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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临死前的走马灯起了作用，莱纳斯忽然记起来当时在挞勒城时他看到的那一双冷静沉着，比他还要不把人命当命的眼。
那眼神，与或惊恐或兴奋或麻木或漠然的目光不同。它不是单纯地没有感情，不是单纯地……
好吧，他形容不出来了。莱纳斯只知道那眼神勾地他的心痒痒的。
“没想到是你。”莱纳斯复杂地道，不过他的声音太小了，或者说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就连那嘴巴，也只是浅浅地张了几下。
莱纳斯其实找了那眼神的主人很久，没想到自己要在真正找到后得死了。
莱纳斯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不甘的情绪。
可那情绪在他发现黎祈歌准备离开他，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时，立马就被一种恐惧害怕的心情给覆盖。
莱纳斯立马提高声音，对着黎祈歌喊道：“你怎么走了？我不许你走！”
说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力气。莱纳斯的手臂往地上一撑，他的整个身体都向前扑去。
他想要抓住黎祈歌。
不过，想终归只能想。他的手离黎祈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这次，他终于力竭了。
他的金发铺洒在地板上，彻底地融入在血污中。不过那碧绿的眼，却在他努力抬头的一瞬呆滞住。
黎祈歌的鞋子并没有踏上血污，他的鞋是干净的。之前是因为视线太过模糊，所以莱纳斯看得不太真切。而现在，他的视线不知道为何不模糊了，且距离也近了很多。
所以，莱纳斯能清楚地看到，黎祈歌的脚下附着着一层冰。
那冰，将血水隔开了。
他顿时想起了亚利维斯冕下的徒弟，有洁癖的这个传闻。
莱纳斯整个人都僵住了。
但让他更未想到的是，黎祈歌在朝他靠近。黎祈歌竟然真的因为他这声吼叫不再离去，反而主动向他走来。
莱纳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越跳越快，他更是只晓得黎祈歌正在向他走来，然后在他面前蹲下。
哈，好爽。
就像是把什么纯白的东西给留住了，然后被他亲手拖进了污泥中。
直到黎祈歌的一声低语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它打断了莱纳斯的想象。
“我知道，你那时是故意的。”
莱纳斯一愣。他的嘴巴张了又合，最终，他看着黎祈歌毫不犹豫地起身，他对他没有一丝眷顾再次离开的背影。
莱纳斯的眼睛睁得极大，他想要记住这背影。更想要黎祈歌再次回头看他一眼，记住他这个人。于是，他特地提高声音大喊了一句：“你的洁癖是不是很严重？”
黎祈歌的脚步一顿，但很快，它又恢复到了平常走路的频率。
他没有回答。
而此时，躺在血泊中良久的莱纳斯已经被一层接着一层的治疗人员给团团围住。原本他想呵斥那些人给他滚开，可原本的力气却如同被放掉气的气球，迅速萎靡。
在黎祈歌走后不久，莱纳斯才终于坚持不住了。
意识的最后，他只听到那些医护人员的惊讶声：“怎么可能一点伤都没有找到？”
“再找找！他可是凯萨林帝国的二皇子，容不得半点大意。”
“可是这真的没有啊！而且他此时的生命体征比普通人还要强盛。”
伴随着这样的争吵声，莱纳斯的意识逐渐陷入沉沦。明明刚刚还在经历走马灯，正在感时伤秋。
可现在，莱纳斯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人触摸，心中却只剩下一个想法：
啊，这次要白“死”一次了。
第64章
“你不要担心, 我和你的老师一定会让你堂堂正正地从这里出来。”
卡诺隔着铁窗，他目露不忍地看着被这方逼窘的牢房给关押住的黎祈歌，心中满是坚定。
他一定会让黎祈歌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卡诺的手死死地捏着那铁制窗户, 一不留神之下, 竟将它给直接掰弯。
“大人？公爵大人？”身边前来陪同的狱卒忍不住提醒道，“您看这个杆子……”
在卡诺甩过来的眼神下，他默默咽下了马上要说出来的话语。
“没事，”卡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冷酷地道道：“我会修好的。”
说着, 那原本弯曲的铁竿被重新拉了回去。不过, 比起曾经笔直的模样, 它们显得有些歪歪扭扭的。而当它们与其它的铁竿做比较时, 身上的不同之处也显得更加突出。
狱卒看着它们, 又看了看此时又重新在“深情对视”的卡诺公爵和那名黑发青年, 眼皮抽了抽。
现在的大人物都流行搞监狱play吗？而且口味变得也太快了吧。
狱卒忍不住想到。
没错, 上一次看守黎祈歌的人也是他。其实, 作为在此地工作多年且没死掉的狱卒。通过铁栏对面那人的居住环境，也能推测出那人是他绝对不能招惹的。
毕竟，谁家关押罪犯的地方比外面的五星级酒店还要舒服啊！
狱卒把卡在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消失在这里。
“谢谢您。”
被关押于此的青年终于说话了，不是他高冷, 而是那卡诺公爵话太多了。狱卒曾经听过关于卡诺的传言, 经此一见, 顿时觉得那些谣言都是狗屁。谁说卡诺公爵高冷，这不，话不是挺密的嘛。
狱卒在心中暗暗诽谤。
青年的声音很好听。狱卒没什么大文化, 要是非要夸，或许将这声音描述为冬日里的第一捧新雪会更为贴切。
即使二者之间没有相似性，可狱卒的脑子里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样一个形容。果然好听的声音让人心生欢喜，狱卒立马就感觉到身旁的卡诺公爵周身都好似散发着舒爽的气息。
“公爵大人，时间到了。”
果然收获了一个眼刀……
狱卒心里默默流泪。他也不想当不懂气氛没有眼力见的人。可是，如果卡诺不走，遭殃的估计就成他了。
好在卡诺并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他最后又叮嘱了几声，像是害怕黎祈歌离开自己怀抱就会“活不下去”般，不停地跟黎祈歌说着注意事项。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系统忍不住跳出来道。
黎祈歌满脸黑线。不过卡诺的关心还是让他心里暖暖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师的缘故卡诺才会对他如此上心。
不过，无论怎样黎祈歌都很感谢他。
他知道，正常罪犯的住宿条件绝对没有这么好。就比如他第一次入狱还未换牢房时，那环境是真的……
算了，不必多言。
黎祈歌在心中默默记住他们对自己的好，准备以后有机会后再去报答。
好不容易目送卡诺远去，系统又接着说了起来。
【宿主，】系统的语气不再轻松，它的声音里充斥着严肃与疑惑：【您为什么要这么对那位二皇子，明明……】
系统迟疑，它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可是，但它对上黎祈歌那双深沉平静的黑眸时，系统还是选择将自己隐瞒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告诉黎祈歌：【您知道的，事情的发展本不用到达现在这个地步。】
此时，牢房外已经没有人了。
过来探望他的卡诺已经离开，就连那狱卒也是。因此，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系统直接在脑海中出现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明显。
黎祈歌没立即回答，他只是重新坐到了靠着窗户的座椅上。不同于其他人，他被关禁的房间很好。就连垫在椅子上的毛垫很柔软，当黎祈歌坐下去时，毛垫也随之陷了下去。
【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呢？】
黎祈歌拿起桌子上的书，眼睛看向书里的那些黑且方正的字，好似只是单纯地随口一问。
【您……】
系统沉默了。
它想象不出来黎祈歌做出其它反应时的模样。毕竟太过违和，甚至让它不愿意去想。这一次，沉默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它最终还是被黎祈歌打断。
【那二皇子是故意的。】黎祈歌淡淡地道。
系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它不懂黎祈歌是什么意思，可没过多久，它就猛然反应过来。
在系统就要询问的前一秒，黎祈歌继续道：【我们已经跟老师捆绑在了一起。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信你不懂。】
系统，最后它叹了口气，默默道：【嗯，宿主，我再去整理一下这片大陆的势力分布，整理完后再发给您。】
见系统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黎祈歌也不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而是即时翻篇，道：【好，谢谢统子。】
黎祈歌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好似完全不把刚刚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已经完全看不下去了。黎祈歌在思考，思考为什么莱纳斯作为一名身份高贵的皇族，却自愿放弃性命的理由。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黎祈歌作为当事人可是看得明明白白。那时，在他的魔法击中莱纳斯前，原本留存在莱纳斯身体上的防御都被尽数撤除。
否则，以他的计算。他是完全不可能把莱纳斯打成那样的。黎祈歌不傻，他不会在别人的大本营里做出如此自取灭亡的事情。
可……
莱纳斯为什么要这么做？
总不至于是为了利用自己的伤势，以此为要挟让老师对他进行赔偿吧。若要真是如此，那也太过荒谬了。
即使黎祈歌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呆多长时间，也太不懂这个大陆势力间的关系。可是，就连黎祈歌这个“外来者”都知道，莱纳斯若是真的起了一个这样的心思，反而会与亚利维斯交恶。
混到这个位置，莱纳斯应该也不是什么目光短浅的人啊。要知道，当今的掌权者可是花天酒地，拥有许多私生子女。可到如今，却只剩下三个明面上的皇子。
黎祈歌不解。这样的情况明明只会让他陷入不利且被动的境地，要不是那时的自己为莱纳斯治疗，可能后者都会就此死去。
“果然还是搞不懂那些神经的想法。”
黎祈歌喃喃道。
正当黎祈歌绞尽脑汁却思考无果时，另一边的莱纳斯，却迎来了他在生死间徘徊后的第一位“客人”。
温暖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纱帘，洋洋洒洒地铺在了木质的地板上。莱纳斯的睫毛颤动，好似陷入了一个不太美妙的梦里。
阳光离莱纳斯的床铺还有一点距离，作为皇族，他自然不用跟其他人挤在一起，而是拥有着自己的单独病房。或者说，这房子本就是给他平时居住的地方。
那人挤人的宿舍，开学时过去不过只是为了堵人口舌。作为帝国的二皇子，他终究跟别人不一样。
莱纳斯就这么平躺在床上，直到他的耳朵听到了明显的水流声。莱纳斯的眼睫颤动地更为厉害，可却还是不愿意将眼皮撑起。
哗啦！
一盆冰冷的水直接铺撒到了莱纳斯所睡的床上。原本“熟睡”的莱纳斯瞬间惊醒，他立马从床头坐了起来，然后用手一把抹向了自己的脸。
“莱尔德！你疯了！”
莱纳斯怒吼道。
他碧绿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使他醒来的罪魁祸首。而那人只是双手抱胸，眼神漠然地看着莱纳斯对着他大吼大叫。
一直到莱纳斯吼完，莱尔德才用着傲慢的语气，慢悠悠地道：“莱纳斯，不要忘记皇室的礼节，在外给皇室丢人。”
说罢，莱尔德稍微偏了偏头，他身后的守卫瞬间意会了他的心思。守卫低着头，不敢看房间的全貌。他拿着已经空了的陶瓷盆，从这间房里退出。
期间，莱纳斯勾起一抹嘲讽意味的笑，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位向他泼完水后就始终不敢抬头与他对视的守卫，并默默记住了后者的身形。
呵，莱尔德他暂且动不了。难道还不能动一个小小的守卫吗？
像是知道莱纳斯心中所想，莱尔德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直到身后的门彻底关上，莱尔德这才漫不经心地道：“那人你想要我就给你了，这次你做的不错……”
莱尔德顿了顿，他拉来一把椅子，面朝着莱纳斯后坐了下来。椅子在地板上拖动时发出刺耳的声响，莱纳斯的眼神未变，他静静地看着莱尔德的动作。
待坐好后，莱尔德才继续道：“下一次也要这么听话，知道了吗？”
明明只是一个反问句，语气也与莱尔德平常说话时没什么不同。可莱纳斯却从里面听出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晶莹的水珠顺着莱纳斯优越的颚骨往下滴落，再次洇湿身上的被褥。
两人对视，莱纳斯从莱尔德的眼中看到了后者对自己的鄙夷与无视。
“嗯，”在长久的沉默后，最终还是莱纳斯选择先行妥协。他看着听完他的答案后脸色舒缓几分的莱尔德，又道：“不过我要一个东西。大哥，你总不会想着空手套白狼吧。”
“别叫的这么恶心。”莱尔德的眉毛紧皱，脸色也瞬间黑了好几个度。可即使这样，他还是询问道：“你要什么条件？”
没办法，这次确实是他理亏。为了合作的长久性，莱尔德不介意损失一些东西，他已经做好了莱纳斯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你是要东部新开采出来的那条魔力旷还是西边那边新狩猎出来的那颗八阶星核……”
还未等莱尔德列完，就被莱纳斯给打断。
“我都不要。”
莱尔德的脸色彻底变得阴沉如墨，他刚准备呵斥莱纳斯不要太过得寸进尺。但马上就看到莱纳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投影石，并举了起来。
看样子明显是有备而来。
随着魔力的注入，那石头往空处投出了一个人的影像。预想中的“漫天要价”也并没有出现。莱尔德看着莱纳斯与他前面的那个投影，而莱纳斯的眼中却只出现了那人的倒影。
莱纳斯的眼神中充满了玩味与偏执。最后，莱尔德只听他兴奋地道：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他。”
第65章
这已经是被关进监狱里的第五天了, 也是卡诺承诺会将他带出去后的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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