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通达摸着胡须慢慢地有点摸不下去了:“你那是什么表情?盯着我作甚?”
甄贾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李飞扬说一切都会好的,你觉得呢?”
宋通达:“……关我何事?”
甄贾再问:“你说姜寰清真的已经心无芥蒂、真心留下来了吗?”
宋通达:“……”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就凭老夫被迫和他共事一年多的经验来看,这小子每次笑的越假越温和,动起手来的时候就越干脆利落。
就刚刚司徒阳那一跪,直接就把那小倔驴给跪假笑了。
从此以后在江州,他只怕都要开始混了。
甄贾猛地吸了一口气,最后贴在宋通达耳边问了最后一句:
“姜寰清前面的三个主公,都是这样把自己送上了天的吗?”
宋通达啪嗒一下拽断了一根胡须,猛地嘶了一声。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司徒阳还恶不至死!”
甄贾却像是失了灵魂的落魄中年丧猫一屁股坐在矮凳上:“封不测那老东西真是有毒啊!”
“不是他说的得姜山者得天下吗?!”
“怎么现在谁得了他谁就要死啊!”
“他的测算根本就是错到底了吧?!”
甄贾一边拍桌一边骂骂咧咧:“中州魏力举是个加强版刘阔赵广、晋州赵大熊龙霸天两个憨货!难不成真龙是那个宴崇山?”
“可他只有掌兵之能没有治世之才!姜寰清也没选他为主,放眼天下到底还有谁能与他们一决高下?!”
甄贾忽然狐狸眼一瞪:“别是真龙还没出世、要等到老夫死了他才来吧?!”
宋通达没忍住,狗狗祟祟的笑出了声。
甄贾:“?!”
*
而在这个时候,回到自己院中的崔氏兄弟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终于再也不忍。
崔斌一脚踢翻旁边案几:“欺人太甚!姜寰清欺人太甚!!”
不过就是仗着神算子那辅佐真龙的谶言逼迫他们与主公罢了!
若不是得姜山者得天下,他们早就把姜寰清给赶出江州了!
“难道就为了那谶言,我们便要一直忍他吗?!”
崔斓许久都没有开口。
崔斌不悦的转头看他,却看到他手中拿着一张极薄的羊皮小卷沉默不语。
崔斌瞬间瞪大了眼。
“二弟,你——”
崔斓收起了那羊皮小卷,然后抬头露出一个微笑:“大哥,封不测都已经死了四年了。”
“谶言之所以成谶,不过是因为它最终实现了罢了。”
“而没有实现的预测,我们一概都叫它——胡言乱语。”
“得姜山者得天下?”
“若是这世上没有了姜山,那天下就分崩离析、永不存在了?”
崔斓说到这里目光陡然阴厉:
“错!”
“天下永远都是天下!”
“而姜山……不过是一个谋士罢了,死了也就死了。”
作者有话说:
姜姜:我觉得,随时可以嘎了。
屠七:嗷~
第74章 四顾茅庐
大概是因为司徒阳那一跪伤害力太大、终于让他意识到此时江州军虽然相对中州军占优,但到底与平定天下还有相当的距离。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司徒阳似乎真的回到了还未成亲前的模样,对待兄弟们更加关爱公正、对待姜山和甄贾极其尊崇。
甚至就连最不会说话的、理论上他该最为不喜的屠门明光,司徒阳也认真道歉、把之前压下的军功毫不吝啬的都给他加上,让江州军中多了第五个上将军。
至此屠门明光最高可统领江州五万军马。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李飞扬脸上的笑容也跟着他大哥的“康复”一起恢复了。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或许江州也还有角逐天下之力。
毕竟江州如今已有十五万大军、比之魏力举的二十二万军马也只差七万人。
但江州还有姜寰清与屠门明光。
只姜寰清一人便可抵五万兵马,剩下的两万屠门明光能给抹平。
毕竟之前只要是有姜寰清和屠门明光所在的战场,江州军都是轻易的以少胜多、或者相同兵马伤亡极轻。
所以不过是七万兵马的差距,对此时的江州来说不值一提。
时间来到闰六月二十九日。
便是南方也到了极其炎热又多雨的夏日。
湿热的天气让人很难适应,而更让打工牛马痛苦的是敌人在这个时候疯狂开战。
三日之前魏力举亲自率领八万大军攻下太湖、直指汉城。
若是让他夺下汉城,那中州大军便可以汉城为据点、绕过黄石改水战为陆战直下九江,与江对岸的中州剩余十万兵马对江州形成包围之势、极其危险。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魏力举夺得汉城。
而此时的汉城虽名义上已经投奔归属江州,但真正江州的驻兵只有五千、剩下的都是汉城世家柳家的私兵。
战力不值一提。
于是司徒阳第一时间召集江州将领议会,商讨谁去守汉城、直面魏力举。
议会之中,李飞扬、常良、马达等江州将领都接连自荐,崔斌也在其中但表现的却不如其他人坚定热切。
然而面对这些人的请战司徒阳都垂眸没有应允,最终他把目光落在了姜山与屠门明光身上。
姜山面带微笑,而屠门明光直接低头翻了个谁也看不见的白眼。
“按理说咳、魏力举亲率大军攻打汉城,我为江州首领自当该领兵与他对战。”
“只是咳咳、只是我三日之前偶感风寒、咳咳咳咳……至今、至今未愈。”
“军中医者说我短时间内不得着风、且与人对战。”
“所以我虽心中焦虑,却实在不得行。只能先遣一队实力最强、我最信得过的兵马前去、唔咳咳咳!去守汉城!”
司徒阳说到这里之时开始疯狂咳嗽,他身旁的亲卫连忙给他奉上热茶、直到温水入喉,司徒阳的咳嗽才好了一些。
姜山看着他的模样微微皱眉。
之前没有仔细观察,如今他才发现司徒阳整个人的气势与神采似乎比之前弱了许多。
但观他面色却应该不是中毒,似乎只是过于疲惫与虚弱、才真的生了病。
“所以此战飞扬与阿良要去。”
李飞扬与常良瞬间越众而出、抱拳领命。
而后司徒阳叹了一声,亲自走下首座、来到姜山面前深深一揖:“没有小先生坐镇我心难安,不求先生施展神通让我军赢得轻易、我江州男儿兵马亦英勇非凡。”
“只求先生能坐镇军中,压制魏大将军之名便可。”
司徒阳话说的诚恳,要求也不过分,姜山想了想便点头应允。
“主公放心,我自当协助江州军作战。”
司徒阳安心一笑:“有小先生此话,我相信汉城必稳。”
最后他才看向屠门明光,屠门明光站在原地与他对视。
恍惚之间在旁边看着的李飞扬心中蓦然一跳。
看着时不时咳嗽一两声、脸上显露出病态的大哥,和站在他对面身形笔直自有一番迫人气势的屠门明光,他竟有种大哥被比下去的了错觉。
而甄贾也在这个时候忽然看着屠门明光眼中划过一道极亮又带着些惊异不定的光。
这屠门明光与司徒阳相对而站,竟更有云从风起之态!
但凡让一外人来看,只怕都能看出王不似王、将不为将!
甄贾皱眉、疑惑、然后猛然扭头看他师兄。
这屠门明光到底是什么来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咳咳,明光英勇天下皆知,我虽更亲近飞扬与阿良,却更佩服明光之勇咳咳咳、此战败不得,阳便只好把六万江州军全数交托天下第一英勇之将了。”
司徒阳看着这意气风发、比他更加年轻、有力、卓越的男人,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种难言的微酸与不甘。
但他最终还是低头双手紧紧握住了屠门明光的手:“还请明光出战!”
屠门明光一顿,而后笑起来:“主公何必这么客气?都是自家兄弟,屠门明光自当为兄弟分忧!”
“只要没有拖后腿的,汉城我不会让魏力举踏进一步!”
而后屠门明光脸上露出一个更轻松的笑:“而且兄弟们都知道我的,阿清去哪我跟着去哪,我可太不放心让阿清一个人出远门啦!”
顿时姜寰清一个袖子甩到他脸上,而江州众将领都善意的笑了起来。
他们当然知道姜寰清与屠门明光是生死之交,堪比兄弟。
如此,便是李飞扬、常良、姜山与屠门明光四人领江州六万大军即刻前往汉城守城、抵抗魏力举八万军马。
这几乎是江州军除了司徒阳与甄贾之外最顶级的配置了。
虽相差两万人,但守城一方天然占有优势、再有善战之将、善谋之士,如无意外汉城稳矣。
然而便是这绝不可能出错的顶级配置,却偏偏出了最大的差错——
七月初二,姜山、李飞扬等江州六万军马沿江先致汉城,汉城太守柳平舟亲率族人在城门迎接。
当晚设宴、众人相谈甚欢。
七月初四,魏力举率兵直达汉城、在城门之外初与屠门明光对战。
双方不分上下。
魏力举攻城未果,开始在城外驻扎围剿。
七月初七,乞巧。雨。
柳平舟深夜叛变!
在江州军饮用水源之中下药、同时开城门欲放中州大军入城屠杀江州军。
但途中姜寰清识破、屠门明光一箭杀之!
然城门已开、江州众军几无防备,死伤者众。
同时魏力举令神锋军二十位弩箭手不惜一切代价射杀姜寰清。
屠门明光以身护之、银枪连挡百箭,最终力竭中箭倒地,姜寰清亦同时被数支弩箭命中、重伤吐血。
危急之际,姜寰清以手指天、狂雷骤降、直击入城中州之军,李飞扬、常良趁机整兵驱赶夺回东城门、以惨烈的代价守下汉城。
然,狂雷骤歇之时,姜寰清与屠门明光不知所踪。
魏力举损失四万军马依然在城外大笑叫嚣:“姜寰清中箭已死!天下再无第一谋士!”
举世皆惊。
第75章 四顾茅庐(已修)
五日之前,汉城门中。
姜山看着在那门内满脸期盼与笑意的汉城太守柳平舟无奈的呼出了口气。
世家总是这样,没有什么人能比他们更懂得表面功夫了。
当然此时的柳平舟应该不是在做表面功夫,魏力举大军即将兵临城下,他看到同盟时的表情确实应该如此。
“姜小先生,屠门将军!李将军、常将军!你们总算来了!
柳某已期盼多时、生怕等不到几位前来拯救我汉城,让魏力举那恶人占据了我家世代经营之地啊。”
柳平舟是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文士模样,虽然他的长相平平,但那一身世家的气质却依然是普通百姓不能比拟的。
姜山微笑与柳平舟见礼:“太守自谦了。汉城一直被柳家管理的很好,汉城稻米与丝绸天下闻名,就算是没有我们相助、想来太守也能够守好汉城不被强人所占的。”
柳平舟忍不住一笑:“能得姜寰清如此夸赞,柳某也算是没有白活一遭啊。”
“诸位长途而来定然已相当疲惫了,我已让家仆准备好了饭食与热汤、为大家接风洗尘。”
“小先生与将军们放心,都是一些减薄的饭食与清淡的米酒,是为解乏、没有他意。定然不会耽误诸位驻扎结营、还有后续的守城警戒的。”
柳平舟这话显然相当周到,就连一开始并不想参加宴会、只想安排好汉城守备之后倒头就睡的李飞扬也很快就缓和了神色,默认先去吃一顿饭了。
不过姜山却多看了柳平舟一眼。
刚刚他那句自谦实在是有些过了,谁会被人夸了之后就说自己没白活的?
说的好像……他命不久矣似的。
姜山:“。”
姜山失笑着摇了摇头,引来屠门明光一个疑惑的眼神。
姜山咳了一声没理,他能说那一瞬间他有点儿谋士的被害妄想吗。
当然不能。
于是众人便一起去了汉城太守府,吃了那一顿柳平舟口中的“简薄饭菜”。
然而实际上这顿晚宴的规格十分之高,不光有长江三鲜、碧粳芙蓉米、还有专门从岭南运送过来的冰鲜荔枝。
这一顿饭便是三月之前的司徒阳都不一定会舍得吃。
嗯,三个月之后的现在他说不定会为了所谓的“规格”觉得可以下嘴了。
虽然自己也是富二代,但在大敌当前时还能吃成这样、再看看厅内光是伺候柳平舟的仆从侍女就有六人,姜山觉得他可能要在心里蛐蛐柳平舟几句、扣他几分印象了。
但食物都已经摆上来了,他不吃白不吃,就继续一边吃着一边看柳平舟与李飞扬、常良说话,同时观察周围柳家的人。
这一观察,姜山就慢慢的停了筷子,觉得那冰冰凉凉的荔枝都不太好吃了——
汉城是柳家世代居住之地,柳平舟为汉城太守、设宴待人之时当然不可能只有他一人作陪。
通常这个时候世家的家族都会选择让家中出色的小辈与能人一同出席作陪,一方面能显示自家的优秀与后继有人、同时还能为小辈日后前程结交人脉。
但柳家出席的竟然只有柳平舟和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柳家人。
柳平舟的儿子呢?
按理说他是姜家小辈,柳平舟年龄算是他的父辈、就应该让自己的儿子出来与他结交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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