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此厚脸皮的东西,林清寒眼皮一跳。
无耻之徒!
床幔被人猛地掀开,林清寒沉着脸下了床,三两步便走到了凌晏和面前。
凌晏和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恰当好处地抬头望向他,眉眼轻挑,眼中的玩味和戏谑不加掩饰。
看着那贪婪的眼睛,林清寒心中的火气被平静掩饰下去,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缓缓俯身。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但林清寒连眼都不眨,直直地看着凌晏和,而后抬起手轻轻拍在对方的脸上,“下流胚子。”
侮辱意味极重,但凌晏和呼吸却骤然急促,黑眸望向林清寒,眼中的暗示赤.裸明显:“我帮你。”
声音低哑带着初尝情.欲后独特的风味,此刻压低放轻引.诱着林清寒作出决定。
“不必,我和你不同。”说罢,林清寒直起身子,连半分目光都没分给对方,直直往里屋走去。
酥红轩的服务工作做得不错,每个姑娘的房间内都分为里室和外室两个部分,外室便是姑娘的正常起居之所,里室则是备了一个大木桶,旁边还有个储存类的水系法器。
林清寒把玩了一下那和石头差不多形状的法器,没一会面前木桶内便蓄满了冷水。
深秋刺骨的寒凉,林清寒却眼都不眨地坐到了木桶中。寒意将他完全笼罩,替他将升腾起来的欲.念压了下去。
他对风花雪月的事情无感,无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倒也不是觉得这种生命大和谐的事情有什么难以启齿又或是令人恶心之类,他只是提不起兴趣。
那种事情对他而言甚至有些无聊。
林清寒靠在木桶上,垂眸望着水面。
所以他也不懂凌晏和的欲.念来源,对于一个喜欢开后宫的人,林清寒也没有傻到会认为对方是真的对他起了什么不可说的龌龊心思。
那也太自恋了。
凌晏和那么一个多疑偏执满是阴暗面的人,怕是对这种男女之事秉持着恶心的念头。
对方能面不改色甚至是乐此不疲地作出这等事情,怕只是好奇又或者知晓无论如何折辱他都插翅难飞。
还真是很不爽啊,想起少年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林清寒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
凌晏和完全是把他当个物件把玩。
浸泡在冰水的手心发烫着,隐约闪烁出几分符咒的模样。
林清寒面不改色静静地感受着结界被术法攻击的感觉。
按理说他该痛苦的,那结界与他本源相连,每一击都是打在他的元神上,可他面色如常唯有心口的刺痛还未褪去。
这种受人牵制的处境让林清寒觉得无比厌恶。
说实话,他在看到那鸽子作者的大纲是对凌晏和存了欣赏和喜爱的念头的,具有阴暗面的主角总是会勾起被压迫束缚着的人的喜爱,仅仅是看着大纲林清寒都能想象到这本书将来会怎么大爆一场。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看便亲身进了书中体验了一番,若是能跟凌晏和做朋友、师徒甚至是陌路人,对方在他心中都依然是个有闪光点人设比较新颖的角色。
但林清寒偏偏拿的是反派剧本。
他说不上两人之间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叶朝颜曾问他和凌晏和是什么关系,当时的林清寒只觉得二人之间的敌意满满,他其实并没有仔细往深处去思索导致这一切的缘由。
如今,林清寒明白了。
他们的关系不对等,凌晏和从始至终都是上位者,从一开始对方就握住了他的命门。对方手中的细线拴在了林清寒四肢的骨节上,最终连着那颗脆弱的心脏,决定着他的生死。
从一开始,林清寒想得谈判便是错的,什么合作伙伴,什么同盟,都是假象。
凌晏和根本不用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因为林清寒的命早就被他握在了手中,生死不过是对方一念之间的事情。
对方肯耐下性子陪他闹了这么几处,无非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彻底将他捏在手心里而已。
林清寒忽地轻笑一声,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第一次和凌晏和的交锋里他会输。
手中闪烁着的符咒骤然暗了下去,滚烫的触感不再显现。
林清寒偏眸看向一旁。
屋里的纸窗被什么东西顶出了一条缝,而后那道缝隙愈发得大,林清寒没去管,只默默看着。
耗费了不少时间,那努力的家伙终于挤进了屋里,是只灰麻雀。
小巧的麻雀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屋内,忽地煽动翅膀朝林清寒飞了过来,等要靠近人时又停在了木桶边上,爪子牢牢抓住边缘静静地看着林清寒。
林清寒垂眸看着这只麻雀,对方脖颈上挂着一个细长的玉哨,清透的玉体中存着一滴赤红的血珠。
麻雀就乖巧地站在木桶上,它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庞然大物,黝黑的圆眸中是探究。
倏然,一只修长的手从水中抬起,麻雀扇了一下翅膀有些戒备,但还是大着胆子没有飞走。
下一刻,那沾着水珠的手便抓住了麻雀,幼小的麻雀被这突然的动作下得惊叫了一声。尖锐细长的声音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那只手开始渐渐收紧。
麻雀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力量悬殊,它不仅徒劳无获反而因为自己的动作掉落了不少羽毛,整只鸟都狼狈极了。
扼住它的手没有松开反而继续收紧,麻雀开始不顾一切地反击,鸟喙张开毫不留情地朝着修长的手指咬了下去,鲜血顺着它咬出的伤口流出,一滴一滴落在水中将清澈的水染红。
大手没有收回,麻雀也较着劲死死咬着,似乎想跟这只抓着他的手同归于尽。
渐渐地,紧咬着的长喙松了开来,那双圆溜溜的小黑眸彻底失去了生气,在林清寒的注视下缓缓变成了血红色。
“嘭——”
藏在鸟腹中的符咒骤然起效,猛地炸开,内脏血肉都四溅开。
“啪嗒。”
挂在麻雀脖子上的玉哨也随即落到了地上。
林清寒没有抬手擦去脸上粘黏着的细小血肉,他望向自己的右手。
对方下手狠厉,往那鸟内贴了至少有三张的起爆符。修长的右手此刻已经血肉模糊,指尖白骨乍现,十分骇人。
林清寒只是平静地望着,仿若那只狰狞吓人的手是别人的一般。
化神期的妖恢复速度也要比常人快上许多,林清寒甚至能看到血肉是如何重新生长然后粘附在白骨上的,最后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完好如初,连一块伤口都没有留下。
麻雀奋力死咬,甚至连体内的起爆符都炸开,只不过是伤了他的右手,甚至不过一会便又长好。
真是毫无意义的死亡。
指尖擦去了飞溅出来的血肉,林清寒那张如玉的面容上被留下一道道血迹,如此骇人的一幕因为那双平静的吓人的眼眸让人脊背发寒。
林清寒将一切收拾好,然后弯腰将满是赤血的玉哨捡起。
或许,在凌晏和眼中,他就是那只死得随意的麻雀,林清寒抬手擦去玉哨上的血迹,睫毛垂下遮掩住了眼眸中平静到极点的疯意。
薄唇微微勾起,在月光下显得惊心动魄。
—
“大哥!你昨日去哪了?怎么不跟我说声,害我担心一场。”
温乐游一大早便在宗门口守着,左盼右盼终于把林清寒盼了回来,见人来了他立刻上前,一把推开站在其身侧的凌晏和,连忙上前抓住林清寒的衣袖。他左看看右看看,直到确认林清寒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后才松了一口气。
“雪琼呢?”林清寒问。
闻言温乐游有些不满,明明是他被人骗了一遭却什么安慰都没得到,他原本赌气不打算告诉林清寒的。
但在温乐游抬头望向对方时,看到林清寒眼下隐约的青色和眉宇间明显的倦意,一瞬间心疼得他什么气都消了,连忙开口:“大姐应该在自己宫里待着,百妖宗这几天堆了不少卷宗,正等着她处理呢。”
“嗯。”
林清寒应了一声,抬手安抚地在他头上揉了一下便离开了。
温乐游被人顺毛顺的心中一阵开心,刚抬眸便看到了凌晏和的身影,原先充满笑意的脸瞬间垮了下去,他没好气地看向面前的人:“大哥这么疲惫你这做奴仆的也不知道怎么照看的!”
话落,温乐游便感受到一阵厉风朝他袭来,他没由来地瑟缩了一下。
等哆嗦完,温乐游又觉得有些羞耻,自己竟然在大哥的奴仆面前丢了面子?!
虽然这个人很厉害自己完全打不过,并且大姐已经告诉他面前的人不是大哥的奴仆只是大哥的朋友,但他怎么能在一个破仙人面前丢了颜面!
想至此处,温乐游立刻直起腰来,想要好好替林清寒训斥一下面前的人,可等他抬起头时并没有看到凌晏和。
他立刻寻找,却只看到凌晏和的背影,高束马尾上的青色发带和他身上的黑衣完全不搭,而且那发带他越看越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忽地,温乐游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记得昨日林清寒戴的是条青色发带,今日大哥那条发带好像变成了黑色。
巧合一定是巧合,说不定是大哥那条发带掉到墨盘里被染黑了呢?温乐游宽慰自己道。
林清寒并不知道自己戴错了发带,他昨晚没有休息好。虽说化神期的人不需要歇息,但他到底是承受了一晚上的法术攻势,也需要时间调整一下。
早上起来的时候随意捞了根长条就绑了头发,根本没在意发带的主人是不是自己。
“大宗主。”
林清寒朝行礼的小妖点头示意而后快步走进屋内。
花雪琼正坐在桌案旁处理着小山一样的册子。
百妖宗虽是不是什么正规的宗门,但到底是成立了一两百年,不能真的随便散养。但她和温乐游本就不懂如何管理宗门,只能学着人界皇室的样子当模板照搬。
虽然送上来的册子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在百妖宗也算是一种管理宗门的方式了。
“大哥你来了。”听着渐近的脚步声,花雪琼从册子中抽出身来,抬头望向林清寒。
林清寒朝她点点头,抬手止住了对方要起身的动作:“我只是来说些小事,一会便走。”
花雪琼闻言也没和人推脱,坦然地坐了回去。自从冬日宴后,花雪琼便觉得她心中的大哥又回来了,整个人也没了刚见林清寒时的拘谨。
“大哥你说。”
闻言,林清寒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罐子,放到堆成山的册子上。
罐子里灌着水,但花雪琼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普通的水,而是天地灵水,只能在灵眼里取的。
灵眼是仙界天地灵气的来源,小灵眼只是供仙果花草成长,大灵眼才是供修士修行所用。小灵眼四散在仙界的角落,几乎每走一步便能看到一个,并不稀奇。
但大灵眼不同,先前确实是和小灵眼一样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但百年前无惨魔君率领魔族攻打上仙界,虽然最后被压制在深渊之下,却对仙界造成了巨大损失,最严重的便是魔气入侵导致不少大灵眼枯竭。
如今大灵眼难寻,大多存在于灵霄门和仙门六大世家手中,其他地界倒也隐匿一些,且大多藏匿于险阻之地。
这天地灵水便是从大灵眼中取得的,用来滋养魂魄元神最好。
花雪琼看着那罐子,隐约能透过灵水看到一抹透明的元神,仔细一看好像是一小段藤蔓。
“我将此物交于你保管,它曾帮过我,我答应它会为其残留的元神重新找一个身躯。”林清寒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怕是不能亲自操手,只能托付于你和乐游来帮我还此人情。”
花雪琼一愣,听懂了林清寒的意思。
“大哥真是和我们生分了。”花雪琼垂下眼眸想要去拿那罐子,但被林清寒一手压住,她被逼着不得不抬头看向对方。
“我要走了。”林清寒说道。
花雪琼心倏然一沉,她早就知道留不住林清寒,也早早做好了准备,但听到人这么一说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什么时候?”花雪琼哑声问道。
“三日后。”林清寒平静地说。
这事他正打算一会同叶朝颜讲。
闻言,花雪琼茫然地点点头,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林清寒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
“明年大哥还能跟我们一起过冬日宴吗?”花雪琼哽声询问。
林清寒垂下眼眸,目光落到罐子上:“若是它醒来想要离开百妖宗,放他自由。”
听着林清寒避开了这句话,花雪琼鼻子一酸,垂着头不去看他,只是点点头作为回应。
“拿着这个。”
一条手链落到了花雪琼面前,她看着上面的玉珠,倏然抬起头:“这……这是大哥的魂珠?”
林清寒点点头。
魂珠,是妖族特有的物件,凝聚一缕妖力幻化成一颗珠子,能让拿到此珠的人知晓妖主的生死。
花雪琼蓦然落下泪来,她紧紧攥住那手链,魂珠坚硬硌得她手心疼,她只能感受到魂珠的温热。
那代表林清寒活着。
只要活着,就能再见面。
妖的一生很长,百年千年,只要静静地等着自会盼来他们再次于冬日宴上把酒言欢的时候。
这是花雪琼收到的最好最令人安心的礼物,是林清寒对她的承诺。
等离开屋子后,林清寒才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院子里的枫树。
那树上的叶子早就落光了,光秃秃的,很不好看。
但林清寒望向这颗难看的树,脑子里无端涌现出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院子里的花雪琼和温乐游还很小,看起来只有凡人十五六岁的模样,两人站在树下为一块糕点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有大打出手之意。
“这是大哥给我买的!”温乐游撅着嘴说道。
花雪琼没去理会他的哀嚎,而是直接上手去抢。
她的妖力在温乐游之上,几乎是一出手便将那糕点拿在手中。
温乐游看着手上的糕点屑子愣了一下,而后立刻反应过来,眼泪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
花雪琼看着他那副模样面上也带了委屈的意味,她蹙眉不解地看向落泪的温乐游:“这糕点是大哥对我学会魇月术的奖励,我本就分你了一些,是你趁我出去时一股脑吃了给大哥留出来的份。这一块绝对不能再被你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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