛋。
“来一份,其它的按往日的来。再上两壶好酒。”
“好嘞!两位爷稍候片刻。”
江清越端起茶水撩开面纱喝了一口,“你非带我来这做甚?”
地段繁华,他好一番伪装才不至于被认出。
“有好吃的肯定叫你啊。”
“呵...无事不登三宝殿。”
齐尘见如此也不多客气,把怀中的玉佩拿出来放在桌上往对面推。
江清越疑惑的看着他。
“给清黎妹妹。”齐尘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折扇掩住嘴咳嗽两声,“她前些日子给了我一方帕子,我未来得及回礼,这几日她又忙,明日我便要下一趟青州,劳烦你带给她。”
江清越看他的眼神瞬间变了,把玉佩直接推了回去,“我不同意!”
“哎?你不同意什么?本公子哪里不好?虽不是状元郎,也是探花郎,官居七品,还是未来的平安侯。清黎妹妹嫁给我,我定一生一世一双人。”齐尘急眼,合上扇子,“再者,我与她两情相悦!你要做那坏人不成?”
“你成日流连烟花柳巷,当我不知?”江清越神色严肃。
齐尘指着他,“我去烟花柳巷做什么你还不知道?还不是为了你去看看江清祈???你倒打一耙!”他气得脸色发红,仿佛下一刻便要原地撒泼。
“得了,别跟个泼夫似的。”
“你不帮我给,我晚上跳进侯府给她。”
江清越抢过玉佩,“此事日后再议。你们两情相悦,也得先下聘。”
“我会亏待了她不成?聘礼府内早已备好,待我这次从青州回来便带媒婆上门。你先帮我给她,这玉佩是我娘给的,让她安心。”
“再议。”
“你!”
“客官。”小二推门进来,他们便止了话口,小二说:“抱歉二位爷,大厨说‘飞天鸭子卷’今日只是试菜,明日便有了。”
齐尘不以为意道:“什么大厨啊?谱这么大?”
小二也很为难,方才交涉许久,掌柜的还说多给些银钱今日让大厨晚点下工,奈何早前便约定好了也没法子,问了缘由,说是家里有人等着用晚膳,想吃他的花糕,掌柜的心想是成家的也便不再强求。
花糕?
江清越看向齐尘,齐尘只好摆手说罢了,把其它菜先上。
人走后齐尘看江清越一言不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清越兄?怎么?你平日也不贪嘴,一听吃不到怎么还这副模样?”
“小二说他们的新厨子家里有人等着吃花糕?”江清越怕自己听错了。
方才酒上来,齐尘倒了两杯,“是啊。还挺顾家的。”
江清越抿了抿唇,起身。
“你哪里?”
他没回答径直下楼,绕到后厨,远远瞧着里面,看见熟悉的身影后一时神情怔愣,他呆呆的看着厨房里擦着汗水在炒菜的身影,挽起的袖子露出手臂,手臂上还有些许被油溅到的痕迹,有些发红。
真的是他。
他握着门框的手收紧,怎么会在这里?
被小二发现后,他转身回了厢房,迷茫地坐下,“怎么会是他呢?他怎么在这里当厨子?”
“谁呀?”
“小栗子。”
齐尘刚吃进去的花生顿时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咳咳咳...快...”脸涨成猪肝色,江清越急忙伸手在他胸前点了两下,花生米终于掉了出来,“你怎么了?”
“小栗子?!”齐尘喝了好几杯水缓。
“嗯。方才小二说到花糕...”江清越拧眉“啧”了一声才继续开口:“他日日在府里为我做花糕吃。用的是百花蜜。”
“啊?”齐尘低头给自己顺气,一听,抬头惊讶道:“你这么敢啊?他可是御前的人。”
江清越心中烦躁,原本蹙紧的眉头又紧了几分,“我差遣他几下怎么了?只是他为何在这里?”
齐尘忍不住乍舌,“他他他...你你你你...你真是装傻装上瘾了。”
“你说他怎么在这儿?”
“想看看宫外的生活?或者是缺钱?”
“他是御前的太监,怎么会缺钱?每日给我买梅玉羹十两不至于这么快穷才对。”江清越不解,他盯着手边的酒,端起一饮而下。
齐尘道:“那可不一定,宫里的差事不好当,偶尔犯了小错都得拿钱办事。太监月银不多。他给你买了多久的梅玉羹?”
“一月有余。”
齐尘一噎,顿时无言以对,梅玉羹一碗十两,一月有余,几百两银钱便没了,哪个大官都不敢这么吃,怎的清越兄敢这么吃?
“我...”江清越揉着眉间,有些压抑的声音传出,“花糕他也每日都做。”他索性把这一月多来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说了一遍,从那日他喊腹疼谢弄清趴在他床边照顾一晚上后,他便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一直压着。
近日他都借口在屋内休息避开相会。
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或许是觉得在府里无趣,找点事干罢。御前的人...不会缺银钱,何况小栗子还是李公公的干儿子。
齐尘则是一改不羁的模样,凝重起来,“我听闻宫中的太监会认个干儿子继承衣钵。”
江清越神色一凛。
“莫不是瞧你是个痴儿,所以对你起了什么心思?”否则无法解释。
手掌重重拍在桌面,江清越眼底冒出火,咬着牙挤出两个字,“他!敢!”连日来的疑惑似乎解开,他回想起太监看他的眼神,带着纵容和...和...和什么呢?
好似......
他又敛起神色。
好似真有些......
“若他真当你是痴儿哄了你当他干儿子,你当如何?”
江清越握紧茶杯,“胆子倒大。”再也不吃花糕!看他能耐我何!
“待我把劫匪的事弄清楚...痴儿这个身份便可以弃掉。”
“弃掉?圣旨上不是说他得你成婚才能回宫?你这个法子不成。”
第271章 真太监假痴儿06
踏入院中, 谢弄清心觉不对,太安静了。
平日里晚膳时总有许多小厮和丫鬟轮番上菜,连常常拿着扫帚对空气扫落叶的小绿小红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
身上一股味儿, 他想着先去换套衣裳再去小厨房瞧瞧,谁料经过江清越屋子发现人背对着他坐着, 也不像往常一样拿着拨浪鼓或者风筝在玩儿,怎么了这是?
“小侯爷?”
背影没动。
他绕过去,“小侯爷?”
突然, 一脸呆滞的江清越神色不定的盯着他。
自在天香楼听齐尘说起那些后, 他怎么都坐不住, 回到院子让小绿小红把下人都遣走,要跟小太监来个对峙, 如果小太监真存了这份心的话,他一定要他好看!
谢弄清疑惑的‘嗯’了一声, 把怀里买的糕点拿出来, “还热着, 小侯爷尝尝。这是......”糕点被挥开, 掉在地面, 四分五裂, 谢弄清不明白他又在闹什么脾气, 蹲下身去捡,嘴里念叨:“十文钱呢。小侯爷不吃也别浪费。”
头顶传来一道阴沉沉地声音:“栗公公到底所求为何。”
谢弄清捡起糕点放在荷叶中,看着是不能吃了, 这可是他今日工钱的三成,站起身后望着他,“小侯爷不想装下去了?”
江清越突然掐住他的脸,眸子黑沉沉的看着他, 冷笑一声,“你想诓本侯爷去当太监?”他没去想自己究竟哪里出了纰漏,装痴竟被看出,满脑子都是齐尘的话。
“想让本侯爷当你的义子,你也不看看你配么?”
谢弄清一巴掌拍在他手上,直接拍掉了,揉了揉发红的下巴,“小侯爷果然身患顽疾。”
江清越瞪大眼睛,更凶了,“答非所问!”
“小侯爷可知,我是御前的人?”
“那又如何?本侯爷杀了你,易如反掌。”江清越甚至翻了翻手掌,怕没有准确表诉自己的意思,“本侯爷杀一个太监,你当皇帝会为了你迁怒侯府?”
谢弄清拿起一块稍稍完好的糕点吹了吹,看不见江清越嫌弃的眼神一般咬了一口,“不会。但圣上会为了自己的脸面迁怒侯府。小侯爷最好掂量掂量。至于......”
他绕着江清越走了一圈,“义子...咱家倒没这个想法,不知小侯爷听了谁的挑拨?自咱家进府以来,可有亏待过小侯爷?”广袖下滑,露出几个泛红的水泡。
江清越瞧见了当作不知,“那你为何日日给本侯爷做花糕?天不亮又跑去买梅玉羹?”小太监说得没错,凭他是御赐的身份,侯府上下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栗公公’。
他想杀确实需要掂量。
暴露自己装傻的事在御前太监面前,于小太监而言,不死也得死,他不可能留下祸患。
因而在小太监死前,他倒是想问个清楚。
“给你做花糕,自然是本公公乐意做。”谢弄清叉起腿想翘着又放下,他伸手去勾江清越的尾指,江清越跟见鬼一样退避三舍,凶巴巴地瞪着他,“你休想!本侯爷绝对不做太监!”
谢弄清捻了捻指尖搁在鼻下轻嗅,似有一股幽然的香味,是天香楼一种名为‘青酿’的酒,“你今日去天香楼了?”
江清越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怎知晓?”
“小侯爷不乖。”谢弄清伸手抓住江清越的腰带,任他怎么扯都不放手,“偷偷跑去饮酒,也不叫上咱家。”
“不对不对,方才说的是你狼子野心要本侯爷做太监的事儿,别说到其它地方去。”江清越眼瞧着小太监扯他的腰带嗅,眼底盈满讶异,总觉着怪怪的,拿不回来,他神情一变,迅速在小太监胸前点了两下,才露出笑意,“你跟本侯爷斗?嫩着呢。”他掰开谢弄清的手,把腰带收回来,对上他平淡无波的眼神不满道:“恶不恶心?”
谢弄清一动不动站着,手还抬在空中,只有眼珠子追随着。
江清越脸色铁青,“你别以为本侯爷是好惹的。你们这些老太监,心里总想着腌臜事。说是干儿子,实则为禁乱。”
【哇~反派好聪明】
聪明个屁。我什么时候要让他当干儿子了?
禁乱更是离谱!我是太监!
我作案工具都被没收了!
“你笑什么!”江清越没想到他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掐住他的喉咙,“我一用力,你直接下去见阎王。”
谢弄清:“......”你在我笑的时候点穴,我当然在笑啊!我肌肉都要笑僵了好不好!
别演独角戏了!放咱家来一起演。
【他要杀你,你尿个裤子吧】
尿个屁!他才不会杀我。
江清越解开他的穴位后,仍旧掐着他的脖子,贴在谢弄清背上,“说说,你是不是有此想法?”
谢弄清甚至懒得去扯开脖子上的手,并没有用力,他微微转过头,轻笑道:“若咱家说是呢?义子便罢了,禁乱咱家也没那本事。”他不知死活的手抚摸上脖子处的手,轻轻摩挲着,“小侯爷疼疼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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