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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他前两天晚上遇到的那些“东西”，也确实不人不鬼。好像他们被从时间的间隙中“偷”了出来，他们的人生被切成了无数个“点”，这些点并列存在，就在那些建筑里，那些人永远也不会得到解脱。
就像现在……虽然岑芳菲表现得很温和，但接触过“虚无”那种东西，她真的还“正常”吗？
而且虚无……虚无……
他不止一次接触过虚无，“虚无”一定也给他带来了影响，可那到底是……
“那之后呢？你就一直留在这里，直到现在吗？”萧华向岑芳菲发问，“可是如果你一直在这里漂泊，那你又是怎么会知道，制造这一切的、杀死一切的是你们的‘陛下’呢？”
岑芳菲做出了一个叹气的动作——尽管她早就没了呼吸的必要，她看向二人，声音幽幽：“因为在‘虚无’中，万事万物都是恒定不变的。或者说，万物即我，我即万物。我很难跟你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里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什么都有……”
“总之，当时我能感受到很多很多东西，包括……陛下，或许在某个瞬间，我和他‘同频’了。虽然那里本来什么都不该有，但陛下却似乎可以掌控那个地方，所以……我知道了陛下全部的过去，以及，他的悲伤。”
岑芳菲垂眸，眼底似乎涌动着更多情绪。
“陛下心爱的人死去了，他崩溃了。可是在他崩溃之中，似乎见到了什么……呃，我无法形容的生命。或许该叫祂‘神’？”
“对，神。”
只有神……才能做到这一切。
祂在转瞬之间，就可以夺取无数人的生命。
“陛下的悲伤与愤怒被那位神利用了，他成了祂的傀儡……”岑芳菲缓慢说着，“在神的控制下，陛下的负面情绪被散播出去，把我们的国家变成了地狱，把他的子民都变成了……我这般的东西。”
“……神如何做到这一切，我不知道，祂也不可能让我知道。”岑芳菲张了张口，“在这里，时间被恒定了，所有人的人生都被撕裂，变成了一段又一段的时光碎片。祂似乎在做什么‘实验’，祂在用‘虚无’改变什么。”
“你能猜到祂在做什么吗？哪怕只是一个方向？”萧华赶紧追问岑芳菲，“而且为什么你讲话这么……奇怪？你话里很多内容，根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吧？”
一个后宫妃嫔，她是如何知道“同频”、“实验”这样的词汇的？
听着萧华的疑问，岑芳菲却是露出了一个机械诡异的笑容。
“因为这片虚空，还有很多人不断被卷进来啊。我说过，虽然我被虚无吞噬又吐出，但虚无已经跟我建立了链接，我早就无法摆脱‘虚无’了。”
“这些名词……就是那些后来进入虚无的‘人’，‘告诉’我的啊。从被虚无吸纳的那刻，我们所有人的‘人生’就被‘共享’了。”
第226章 “圣女”（35）
岑芳菲说出的这番话, 只让罗烨和萧华觉得脊背发凉。
因为她说的情况，太像雾隐岛上的“游戏”了。
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尸体最后都消失了。极少有人在意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可如果……他们是被虚无吞噬了呢？
哪里都不在，却又无处不在……
“你们好像接触过‘虚无’。”岑芳菲伸出一只手, 停在二人眼前，她的眼底却闪过一丝迷茫, “真是奇怪, 我能从你们身上感受到虚无的气息, 却无法与你们‘同频’。”
“难道说……是因为你们活着从虚无中走出来了？这可不一般。”说到这里, 她的眼底又浮现出几分羡慕，“真好啊，不用变成我这样的东西……”
罗烨神色一凛，接触过虚无？那只可能是在“亡陵”那一关里，但是这其中也有很多不对劲。虚无若是真的有岑芳菲说的那样诡异和压抑, 他们又怎么会有机会从那里走出？
难道说，有什么力量“庇佑”了他们这些人？
罗烨想不太通，这样的想法更多还是下意识浮现出来的。但他觉得自己最好别再想下去了，虽然岑芳菲说她无法跟他们“同频”, 可万一他真的猜中了什么……那不就相当于有可能被幕后黑手了解了自己的想法吗？
“亡陵”的秘密太多太多，大多还被迷雾笼罩。只要想起来, 就会让罗烨止不住头痛。
对虚无一事, 萧华倒是没太多感触, 可能因为在亡陵那一关里他“死去”的时间要早于罗烨，后面通关后失去的记忆也更多。所以他并没有在这些抽象缥缈的概念前纠结太久，只是对那岑芳菲开门见山道：
“岑姑娘，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记忆, 我们也不跟你兜圈子了，那没意义。”
岑芳菲不比那些神志不清的厉鬼，跟她耍小聪明可能反被聪明误，不妨有话直说。
“你手中那颗珠子，是我们需要的。”萧华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从你手中拿到它并不容易，你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岑芳菲歪着头，有些玩味地打量着萧华：“你怎么就笃定我不会骗你呢？让你们帮我做事却不给你们珠子也是有可能的哦？”
“你不会的。”萧华语调沉着，“就这么短暂的接触，我觉得岑姑娘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哦，开始给我戴高帽了。”岑芳菲微微扬唇，“好吧，就当你赌对了。我的记忆被恢复，这颗珠子便与我无用了。这样吧，你们帮我做几件事，这珠子就送你们。”
岑芳菲比二人预想中的还要好说话，这可是有些出人意料。而她提出的“要求”，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留在这个地方，我全部的活动范围就是这片海滩，我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过别处的景色了。”岑芳菲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我知道你们来时是通过了一道门，现在我改变了那道门的联通空间。你们就到那个时空去，帮我折一枝桃花吧。”
罗烨愣住，一时不知道该先问门的事还是桃花的事。萧华顿了顿，也是狐疑道：“你既然连空间都能改变，为何不跟我们一起？”
“因为我做不到。”岑芳菲不假思索，发出一声长叹，“我无法违逆虚无的命令，如果用游戏的话来说，我就是一个只能在固定范围内活动的NPC，而你们才是玩家。我要做的，不过是给你们发布任务而已。”
……这番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真是违和无比，岑芳菲是装也不装了，NPC这样的名词都出来了。
不过从客观事实来讲，现在他们的关系，就是玩家和NPC。
看着一脸坦然的岑芳菲，罗烨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想要折一枝桃花，到底是出于你自己的意识，还是你们的陛下、或是虚无的意识呢？”
岑芳菲闻言发出一声轻笑，一脸神秘：“你觉得这是出于谁的意志，那这就是谁的意志。”
罗烨不言，他知道问下去也没意义，岑芳菲不会回答。
“行了，你们快去呢。”岑芳菲挥了挥手，居然还做出了一个打哈欠的姿势，“早去早回，你们回去还能多睡一会儿。”
“……你是早知道我们的目的了啊。”萧华眯了眯眼，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善。
岑芳菲回头，笑眯眯道：“你可以猜一猜呀。”
萧华不再言语，罗烨只能摇头。两个人一前一后，一个盯着岑芳菲，另一个去找那道传送门。
夜色中，那道门可以说是分外显眼——它真的如岑芳菲所说，与另一个空间相连。因为透过那扇门，罗烨可以清晰看到门后的景色，那边似乎是大白天，那头的光芒投过来，乍一看就好像在空地上摆放了一台大彩电一样。
二人不敢怠慢，直到跨过那扇门还是死盯着岑芳菲，生怕她突然发难。不过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发生，岑芳菲好像真的完全不在意他们两个，只是一直盯着海平面——真是奇怪，明明她之前只看得到这样的景色。
“这边是什么地方？”在这个空间里走了几十米，罗烨一直四下打量着。这里是一条山间小路，很狭窄，两边都是陡峭的岩壁，有点像所谓的“一线天”。不远处隐约可以听到潺潺水声，大概是附近有溪流，只是并没有桃树的踪迹。
“先往前走走吧，最起码先走出这条窄缝。”萧华思忖片刻，才这样说道，“这种狭窄的地方，总让人感觉不安。”
罗烨点了点头，他也有同感，总觉得这两边的岩壁会像一些恐怖片中的一样突然朝中间合拢，然后他们两个就会被压成肉饼……
心里有了这种不妙的联想，两个人脚步都加快了，不出五分钟他们便走出了这条狭窄的小路，眼前豁然开朗——
耳畔是小溪流水声，远处是一片隐世村落，现在大概是傍晚时分，村子的方向炊烟袅袅。而再往远处看，便能看到漫山绯霞遍染，远处竟是一片茂盛的桃林！
“还真有桃树。”罗烨看着这幅静谧恬淡的乡间场景，也是一时被迷了双眼，让人不敢相信自己其实身处一个恐怖的游戏之中。
“……不过要抵达那片桃林，就得穿过这村落。”萧华眼里没有丝毫放松，他对岑芳菲仍旧有着提防，“还是小心一点吧，没准这村子有问题。”
这会儿他们都不约而同把脚步放慢，悄咪咪观察着不远处的村子。路上，罗烨还抽空跟萧华探讨了一番岑芳菲的问题。
“萧华哥，我觉得岑芳菲和那些NPC都有所不同。比起贤妃和德妃，虽然她行为刻板，但反而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如果他们真的都是被虚无侵染过的人，为何会出现这么大的区别？”这点才是罗烨最想不通的，如果大家的意识都是统一的，那为何个体之间还会出现差异？
听到罗烨的疑问，萧华的动作停滞了半秒。很显然，罗烨的疑问，也正是他的疑问。
“……那家伙说的话并不能当真，而且……虚无说的‘统一’和我们理解上的统一应该不是一回事。其实我觉得，比起所有人都是同一个意识，只从岑芳菲的描述中看，‘虚无’这个集合，更像是蜂巢思维。”
所谓的“蜂巢思维”，其实就是指一个群体中不同人各自分工，但他们又自发维系起整个集体。他们的意识高度统一、完整，但每个群体中的人或是生命，本身还是独立的个体。
听完萧华的话，罗烨也觉得他说的东西更接近岑芳菲描述出来的概念。但“虚无”和背后的神明似乎来自更高维度的空间，他们看到的东西，一定是和处在低维宇宙的自己是不同的……
“至于为什么岑芳菲会和其他人不一样……”萧华深吸一口气，不确定道。
“可能……和她生前的为人会有一些关系吧？”
“岑芳菲，比那些人的内心更澄澈，更坦荡。”
萧华说着，自己都摇了摇头，一摊手：“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说白了有些唯心了。但从我们得到的资料里来看，岑芳菲可能确实是这六个后宫妃子里唯一在铃兰这件事里的‘无辜之人’。”
其他人心里有鬼，但她没有。这样的心态，可能也间接影响到了和虚无强关联的景惠，进一步又把景惠的情绪反馈给了淑妃娘娘岑芳菲。
当然，一切都只是推测，真相如何，只要岑芳菲不说，他们根本无从得知。
就在这会儿聊着天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村子附近。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村头溪水边玩耍的孩子，那群孩子打量着罗烨和萧华，满眼好奇。有个胆大的小姑娘还凑上前来，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哥哥大姐姐，你们是什么人呀呀？”
罗烨笑了笑，把之前在心里编好的故事给小孩讲了：“我们是一对兄妹，四处周游，靠写游记维持生计。刚巧在那边山头看到这边有处桃林，就起了过来赏玩的心思，没想到这山坳里还藏着这样一个村落。”
“喔，原来你们也是来赏景的外乡人。”小姑娘恍然大悟，咧嘴笑着，却又被身旁的同伴纠正。
“不是外乡人！我娘说过，大家都是沧景国的百姓，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外乡人一说！”
“对对对，一家人！一家人！我们沧景国在国主陛下的治理下一片欣欣向荣，这是我们的家——”
看着这些闹腾的孩子，听着他们天真友善的话语，罗烨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家……他们的家……
——外面那个满目疮痍的世界，那个曾经属于所有沧景国民共同的故乡……在景惠的愤怒之下，真的还能被称作“家”吗？
第227章 “圣女”（36）
“两位客人, 既然来了我们桃源乡，那不妨去村里坐坐吧！”孩子们欢呼雀跃迎接着二人，这些话, 是他们中看上去最年长的孩子说的，“我们的长辈, 一定会很欢迎二位的到来的！”
孩子们十分热情，罗烨和萧华都觉得这种情况不好直接拒绝, 只能道：“这种事情, 最好还是跟你们家人先说一声为好吧？我们贸然过去还是太打扰了……”
“喔, 那我现在就去问我娘！”一开始凑过来的小姑娘快步朝村里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喊：“村里来客人啦！来客人啦——”
这小姑娘一路大呼小叫，把半个村子的人都喊出来了。结果也是可想而知，因为来的时候刚好赶上晚饭时间，这些热心村民说什么都要把罗烨和萧华留下吃这顿饭。并说山中夜晚很冷，要他们留在这里过一夜, 明天再赏花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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