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余直接打断他,“那台电脑有问题。”
“早饭好了啊。”这时,肖喆禹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里出来,喊两人过来吃早饭。
孟言磨蹭着过来坐下,看见桌上东西时,瞳孔剧震。
一卷厨房用纸被放在盘子里,切开的横截面是心脏模样,粗壮的动脉血管缓缓扭曲,像是被烧焦了疼的;另一盘里放的是几根手指,清水煮了煮,淋了酱油。
“……这是什么?”孟言声音颤抖。
“冰箱里现成的食材,蒸茄子和白灼菜心。你不喜欢吃?”肖喆禹问,“锅里还有粥。”
戚余直接路过餐桌往房里去,孟言哪里敢吃,说了句“我不饿”就跟着戚余了。
拔了线,戚余把主机从桌子底下抱出来,拆下系统盘和主板看了一眼,没有。
并没有他在熊怡手表里见过的黑色小石头。
戚余把主机丢到厨房的锅里烧水煮了起来,旁边的地上,孟言因为看见肖喆禹抱着“白灼菜心”啃,正蹲在垃圾桶旁边大吐特吐。
神信:【你想测试什么?你想找什么答案?】
“只是一个推测而已。”戚余看着锅,若有所思。
大火煮了一刻钟,没发生任何变化,戚余了然。
第一,诡域里的领主另有他人,不是这台拉他们进来的电脑。
第二,这里和现实没有任何逻辑关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转眼又接近黄昏。
到了各自回房的时候,肖喆禹问孟言:“昨天你跟我一起是不是没睡好?”
师父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孟言压着鼻酸,从嗓子里“嗯”了一声。
“也是,我睡觉打呼。你们年轻人应该在一起更有话题。”肖喆禹于是转头对戚余道:“那今晚我跟你一个房间吧。”
戚余回:“我不睡觉,你不能自己睡洗手间?还有个房间空着,你想睡也行。”
肖喆禹鬓角都花白了,手从前额往后捋到后脖子,“嘶,你不睡觉啊……那算了,我还是在原来房间。”
戚余始终在观察他的脸色。比起昨天初见,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肌肉更加僵硬,眼神……也已经很浑浊。
戚余:“你也不能和孟言一个房间,他没带换洗的退烧药。”这是一句没有逻辑,却符合这个诡域的话。
肖喆禹:“行。那我自己去空的房间吧。”然后他就走进去自己关上了门。
孟言目瞪口呆。
“谢谢。”他低声对戚余说,望着师傅的背影,表情很复杂。有内疚、惊惧,更多的是伤心,他已经认清现实他的师父大概率是……没了。而他,还想活着出去。
戚余抬起手臂,把腕表表带解开。金属表带在白皙皮肤上扣出一点粉红印记,凸起的腕骨被衬的色泽诱人。
“戴着。”戚余把腕表丢给他,转身进卧室,“自己研究下用法,混沌值太低了的话,想想你的父母和女朋友。”
孟言表带还带着戚余的体温,很柔和。孟言莫名有点心慌,却和恐惧的感觉不同,“我没有女朋友。”
戚余:“男朋友也行,随你。”
孟言立刻反驳,语气比上一次解释还急促:“也没有男朋友。”
吧嗒,戚余关上了房门。
孟言盯着房门,竟然有些失落,同时清醒意识到一个现实,戚余不在意。
不管是自己因为错把他当关系户的冒犯、轻慢,发现后的歉意,还是自己的任何情绪,戚余都不在意。
孟言收回视线,把表盘戴在手上,转身回了房间。
戚余给了他这张表。无论如何,他得活下去。
-
白天时戚余小憩了一会,天黑后已经做好通宵准备。
20点、24点、凌晨5点,早上七点。
天还没有亮。
窗户外的眼睛已经全部长满,正顺着窗户的缝隙往里长。一枚眼珠“啵”的一下挤开窗户,和雨一起漏进屋里,落在地上时张嘴就啃了一口地板,“啊啊啊——好疼好疼!”地板尖叫。
有更多的眼睛开始往室内生长,他们延伸的尽头坐着戚余。
为什么天还不亮?
戚余想起桌面上的那只闹钟。白天时他检查了一次桌上的钟,晚上明明见它吃了自己的电池,白天时电池却还好好戴在肚子里。
时钟,就是时间。
戚余起身,侧耳听了一会。
外面持续了一整晚,轮流在他和孟言门口响起的敲门声、踢门声仍在继续,一个小时前轮到了孟言。而孟言的房门也紧闭不开,显然也知道要等天亮。
等到最后,怕是只能等死。
戚余抽刀开门,挥刀击退袭击自己的鞋子和手臂,从餐桌上取回闹钟。拳头和鞋子跟在身后,拳头试图咬他,鞋子试图绑他,被戚余划破手掌,放出血液吞噬。
【灵值+6。我的评价是,聊胜于无,好歹你终于够着D级门槛了。】
戚余划破手掌的一瞬,地上的眼珠突然开始颤抖起来,它向着戚余的方向深深一嗅,从嘴巴里吐出一副牙齿,咔吧咔吧地从地板上跳着向戚余跑来,张嘴要咬。
戚余的血液仿佛有自我意识,先一步怒气冲冲地扑了过去,房间里响起可怕的“嘎吱嘎吱”嚼骨声。
戚余脸色铁青,抬手捂住嘴巴。
神信:【混沌值-5,不是吧我的天……真有人能一直对食物恶心啊??】
戚余咬着舌尖把从床头柜里翻出来的电池装进钟表里,没想到它哭着喊着撒泼,一点也不配合。戚余当即手起刀落照着“头顶”哐当一下,把这东西砸老实后安上电池。
停止转动的时针和分针重新工作,像是按下加速键,眨眼指向早上七点。
天亮了。
-
影子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个白天又一个黑夜,没等到戚余。
它滑了滑,躲开夕阳,从门缝里重新溜出去。
那个秘书今天来了好几趟给戚余送文件,还给戚余打过电话,却都没有被接通。
它觉得秘书说不定知道戚余在哪里。
影子溜进秘书的办公室,发现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电话:“……你这不是不讲道理吗?老板的司机亲自跟我一起过去,你在怀疑什么?”
“什么不讲道理?你还要我怎么说?你非要去是吧,这么喜欢有钱男人是吧,那你去吧,咱们俩结束了。”
秘书看了眼手机,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缓缓叉腰:“你确定是吧?”
男人从被放在桌面的手机里看秘书,看她盛气凌人的红唇和严谨职业的OL装,看着看着,眼神躲闪,语气透着外强中干:“你要是还想和我在一起,就不许你去你老板家里。”
秘书晃了晃办公一天酸疼的脖颈,从桌面拿起眼药水滴了一滴,“算了。小心眼、没本事也就算了,满脑子都是不正经的东西,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人类低质量男性。”秘书挂了电话,不屑地嗤笑一声,“浪费老娘时间,只谈两天我都觉得亏大了。”
影子大概听懂了秘书要去戚余的家,于是它把自己卷到秘书的高跟鞋跟上。
这次直接去戚余家里,应该能找到他了吧?
第19章
孟言的脸色比昨晚还要差,第一眼看到戚余时,甚至面露恐惧地后退了一步。
“你昨晚看到我了?”
孟言失态地深呼吸两口,“嗯。我上次看到了我师父,然后他……”
看到,是死亡的前奏吗?
和昨天一样的场景,三个人坐在桌子跟前。
今天的食物看起来正常一点,是玉米和面条,相比这个诡域的反常,桌子上不应季的石榴都算是小清新了。
不过戚余仍旧不打算吃——谁知道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超过48小时没吃饭,孟言大概是真的饿了,犹豫再三,保守起见,选择拿起一个石榴。
石榴粒一枚枚送到嘴里,嘴唇被染得鲜红,像是饮了血。
戚余悠闲的表情逐渐消失,紧紧盯着孟言手里的石榴。
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般来说,石榴们挤在外壳里,挤出一身棱角不说,“石榴粒,有这么大吗?”他问神信。
【我就说从早上起床就有哪里怪怪的,你的混沌值为什么会变成460三位数,原来是我也受到影响眼花……坏消息,你的混沌值跌到两位数,4开头了。好消……不,没有好消息,只有第二个坏消息,我也会受到你混沌值的影响。这种时候,你最需要的是保持冷静。】
戚余闭眼,缓缓深呼吸。
随着神信【混沌值+4】的播报提醒,再睁眼时,他看清了孟言手里的东西。
石榴原来不是石榴,是一个整个头颅,被剥开的也不是石榴皮,而是颅骨。里面囊囊挤挤、塞满了眼珠。
孟言捏住一枚送到嘴里,一口下去,爆开满嘴血花,“这石榴怎么这么多汁。”他擦了擦嘴,见戚余一直盯着自己看,下意识坐正了一点,然后递来一颗:“还挺甜,你要尝尝吗?”
那枚眼珠躺在他的手心里,缓缓转了过来。
冰蓝色的虹膜,他照镜子时见过。
戚余狠狠捏紧手指!
石榴里的所有眼睛,虹膜竟然都是和他一样的虹膜颜色。
这些,都是他的眼睛!!!
戚余感到眼睛一阵剧痛,颤抖着手捂住脸,掌心缓缓被湿润。
他微微拿开手,看见满手血痕。
“戚余。”孟言喊,“你的眼睛,为什么变成了石榴……?”
戚余用力闭眼,到洗手间照了照镜子,刚刚手上的血迹不翼而飞,脸上也并无异常。
戚余在哗啦啦水声里洗了个脸,余光看见孟言跟了过来。
“他的混沌值是多少?”
神信;【小可怜,他和你难兄难弟,混沌值35。】
戚余转身,水珠顺着他的睫毛流到下颌,坠落到形状漂亮的锁骨凹陷处,“昨天晚上,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孟言喉结轻轻一滚,视线虚虚落到他身后。
……
第一晚时,师父和他在一个房间里,半夜时突然散了架。
像是虚搭在一起,没有任何固定措施的积木,哗啦一下散了一地。头在垃圾桶里对他笑,手试图拽枕头丢给头,脚试图踹他,被孟言丢出去关在外面。
昨晚,师父不在他的房间里,却开始在外面模仿别人的声音。从他母亲的声音到同事的声音,最后又用常局的声音命令他开门,他都没有听。
直到外面传来戚余带着浓厚鼻音的恳求:“孟警官,你放我进去好不好,你师父过来找我了。”
孟言本来没信。毕竟戚余那么冷漠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好不好”这么软的话,而且对方明显是有来历,对付现在这种诡异的事情应该有经验。
但紧接着,外面戚余的声音来了一句:“算了,白问你。我走了。”
孟言:“……”这声音倒是有点戚余的风格。
他恍惚地想,自己难道有抖M属性?
万一……真的是他?
孟言已经研究过腕表用法,照戚余说的时常关注混沌值。而“可能是戚余”这个念头一出,打开了维持监测的腕表显示[混沌值:55]。比刚刚跌了10点。
这跌掉的10点,似乎让他大脑蒙上一层荫翳,变得有些混沌而迟缓。
他紧闭眼睛,回响戚余的话“想想你的父母和女朋友”。他用力回想母亲慈爱的面容和父亲一贯严肃的表情,结果眼前一遍遍晃过的是戚余的脸。
冷漠,秾艳。
外面如果真的是戚余,自己没开门岂不是害了他。
孟言睁开了眼,摇摇晃晃站起身。理智似乎在脑海中爆发出尖锐警鸣,却被一层朦胧无形的屏障隔绝。
他看见自己的手,轻轻按在门把手上,压了下去。
后来。
门开了,走进来的“戚余”消失了。
他看见师父从衣柜里走出来,用腰带把自己挂到窗户上。
玻璃被他晃荡的腿踢碎,窗外雨水洒了进来,他被雨水咬了一口。
“师父,我淋到雨了。”他下意识说。
已经挂得翻白眼、吐舌头的人转动眼珠盯着他,“行吧。”然后双臂一举把自己拎了下来,走到床边的人却是戚余。
他撑在一旁,侧过来半张脸,泪痣对着孟言,“你淋了好多雨。”他问,“需要我帮你吗?”
说着,纤细漂亮的手指轻轻按在他的衣摆上,垂着浓密的睫羽。
嗡的一下,戚余脸烧红之后白了彻底。
极度羞赧后,他恍惚地想——这不是戚余。
腕表上,[混沌值35],紧接着[混沌值40]。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呼吸急促地把人一搡,一阵乱七八糟的坠落铺洒声。
孟言跑到床位一看,看见被拆成零件散落一地的师父。
“戚余呢?”他听见自己问。
脑子更混沌了。
[混沌值:30]
孟言看了眼自己的手,有哪里怪怪的,手掌感觉很麻木,“为什么手上的雨水擦不掉?”
……
这一晚好像格外漫长,孟言只觉得身心俱疲,为什么还不天亮?他好困。
省略了一些细节,孟言将昨晚的事情简要浓缩为:“我师父和你,在我房里反复自……”
杀字他吐不出口。
戚余视线垂下:“你的手怎么回事?”
孟言疑惑:“嗯?我的手?怎么了?”他抬起手臂,才发现自己的左右手各自张开、握拳,张开、握拳。像在测试功能的仿生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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