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上面走了下来,宽松的衣摆遮住了他瘦削的脚踝,白色的咒灵也动了起来,跟在他身后,他轻声说:“你好像很紧张你的同学们,是在外面收获了友情吗?”
不待他回答,加茂月行就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他们做些什么,你忘了么,还有那位五条家的神子在那边。”
“而且,我也没有那么疯狂。”这位继五条家之后,第二位以青年人之身,掌控了又一个御三家的人宛如叹息般说道:“封锁加茂家其实也是为了你们好,虚弱的豺狼最应该惧怕的,是从前跟在身边的野狗,和一直与我们‘相伴相随’的另外的豺狼。”
不论此刻的他说的话是否有理,加茂宪纪都只会完全认可他。
“很奇妙不是吗?”他忽而笑了:“若我此刻从加茂家走出去,我就会成为全部咒术界通缉的最凶恶的恶徒,但我留了下来,我所做的一切,就成为了这个家族中的内务,他们也就没有了插手的余地。”
加茂宪纪沉默。月行安慰他:“我还有事要做,所以,放心,我没有要与整个咒术界为敌的意思。”
“不过,我还以为你会进行反抗。”加茂月行饶有兴致地走近:“为此,我还特意调查了一下你的母亲,她是为了你自请离开的,是一个很爱你的女人。这种感情在这样的家族中还真是难得。”
他还特意去看了下外界那些影视中大反派们的言行,预演了下自己该如何做。
加茂宪纪感到头脑一阵晕眩,他忽然无比庆幸自己之前的选择,他连忙叩首道:“请不要伤害她,我会遵从您的任何命令。”
他此刻才发现,与自己以前以为的重要之物相比,母亲其实才是他的一切。
“你听明白了就好。”收起了自己言语中的一点盎然,加茂月行又恢复了淡然:“不用退学那么严重,休学一年吧。以后还有重新与他们相见的机会。”
他就此为加茂宪纪一段未来做下了判决,加茂宪纪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低下头,接纳了下来。
加茂家并没有彻底沉寂,他们还有很多产业在外界,无数支脉的人犹如血管一般分布在咒术界,动了它,才真是让整个咒术界伤筋动骨。可没人能想到,就是这样这个根深蒂固的家族,一天内就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倾覆,它的“首”被换了。
有人在保持着其最基本的稳定,族地中也还有消息传出来,也有人出现过,但对里面发生了什么缄默不语,只听说是换了一位家主。一开始还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咒术界中开始掀起了风言风语。
“据说当初在加茂家是发生了一场叛乱,支脉中的人再也忍受不了主系的欺压,忍耐了数十年,终于在那天掀起了反叛!”
“不对,我怎么听说是因为他们家的长老暗自进行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禁忌研究,后来失控了,诞生出了无数的怪物,血洗了家族,他们为了不让这些怪物出去屠杀人类,才在最后险之又险地将自己的族地封印了起来。”
“都不是,我有小道消息,说是因为加茂家的家主在外面有了私生子,那个女人是禅院家出来的,为了篡夺位置,她率领着暗部上加茂家讨要说法,结果双方打起来了,最后彻底失控了!”
“你这才是胡说吧!”
…………
不论外界有着怎样的猜测,又有多少双眼睛始终在注视着这个异样的家族,加茂月行都始终没有任何的动作。
加茂家不愧是传承下来的千年家族,有关咒术的研究典籍浩如烟海,他甚至能从中找出些最古老版本的历史记载。有关咒力的探索更是从未停歇,他们不如五条家有着“六眼”的血统,也不如禅院家有着“十影”的传承,但他们能成为与之并齐的第三家族,自然是有着自己优势的。
他如饥似渴地在这其中补充着自己对于咒术界空缺的认知。
第137章
加茂月行度过了一个无比繁忙又悠闲的一年。每日清晨醒来, 他都会赤着足,在书房中翻阅着自己从文库中找来的书籍,会有人时刻注意着补充他身边的茶水与小食, 等到了时间点,也会有人特意将餐食送过来,其内都是精心调配好的他喜爱的菜式, 还会有人在天黑前,轻柔地提醒他到了入睡的时辰了。
当然, 听与不听,那就是他的事了。
至于说月行将加茂家限定在族地内一年的时间, 一方面固然有他说过的现在的加茂家需要重新发展的因由,另一方面也是他需要一段时间, 来对这个古老的咒术界进行进一步的解析与深究。
有意思的是, 这几个综合的世界中, 除开柯学界,K与文野异能界中的超凡能力,其实都是天然觉醒, 一开始就固定好上限的, 或许有起伏, 但那是属于个体上的变化差异。
咒术界虽是血脉占据了大位, 但还是有一条较为清晰的变强之路的。
等到一部分看完了,他就会又去家族的书库中找出另一些来。在有所收获之后, 他就会去到家族首先建成的地下密地中去。在那里, 一些新近购来的研究器具正在不停地运作着,一些被选取出来的加茂家的人会在他到来时恭敬行礼, 再然后,呈上这段时间中的成果。
一个巨大的培养密罐坐落其间, 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束缚其中,密密麻麻的咒文布满了罐面与其身上,再有顶级的黑缎的咒具锁住他的四肢与躯体,浑身的衣物被剥离,整个人毫无尊严地呈现其中,看其形貌,正是之前在祠堂之外,被他俘虏带回的真人。
他紧闭着眼睛,像是被这不间断的实验折磨得昏睡了过去,但加茂月行仍不放心,几条隐晦的锁链从后方的虚空中伸出,紧紧地锁住他的咽喉与后心。
负责这处研究的加茂族人满脸兴奋地走了过来,他看着加茂月行,就像是在看一位难逢的明主。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排斥的,禁忌的人体实验实在不是他能接受得了的,但自从知道这个被家主带回来的“人”是特级咒灵后,他就根本抑止不住疯狂涌上来的研究欲望。
去找妇女和胎儿的麻烦算什么,特级的咒灵才是真正最靠近本源的研究素体,更不要说这尤为特殊的一个了,他甚至还能自体分裂出另一个自己,这不就是源源不断的新鲜素材吗?根本不需要担忧失败,因为他们的“资源”实在太丰富了!
“月行大人,这些都是这段时间内记录下来的数据,其中因为涉及到了他有关灵魂的能力,所以……”领头的人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家主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将这里研究的主体建成,剩下留给他们的,只是一些边角上数据的观测与记录,就这样,他们还时时出现问题,真是……无能!
加茂月行接过资料,翻看了几页。因为预感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可能要倚仗那项能力,所以一年前的他在稍作思考后,将那张唯一的[白银·升阶卡]用在了【科研达人】上,由此,其蜕变成为了——
[白银·技能]【科研狂人·禁忌追寻者】
“伦理是人类为自己套上的枷锁,道德是人类架构出来的囚笼。那些都是另类的欺骗,将人类锁在下一层的文明中,无限桎梏轮回。”
“我不过是揭示了宇宙的真理,你们却对那群残渣痛哭流涕。看啊,那宇宙中的群星,是我在晋级伟大途中见到的辉光,它们早已步入了冰冷的宇宙,冷眼看你等血肉的囚徒。”
卡面上是一位张开了双手的人的剪影,他穿着一身研究的长袍,模糊的面上满是溢出的狂热,他注视着天上永恒壮美的线条,下方是痛苦哀嚎的扭曲生灵。
裴真注视着他,恍惚之间,他像是看到了他偏过了头来:无声在说:“我的双眼永远真诚,为的是造物之主在这世间留下的一道道方程式。”
“当我能执笔写下新的构图时,我将篡夺其无上的权柄,成为众生……新的神!”
当裴真看完了升级的卡牌后,不禁有些惋惜,这张卡为何不是[身份]或[时装]中的一种,这样的话,他就会有一个新的马甲了。但[技能]也算不错,为之前的那个想法增添上一份厚重的砝码,他对自己计划的成功更有信心了。
想到这里,他便将这张卡重新投入到加茂月行的体内。再之后,便是在这间加茂家中新建成研究室中的漫长钻研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罐子里的人艰难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在其“呜呜呜”了几声后,月行极为好心地松动了封在他嘴上的黑缎。真人肿着眼,看着加茂月行与那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不禁笑了起来,撕心裂肺地笑着,像是能将自己的心肺笑出:“你将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些?”
他猛地往前一动,皮肤下有轮廓隐隐涌动,似是有肢体即将探出。但黑色的绸带咒具立即绷紧,将他的身躯锁死,一系列钉在他脊椎处的针形咒具也瞬间相互勾连起来,让其无法再动。咒力被强制截断,就犹如断流的河海,极端的不适应让他忍不住痛苦地咳嗽起来。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咒灵的构造与形成的原因,后者你们人类不是早就研究出来了吗,我们本身就是来源于你们,那些肮脏的、不尽的负面的情绪,而前者,”他倏然转开视线,眼珠在眼眶中飞速转动,下一瞬,密密麻麻的更小的眼睛就在他的两颗眼珠中生成,它们堆积在一起,像是蝇类的复眼,满怀诡谲的恶意,他望向它:“为何不用你身边的这个咒灵来研究呢?”
白衣的咒灵安静地跟在加茂月行身侧。在不需要战斗的时候,它能够以一种与人类等同大小的姿态出现,还不如说这才是它的常态,放大形体,是为了战斗,也是为了威慑。
它浑身洁白,面上除了嘴唇以外再无其它五官,但这样的它,没有人能在瞧见第一眼的时候放松下来。纯洁与污秽无比完美地在它身上结合成一体,它是神异,人在其面前,是下一等的存在,这是在它诞生之初便已决定好的。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名字?”在来到加茂家后不久,某一日的午后,加茂月行刚刚翻阅完一本记载了平安京时代咒术界变化的书籍,远在米花市的侦探社中,裴真就收到了这样的一则传讯。
是那个一直安然端坐在一旁的咒灵。
它双腿盘坐在一起,双手置于膝上,头微微低着,带着一种不该出现在其身上的虔然。它安静地好像不存在。进来送茶水的侍女一直躬着身,不慎窥见了它一眼,整个身躯都不可自制地颤抖起来,她飞快地将盘子放下,极度慌张地退走了。
“也是,”裴真在给“宝石”喂完了今日份的猫粮后,蹲在地上思索:“就算很少,你也是我的一部分。又没有[身份卡],确实是需要一个名字。”
裴真陷入了少有的苦恼。他一直都认为自己不善于取名,所以庆幸在[身份卡]生成的时候,金手指就已经为他们一一取好了名字,这种便利让他避开了这一纠结的环节,上一次被他取名的还是身边这只捡来的小猫。
“宝石”其实也不算一个多动听的名字,只是将那时他愿意好好将之教养的心情表达出来罢了。而这一次,他想到了咒灵浑身上下的洁白,开口道:“就叫‘苍’好了。”
不是不知道五条悟的术式中有一招叫“苍”,但无所谓,他不需避讳这一点。“苍”,也只是取自“苍白”之意。如果纯白,就一直这样洁白下去吧!
想到这里,裴真摸了摸小猫的头:“不用急,还有其它口味的。一直以来的工作也是辛苦了。”
“宝石”软绵绵地叫了几声,停下进食,走到他身边蹭了蹭。
被取名为“苍”的咒灵并没有什么异议,它依旧安静地端坐在那里,似是极细微地歪了下头,一直带着笑的唇边弧度恍如加深了稍许,它平静又从容地传达过去消息道:“是了,从今以后,我就叫‘苍’了。”
加茂月行翻过了一页书,瞥了眼这位一直跟在他身侧的“同伴”,面上同样蕴出一抹笑意。
第138章
名为“苍”的咒灵就这样安静地跟随在加茂月行的身边, 它仿佛一直是这样温顺的,自那被千人敬拜的神龛上走下后,人们只能看见它始终带着笑意的唇, 还有它在战斗之时,翩翩无上的身姿。
在它收取寿数的时候,多么像一个无情的神啊, 尤其是加茂家的人终是拜倒在它身前时,那种邪异的神圣一瞬到达了顶峰, 那刻的宿命之感,简直能绘入到宗教的墙画中, 让后来者见到这一历史的转变。
真人尤为愤怒的就是这一点,他用自己的独眼狠狠地盯着它:“你为何不将你身边的这个咒灵带到实验室中来呢?它能打败我, 身上一定有更多的秘密吧?”
“你为什么不说话!”他见到“苍”仍未有异动, 不由更为恼恨起来, 他疯狂地挣扎着,在黑缎的咒具中如同蛆一般扭动,他的身躯一会儿膨胀如球, 一会儿歪七竖八, 每一次都能挑战人类认知的极限, 他竭力大喊:“我知道你是有智慧的!特级的咒灵是有可能诞生智慧的!打败了我的你, 一定是有着自己灵智的!”
“你这叛徒!叛徒!为何要听从人类咒术师的命令?”他无法理解:“咒灵与咒术师是天然的敌人,这是写在咒术界底层规则上的。你以为你帮了他人类就会接受你吗?别开玩笑了!他们永远不会对你放下戒备的!”
研究室中的其他人惊恐万分地听着, 他们不敢抬头去看新家主和他身边那个邪怪的反应。不是没有人质疑家主本身的实力, 还有他利用咒灵之力可能导致的后果,但这一切, 都在自身与家族的存亡前后退,就像五长老在一次的召集会议上所说:“加茂家, 绝不能断绝在这一代!”
他的面孔完全被阴暗所笼罩:“哪怕是与咒灵同行。”
加茂月行就这样听着真人的叫嚣,他一次也没有转过头去看苍的反应,就像他一点也不担忧它的反叛一般。这种相互和谐又信任的关系让所有人疑惑,不仅是真人,他们也不能理解:“月行大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让它如此听话,就像是收了位侍从一般,他们之间的实力并不相等啊。”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他静静地问。
“真是令人失望,”他轻声说:“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些什么更具有哲理的话,比如对我们进行这种实验的嘲讽,还有对人类道德的质疑与挑衅,又或是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人类阴暗面的显现,只要人类还存在一日,咒灵就是永远除之不去的这类的话,结果,你就只是对我们之间的关系进行挑拨。”他不掩自己的失望:“这便是‘人类对自身的憎恶’么?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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